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一章 新式紡紗機

沒等張壽發話,陸三郎就暗示張琛拿出御賜戒尺,直截了當地把朱二抽得抱頭鼠竄。再讓這個煞風景的傢伙留着,衆人懷疑,他會不會繼續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而陸三郎甚至直接跟了出去,聲稱要去看着張琛好好揍朱二一頓,體貼地把半山堂留給了張壽和張武張陸。

而張壽早已經懶得和朱二那傢伙一般計較了,他氣定神閒地看着張武和張陸說:“那傢伙是說了一句不太好聽的大實話,但你們倆的狀況,確實和我差不多。畢竟,德陽公主也好,信陽郡主也好,如今只能算是你們的未婚妻,還不曾正式過門。”

張武和張陸全都有些尷尬,緊跟着就只聽張壽說道:“走吧,跟我去個地方。否則回頭等他們回來了,又要問東問西。到時候人多嘴雜,有些話就不那麼好說了。”

有張壽這句話,張武和張陸自然不會反對。兩人都知道,他們說是侯府子弟,可懷慶侯和南陽侯兄弟本來就根基淺薄,再加上他們是庶子,其實真的說起來,無論和陸三郎,還是和張琛朱二相比,他們都要差不止一截。至少,那三個其實是不用考慮未來婚後開銷問題的。

就算是朱二……那也只是趙國公府平日卡着他的用度,不讓其亂花錢。

所以,兩人有些沉默地跟着張壽出了國子監,看見阿六駕車過來,他們倆就不約而同打發走了等在這的隨從,徑直跟着張壽上了車。等到最終下車,發現這是之前大家一窩蜂來過,據說是趙國公張公子朱廷芳收留了一個孤兒蕭成的地方,張武和張陸不禁都有些意外。

而張壽卻並沒有進蕭家,站在門口聽見裡頭的蕭成背詩,隨即又一本正經地督促楊好和鄭當,他不禁莞爾,隨即就招手示意張武和張陸跟着自己進了隔壁鐵匠鋪。

當他們繞過正在奮筆疾書的關秋佔據的空空如也店堂,又穿過院子,最終來到後頭的正房時,張壽在門口卻突然站住了,隨即頭也不回地問道:“你們兩個,看到過女人紡織嗎?”

就算父親起自卒伍,就算平日用度不時緊緊巴巴,但張武和張陸畢竟是侯府公子,哪裡知道這個,因此兩人對視一眼,待要搖頭才意識到張壽看不見,只能異口同聲說:“沒見過。”

“也是……其實我更多的是見人放蠶繅絲,然後絲織成絹,至於棉紡的手工紡機,村裡不種棉,沒見過。”張壽在心裡說,要不是在村裡生活三年見人織絹,我頂多就只在參觀民俗村時見人象徵性手工織布,在電視上看過那種國有大型紡織廠的紡織女工織布。

因此,他直接推門進去,見原本坐在紡機旁邊地上的趙四擡頭看了他一眼後,連忙跳起身來,他就打手勢示意對方不用多禮,隨即就開口問道:“怎麼樣了?”

“全都調整過了,應該沒問題!”趙四喜形於色,“張博士,你找個擅長紡織的來試一試,我雖說只跟着師父做過幾次紡機,那還是因爲師父欠了人情,可還是記得做法。那只有三個錠子,這卻能上八個錠子,一次八根紗,而且看張博士你那構造圖,我覺得能帶動更多錠子!”

張壽伸手去轉了轉那錠子,轉頭看見張武和張陸死死盯着那紡機,眼神中卻都有些茫然,他就笑呵呵地說:“同樣一個人,紡紗的速度卻比從前提高了許多,你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張武和張陸對視了一眼,哪怕他們對於經營之道談不上擅長,但還是立刻反應了過來。張陸就又驚又喜地叫道:“同樣的人手,同樣的時間,可以多掙幾倍的錢!”

“哦?”張壽呵呵一笑,見趙四贊同地點了點頭,他就不緊不慢地說,“但你們想過沒有,棉田就這麼多,每年的棉花產量基本上是相對平穩的,如果全都改用這樣的新式紡機,那麼,很可能會產生兩個結果。”

“第一個結果,因爲棉紗產量高,市面上在短期之內供大於求,價格就會被逐漸壓低。一部分用新紡機的人固然會富裕,但更多沒有改用這機器的人,產量低,賣出去的價錢又低,於是收入越來越少,不能再通過這一副業來掙錢餬口。”

“而這樣的結果是,這些人會比從前更加窮困,那麼在憤怒之下,可能會恨上了機器,乃至於用這些機器的人,最終也許可能出現慘劇。”

要知道,歷史上珍妮紡紗機發明之後,很快就使得紗線價格大跌,發明者被憤怒的手工業者給砸了機器,趕出了故鄉。雖說後來那位聰明而又勤勞的發明者重新開辦了工廠,由此發家致富,但初期那場夢靨估計他是絕對忘不了的。

