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正一揪着羅奇,一頭闖進麻將位於古鎮的新家的時候,麻將正在跟關歆月一起吃早飯。
“靠。”麻將嚇了一哆嗦,瞪着他們兩個,不安地瞄了一眼關歆月,“有點素質沒有?能不能敲敲門?知不知道來之前提前預約?”
杜正一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不過也略有擔憂地看了關歆月一眼,關歆月正咬着筷子睜大眼睛看着他身後的羅奇。
杜正一回過頭去詢問地看着羅奇,羅奇喪着臉搖搖頭。
“你沒有去人家腦子裡玩嘉年華吧?”杜正一問道。
“沒有。”羅奇苦笑着說,“我的屏障還完完整整地豎立着,我的腦子裡也很靜,我什麼都沒有聽見。關歆月要是想罵我,還是能在心裡大聲地罵個痛快的。”
“我都是當面罵的,從來不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事。”關歆月清脆地說道,她嘴裡說着,眼睛卻小心地打量着羅奇。這還是自那日羅奇被帶走以後,她第一次見到他。
羅奇憤怒地看着她,但是因爲本人喪氣的很,所以力度不大,遭到了關歆月一個銳利的白眼,立刻被碾壓了。
麻將“呵呵”地笑了起來,“我們這位小太陽,今天這是怎麼了?”
羅奇沒有說話,自己爬上了麻將家的飯桌子,看了看他們吃的是什麼,小籠包和油條的南北雙拼,看得他都餓了。“能不能給我吃一點?我從昨天到現在都還沒吃飯,杜正一虐待我。”
他坐在了關歆月的旁邊,關歆月給他盛了一碗粥,又打量了他一遍,不過什麼都沒有問。
“你要不也來吃一點?”麻將笑着叫杜正一坐下,順口誇獎道,“羅奇進步不小,這麼看着也快能見外人了。”
杜正一“哼”了一聲,挑了個離羅奇最遠的位置坐下,扯過來一杯豆漿喝,鄙視地看着正在吸包子的羅奇。
“你們這是怎麼了?”麻將驚奇地問道,“你還能跟他吵起來?”
“怎麼了?”杜正一冷笑着重複了一遍麻將的問題,又用了極富戲劇性的語氣託着惱人的長調懶洋洋地說道,“羅奇認爲我不是真心愛他。”
羅奇一口包子汁嗆着了自己,關歆月響亮地笑了出來,只有麻將同情地看着羅奇。
“你……”羅奇咳嗽着說,“你怎麼……這麼說?”
“你覺得你的行爲跟戀愛裡的小丫頭有什麼區別?”杜正一筷子拍在木桌子上。
“草,輕點。”麻將說,“這桌子都三百多年曆史了,你有沒有文化?楠木的啊,就你那麼大力氣,一使勁就一個坑。”
“我可不這樣。”關歆月說,“你不要性別歧視。”
麻將嘆息一聲,“你們有點正經事沒有?到底是怎麼了?羅醫生那邊什麼情況?羅奇怎麼還在你這兒?他爹還售出不退了是怎麼的?”
杜正一厭惡地嘆了口氣,開始給麻將解釋前因後果。
羅奇一臉不痛快地在旁邊聽着,關歆月也在聽着,順便小心地觀察着羅奇,越聽越驚心。
不過麻將聽完了只不過“哦”了一聲,“羅瑞安這麼極端,我真沒看出來。不過也可以理解,羅奇,我就給你打個比方,如果你是一個在籍的意念法師,現在瓊林派你去消除掉關歆月的記憶,你什麼感覺?你幹完這活兒以後覺不覺得噁心?要是杜正一是個嫌疑犯呢?現在讓你用那套審訊人的方法折磨杜正一,壓榨出他腦子裡的秘密,幹完以後你又是什麼感覺?一次兩次還行,如果總是有這樣的活兒呢?意念法師可是稀缺資源,瓊林一向是往死裡使喚的,你只能靠自己修補自己的心靈。反正要是我的話,我也不希望生出來的孩子跟我一樣有心靈感應的能力。”
三個聽着的人都默默地,半晌沒人說話,堂屋裡靜的只有窗外的鳥叫聲。過了一會還是麻將說繼續說了話,“只不過羅瑞安是有點極端,就算羅奇是這樣的情況,他也不至於要做到這種地步。兩害相較,不知爲什麼他竟然取其重?有點邪門。”
“那……”關歆月同情地看着羅奇,猶豫不決地問道,“以前還有父母這麼做過的嗎?”
“也不是沒有。”麻將說道,“因爲心靈感應者比較稀少,所以有些做法外界可能不太瞭解。但養一個具有高級別心靈感應的小孩確實不容易,很多人都會採取在幼年時候封閉住孩子心靈感應能力的做法。在那些隔代出現心靈感應者的家庭裡,如果碰巧一對低感父母生了一個高感嬰兒嘛……這事比較少見,但結果都比較驚悚,孩子往往養不活。你們也能想到,如果事事都順從一個嬰兒,那簡直註定會走向末日。”
“但是……”杜正一詢問地問道。
“是的,凡事都有個但是。”麻將說,“但是他們一般會在孩子十五歲左右解開屏障,或者有些時候他們不會把屏障打得那麼厚,十五歲左右又是所有法師成長過程中實現自我突破的一個自然時段,這個時候有心靈感應的孩子常常會自行衝破這層繭。這就是有理智地順其自然。”
杜正一搖搖頭,“有什麼辦法,他老爹覺得自己有權力替他決定。”
麻將想了一會,最後還是搖搖頭,“我不能理解他。不過,羅奇,你大可不必爲你爸說句話就耿耿於懷那麼介意,你要相信杜正一他是真的愛你。”
羅奇哆嗦了一下,惱火地瞪着他。
麻將嬉皮笑臉地說道,“你必須要習慣意念法師的生存方式,我們大部分時候,是靠誅心來生存的。看透別人思維的漏洞,讓他們的心靈痛苦,這就是我們行爲的本質。你爸爸只不過是看出來了杜正一是個沒有朋友的可憐蟲,習慣於被人揹叛,被人厭棄,所以纔會往這個點上刺激他。”
羅奇畏縮地看了看杜正一,後者就像沒聽見一樣繼續吃着早飯,竟像是默認了。
“話再說回來,”麻將又說道,“你也的確是能夠影響別人的情緒,但那又能怎麼樣呢?一個開心的普通人經常能讓別人也開心,一個抑鬱的人經常讓看見他的人也抑鬱,你厭惡別人,別人也會厭惡你。只不過你比普通人的這些輻射稍微高一些,可是吃塊糖果來個甜食也能改善心情,聽一聽《黑色星期五》敏感的人就會抑鬱,所以你也就相當於一塊牛奶巧克力。你再招人稀罕,關歆月看見你也照樣翻白眼,我也照樣想把你送進瓊林地底下。你明白了嗎?”
羅奇看了他一眼,漸漸若有所思,旁邊的杜正一卻又哼了一聲,低聲罵道,“二五眼。”
羅奇眨了眨眼,暗暗覺得這次麻醫生說的有道理,這可就有點尷尬了。
關歆月突然咳嗽了一聲,“那我姐姐……會不會也有羅奇這種情況呢?我是猜的,但是如果我爺爺也是個心靈感應者,那我姐姐剛好跟他隔了一代,按照你們說的,也是一個心靈感應者的機率不是非常大嗎?羅奇……那時候說過,我姐姐的失蹤,可能會跟她的某個能力有關。”
杜正一猛地擡起頭看着她,突然意識到這就是他這一段時間一直忽略掉的一塊拼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