他們落在了地上,就像往狗羣裡扔了一塊肉。
四面八方的傀儡不約而同地向他們撲來,步調整齊得就像同一套神經系統下的兩隻手,合力扣住草叢中的螞蚱。
劉子予落地以後看也不看就搶先放了一堆火,接着尖叫了一聲,火光照亮了太多張猙獰的醜臉,這實在超過了女孩子容忍的限度。
羅奇跳起來拉住劉子予就跑,“火沒有用,他們不知道害怕,不會躲開火燒。”
他的話說的沒有錯,傀儡徑直衝進了火圈,直奔他們而來。雖然着火的身體最終是會被燒成灰燼,但在成灰之前,他們照樣能渾身冒着火把他們兩個掐死。
羅奇挑了一個傀儡最少的方向跑,擋在他們面前的三個傀儡像短線的木偶一般無聲地倒在了地上。劉子予驚叫一聲,羅奇看都沒看,拉着她狂奔而去。他來不及做任何細緻的調整,只能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直接熄滅了他們的整個大腦。
“太高效了。”劉子予邊跑邊喘息着喊道,“簡直就是收割生命的死神。”
“我們正在被趕回城市深處。”羅奇喊回來,指了指前面傀儡最稀少的方向。“太不吉利了。”
劉子予瞥了一眼周圍,氣喘吁吁地問道,“你最多能殺死多少傀儡?嘿,你的當量到底是多少?”
“這個時候就別管我了。”羅奇氣惱地喊道。意念法師擅長深潛進意識,通過精巧的“手術”調整控制原本獨立的意識。他們一般不會大規模熄滅靈魂,如果只是殺人的話杜正一他們那些戰鬥法師更適合。讓意念法師去幹這事,就像拿着手術刀上戰場,雖然鋒利,但很快就會捲刃。他剋制着自己的用量,其實不知道自己能保持多久神志清醒。
“那我們有辦法不按照他們的意思跑嗎?”劉子予說,她喘的更厲害了,一隻手按在肚子上。“你忘了我平時都是做什麼工作的,我比你還不擅長跑呢。”
“最好能找一個地方堅持到天亮再說。”羅奇說道,他急切地檢查着周圍,可在這樣一個廢棄的城市裡,究竟什麼地方是安全的。
“好吧,我聽你的。”劉子予說,“所以往哪跑?”
羅奇焦躁地咒罵了自己一句,就像所有的壞事總會聚在一起,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過,驚雷炸響。兩人同時停下腳步,劉子予擡起頭望向漆黑的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風中的氣味。
“這是……”羅奇遲疑地問。其實不用再問,傾盆大雨兜頭而下,冰涼的雨水瞬間就把羅奇淋透了。他回過頭去,身後的大火在暴雨中漸漸縮小規模。
劉子予摸了一把臉上的水,回答了羅奇的問話,“這是有人在降雨。既然我能放火,就有人可以滅火。”
羅奇望着這座籠罩在瓢潑大雨中的城市,身後漸漸熄滅的火光中,無數個人影模糊閃過。他的貓在他的口袋裡掙扎着,拼命想要爬出來,他的焦躁灼燒了它。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它是一種心靈感應生物,比人更敏感,它現在已經開始覺得疼痛了。下一個就是劉子予。
“你怎麼了?”劉子予焦急地問道,“我們必須接着跑,那些東西馬上就會趕上的。”
“我……”羅奇吞嚥着說,混亂中他跟劉子予對視了一眼,只一眼,他猛然展開了劉子予的意識,無數他不認識的魔法符號纏繞着複雜而整齊的結構,倏忽之間他又看到了杜正一。更年輕……不,是更年幼的杜正一,眼神冰冷地從他的面前走過,目不斜視。那是別人眼中的他的朋友,他提醒自己,他不在正常的狀態位。這是一瞬間,快如閃電,他無法剋制自己,可這一瞬間長的彷彿數月,無數人事更迭,越轉越快。
不……別……那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小女孩!他撤了出來,身體搖晃了一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壓住一陣強烈的嘔吐。
“你怎麼了?”劉子予焦急地問他。
他恍惚了一陣子,在無數混亂的人生片段中抓緊他自己。突然,他一把推在劉子予的肩上,把她推開了幾步。
“羅奇!”劉子予不知所措地站着,着急地看着馬上就要撲到他們身上的一羣傀儡,又看向好像突然暈殭屍了的羅奇。她不知道羅奇怎麼了,但也知道肯定出了問題,她大致知道意念法師都是很艱難的。
大雨把他們淋得像兩個劣質戀愛劇裡的傻逼,反正,就算爲了這個,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猛地轉過頭去,堅定滴面對着一羣人形傀儡。無數複雜的公式在她的腦海中掠過,她必須找到一個能用的魔法,她不是戰士,可她一直是給戰士提供原型武器的人,她怎麼可能找不到一個可以用的辦法呢?
她猛地擲出一塊冷光源,接着擡起手,屏退雜念,開始召喚出魔咒的第一個音節。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她的背後爆發出來,那是定向投放的意識洪流,帶着瘋狂的侵略性,純粹而貪婪,彷彿是饕餮纔有的吞食的渴望。那股力量掠過她的時候,像千萬根針劃過她的意識邊緣,她尖叫了出來。她的意識就像意識中的一塊石頭,洪流繞過了她,只擦過了她的邊緣,它們爆發而出奔涌而過,撲向了她面前的傀儡羣。
她的尖叫停了下來,她張大眼睛,看着面前突然靜止了下來的傀儡。有多少個?暴雨中模糊的身影站滿了街道,彷彿像是剛剛從矇昧中覺醒過來的生物。 wωω ¤тт kān ¤¢O
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的尖叫被塞回了嗓子。她知道是羅奇,但是她顫抖着,渾身僵硬,不敢回頭。殭屍和羅奇,她不知道自己更應該害怕哪一個。
羅奇猛地把她扯過去,一隻手按在她的臉上,把她的頭擡了起來,“看着我,你沒事吧?我剛纔碰到你了嗎?”
劉子予猛地喘過一口氣來,她都不知道剛纔她在憋着一口氣,搖了搖頭。她看着羅奇的眼睛,驚訝地看到他的恐懼和猶豫不決,他就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強大似的。
“子予,”他說道,“你能……不告訴任何人剛纔發生了什麼事嗎?”
劉子予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你知道,你可以讓我忘記剛纔發生什麼的。”
羅奇沒有說話。
她突然就知道了他不會那麼做。她轉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一副實驗室工作的口吻說道,“好吧,你剛纔控制了多少個傀儡?我們要下棋嗎?還是玩角鬥場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