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要找一張兒時的照片,恰好我有。
那是一張兩寸黑白照。照片上的哥,大約十三四歲。看着看着,兒時的記憶瞬間復活起來。
記得當時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很愛照相。奶奶家有很多她和同齡人的照片,一寸或兩寸的,單照或者合影。其中有的黑白照,人爲地在嘴脣,在衣領處塗上紅紅的顏色,使照片看起來更加鮮活。
但隨着年齡的增長,照相這個念頭,在我的心中如春天的野草,一日日見高,見密。那日,母親執拗不過,終於答應我等照相師傅來了,給我照一張。在等得不耐煩時,村裡的鑼響了起來,照相的終於來了。我立即拖着母親,拉着弟弟去了照相師傅的所在地——一位表姑家裡。
等着照相的人很多,每個人都有說不出的興奮:有的在梳頭,有的在洗臉,還有的在換衣服。我低頭看看自己袖口,膝蓋處摞着一個個的補丁,很不好意思地用手摩挲着,多麼希望自己穿的是新衣服啊!母親卻沒有注意我的心理變化,只是說讓我和弟弟照一張,這是我們姐弟第一次合影呢!
終於輪到我們照相了,母親把我和弟弟拉到鏡頭下,表嬸卻讓照相的師傅停下了。她說,看孩子一頭的短髮,很亂,該扎倆小辮的。於是她拿來梳子,沾着水,給我梳了兩個羊角辮。“還是這樣俊啊!等她照出相來,一定好看。”表嬸一邊說,一邊把我重又送到鏡頭下。
照完相,歡歡喜喜地回家,然後是等待,漫長的等待。就連吃飯,睡覺都在想,自己的照片該是什麼樣子呢?
終於拿到了照片,卻有些失望,我昂着頭,嘴不自然地咧着,兩個羊角辮也不聽話地翹着。弟弟則腆着肚子,低着頭,表情很不自然。但我還是把自己第一張照片當做了寶,見人就拿出來顯擺,直到別人說好才罷休。
隔年,村裡又來了照相師傅。正午,豔陽高照,刺得人睜不開眼。雖然天很熱,但孩子們還是興奮地奔走相告,傳遞着喜訊。而那天,家裡除了父親之外,其他的人都在家。
於是在母親的提議下,我們去照相。小姑換上了新衣服,母親、奶奶也用手擼了擼頭髮,“啪嗒,啪嗒”地拍了怕身上的塵土。我也拿出姐姐穿過的,自己平時捨不得穿的粉紅色裙子穿上。
照相的地點就選在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楊樹附近。等着照相的人很多,排起了隊伍。相片洗出來了,我們一看都捧腹大笑起來:弟弟撅着嘴,低着頭,背心被高高捲起,一副憨憨傻傻的樣子;我則高昂着頭,張大着嘴,眯着眼;哥哥姐姐等也是洋相百出。
幾年前,我把自己收集的三張黑白照用掃描儀一一錄入電腦,保存在E盤裡,隨時拿出來翻看一番。
那次去姨媽家,她搬出了影集,其中分別有當年我和表哥,母親和姨媽的合照。姨媽說要好好留着,這是紀念呢。
是啊,黑白照,深深烙印在我們每個人的內心深處,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