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她……”羅奇指着那女人,向杜正一揭發着,“她……是她……”
杜正一冷靜地望着幾步開外的那個女人,無數道探測魔法由屋中的數個人發向了她。這裡面也有杜正一的操作,說起來他的操作無心的就像在廚房操作簡易早餐。也就大概過了能切下三片面包的時間,杜正一轉頭悠然接下了羅奇的話,“她……還真是個美人。”
“啥?”羅奇放下了手指頭。
數道目光被吸引了過來,杜正一似是不覺,“被騷擾一回,我總得確定自己吃沒吃虧?”
“啊?”羅奇自己問完卻忽地明白過來,難得地臉紅了。
“哦……艹……”在另一邊,小丑魚同步被污染了一回,“羅奇,收起你的羞恥心不要外泄,你就是個精神污染源。他們平時都是怎麼忍受你的?”
羅奇已經看他不順眼一路了,“你自己就是個放大信號的接收器難道還要怪我?不想被幹擾就別對着我監聽。”
小丑魚還要再說話,趙教主再也忍不住了,前一步攔住他們,“好了,你們,我請你們嚴肅一些,不要褻瀆先祖,也請你們尊重一下你們自己。”
老大既然發了話,小丑魚轉開了視線。羅奇低聲跟杜正一嘀咕了一句,“你看他,小丑魚,一把年紀活在狗身。”
羅奇轉頭去看那女人,憑空而出的女人就這樣靜靜地等待着,她比羅奇記憶中更加美麗,也許是因爲一道銀色聖光落在她的身,她端莊地站在衆人之中。她穿着一件及地的長裙,一顆法師的珠寶輕柔地環繞着她飛行,宛如一顆星辰環繞着恆星。一根精緻的裝飾鏈條繞過她的耳尖和鼻樑,彷彿在戴着一條並不存在的面紗。她太端莊,也太有耐心了,羅奇突然就明白她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意味着她不是任何一種存在。不是肉身真人,不是靈魂,不是意念的殘片,她只是一個影像,像人類的三維投影,只不過更加栩栩如生。
她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杜正一擡起頭望着她,她會意地微微頷首,那表示開始。羅奇想起第一次跟杜正一踏這條路的那一天,杜正一用不接觸魔法打開了潘德拉貢軌道系統的電梯門。
法師們是第一次見到始祖,雖然腦子靈活點的也像羅奇一樣弄清楚她不是真的存在,可不少人還是有些激動。尤其是趙教主,迫不及待地走到了杜正一和羅奇的身邊,就好像正面對着祖宗畫像,約等於面見祖宗了。
羅奇在心裡撇了撇嘴,那杜正一對祖宗的態度可就隨意多了。不過羅奇隨即就想到,別人的祖宗不好追溯,杜正一的祖宗還真就不是這一位。
大廳中此刻鴉雀無聲,人人都在等待着始祖開口,羅奇在關歆月的視角里看到她悄悄地貼在劉子予的脊背,這個視角太古怪了,就像羅奇自己抱着劉子予。他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條件反射地真人倒退了三步。啊,他萬萬沒想到女孩子們會膩在一起這麼緊,他也萬萬沒想要對劉子予這麼不尊重,可嚇死他了。
這一下變起倉促,別人離得遠尚且可以,杜正一對他的大驚小怪基本免疫,唯獨距離羅奇又近又摸不清狀況的趙教主,猶如驚弓之鳥一般隨着羅奇的動作把自己震開了起碼五步。
女始祖就在這時開始說話:“%&’&&¥#%&%¥#……”
趙教主差一點五感紊亂,又要聆聽始祖遺訓,又要判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又又要防備讓羅奇如此失態的危險。
數道銳利的目光投射過來,好在沒有其他人衝過來,瓊林的戰鬥法師們很有定力地相信了自己的判斷。焚蓮者帶來的幾個法師也並不比戰鬥法師差多少,精神高度戒備,但都持重未動。趙教主一時有些混亂,“怎麼了?”
羅奇剋制着臉的表情,斷開了跟關歆月的意識連接,緩緩走回杜正一的身邊,反正只要我臉皮厚,又是盛名在外,那就總會被解讀爲高深莫測。他不知趙教主有幾分覺悟,但是也要讚一聲趙教主果然有頭領風度,要做頭領起碼的素質是不能要臉。趙教主左顧右盼沒發覺出什麼,臉不紅不白,倒是也沒當回事。可這開場氣氛算是徹底碎了,這肯定不是他希望保持的崇拜者氣氛。
這麼一段插曲,只有兩個人沒有側目。一個是認真聽着始祖說話的杜正一,一個是沉默陰鬱的小丑魚,後者本就籠在雲裡霧裡,要看清楚總是很難。
女始祖儀態如女神一般,說出的話羅奇一句也聽不懂。好容易她說完了一段,羅奇估摸着那是開場白,她又恢復了沉默。
“有點像老師辦公室外大廳裡的女媧雕像。”羅奇低聲扯了一句。
杜正一微微笑了笑,“誰又知道是不是呢?”
“啊?”羅奇驚訝地看着杜正一,突然想到他也不能說法師的雕像就是女媧,也許那本來雕刻的就是女始祖。他也同樣不能說女始祖就不是人類傳說中的女媧,人類先民一定也是見過她的,從口口相傳到文字記載。女媧,最擅長的是造人吧。“她說的話你們都能聽懂嗎?”
“只能聽懂片段的單詞,就像長篇大論地用咒語說話,十分艱澀難懂。”杜正一說道。
羅奇想了想,暫時放棄了對小丑魚的厭惡,“魚叔,你就要聽這個?你聽得懂?勞駕您給翻譯翻譯?”
小丑魚轉過頭來嫌憎地望着他,羅奇無所謂地朝他無恥一笑。
“用不着問他。”杜正一說道,“我聽不懂他更聽不懂。”
羅奇咧嘴一笑,轉過頭來等着杜正一搞現成的。杜正一打了個響指,女始祖再次開始訴說,羅奇注意到她的神態舉止完全復刻了一段話,但是她說的語言已經變了。
但還沒等羅奇辨認出幾個單詞,杜正一突然又打了個響指,女始祖再次重新開始。這一次在許多聽不懂的發音之中,羅奇清晰地辨認出了語言的結構。杜正一又換了一次,規律越來越清晰,羅奇怔怔地盯着那女人。“哥,你爲什麼能讓她改變。我起先以爲她在說了好幾種語言,但是她其實說的都是同一種語言,對嗎?”
“萬年了,就算是同一種語言當然也會不斷地變化,何況古語本來也有幾個不同的來源。”杜正一低聲說道。
“始祖……在自己推算語言的改變方式?”羅奇問道。
“我在告訴這裡,哪些是錯誤的推算,哪些是值得鼓勵的嘗試,她會自行修正。”杜正一說道。
“你在告訴誰?跟誰說話?誰在修正?”
杜正一看了他一會,又看了一眼緊緊盯着他的焚蓮者們,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虛空。
羅奇想到了意念學會的幽靈,想到了傳說無數被用來計算的靈魂。就在這時,女始祖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了,發音跟現在仍然有區別,語法也略有不一致,但是讓他們聽懂已經不難了。
羅奇的注意力被拉了過去,在心中將始祖的話同步理順下來。
“我後世的子孫們,你們既然來到了這裡,恐怕是前來尋求庇護的……”
趙教主猛地舒了一口氣,羅奇就在這時插嘴,“那也不一定,興許是來替你擦屁股的。”
趙教主的臉色慘白,勉強剋制着容忍着羅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