張壽說着頓了一頓,這才繼續說道:“第二個結果,這種新式紡機逐漸鋪開,因爲效率高,用的人越來越多,再加上價格便宜,大多數紡工都用上了它。但是,因爲原材料棉花產量有限,用來紡紗的棉花供不應求,棉花價格可能會提高。”

“因爲棉田更適合沙鹼地,不是所有地方都能種好,那麼爲了有利可圖,有些人會設法把荒地開墾爲棉田,但也有些短視的地主也許會因爲種棉花更加有利可圖,就改稻田麥地爲棉田。而在這種改種的情況下,又會有產量上的損失,於是由此影響農耕以及糧食產量。”

“但是,織布快不起來,最後前端產量高,又會倒逼更多人加入織布,又或者改良機器。”

張武和張陸哪怕讀聖賢書的資質不行,但張壽把道理解釋得如此簡單直白,他們還是一下子就聽懂了。至於趙四,他在愕然過後,就忍不住抓了抓腦袋,卻有些不服氣。

“既然有這樣的擔心,張博士你還要改良這紡機幹什麼?”

張壽呵呵笑道:“道理歸道理,施行歸施行。不可能因爲機器提高了產量,卻影響了人,就真的將其束之高閣嗎,但是,這一點卻不能不想到。除此之外,你不妨想想,如何更快地軋棉,如何更快地織布。因爲單單紡紗快,反而會倒逼一整個產業發展。”

“這紡機既然做出來了,我回頭會給你相應的獎金。其他的東西你要是做出來了,獎金同樣少不了你的。等到日後機器試用確實有效之後,到時候你還會有額外的分成。”

趙四頓時喜形於色,連聲道謝之後,他就有些尷尬地說:“不過,之前張博士你說的什麼鏜牀鑽牀之類的東西,我還沒琢磨出來。畢竟,這和磨牀還是有差別的,而且水力的話……”

沒等趙四把話說完,張壽就打斷道:“那幾種車牀你慢慢研究,回頭我會找人過來試試紡機,若是好用……我說不定還要找你師父幫忙,做個百八十臺應急。”

見趙四果然眼睛發亮,連連點頭,張壽瞥了一眼旁邊欲言又止的羅小小,張壽就把人叫到了面前。果然,羅小小喜上眉梢地說:“張博士,你說的手動繞簧機,我做出來了,雖說因爲抽絲的問題,那彈簧彈力各自有差別,但彈力總體來說不錯。”

張壽一聽手動繞簧機做出來了,頓時大爲振奮。他跟着人到了另一邊一個堆滿了各色零件的角落,見他拿出來一堆各式各樣規格的彈簧,當然,要說彈力標準,那就沒法說了,他一一查看了一番,最終還是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這繞簧機既然你做出來了,那自然也有相應的獎勵。這樣,趙四把新式紡紗機做出來了,你和他一塊想一想,試一試,把從前織機上紡紗用的拋梭裝上彈簧,改成可以自動來去的飛梭。當然,這是我的設想,具體如何去實施,要靠你們。”

見羅小小登時二話不說就去一旁揪住了趙四,兩人激烈討論了起來,張壽一時莞爾,等回頭看到張武和張陸正在目瞪口呆,他就招手示意他們跟自己出去。

等到了院子裡,他就笑着對張武和張陸問道:“知道我剛剛爲什麼要告訴你們,那新式紡機如果真的有用,會造成什麼結果嗎?”

這一次,卻是張武反應更快:“小先生是想說,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會牽一髮而動全身。”

“不錯,這世上很多事情,都並不是孤立的,一個很小的選擇,有時候會影響一連串事情乃至於大局。所以做一件事情,不妨想一想別人的反應和應對是什麼。這和下棋不是想一步,而是想到兩步三步甚至更多步,是一個道理。”

見張武和張陸全都連忙點頭,張壽就不說教了,而是若有所思地說:“京城並不是產棉地,我聽說除卻江南山東這兩個產棉之地之外,距離京城最近的滄州,棉田相對分佈較廣,此外則是邢臺。所以,這紡機若真的要推行,棉花的來源怕是要着落到這兩個地方。”

張壽話剛說到這裡,張陸就叫道:“小先生,我家裡在滄州就有四百畝棉田!”

“我家應該也有。”張武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沉聲說道,“如果可以,我可以向家裡提出,分家的時候就要棉田,不要其他!”

張壽見兩兄弟的反應這麼快,這麼堅決,不禁莞爾。然而,想到最好的棉花品種是陸地棉和海島棉,兩樣偏偏全都是從美洲傳過來的,他就忍不住嘆氣。怪不得人們常說那塊大陸是天賜之地,在那塊土地上,其他大陸都沒有的各種優良農作物真的是太多了!

說實在的,他越來越懷疑太祖皇帝當初一大把年紀還率先帶頭遠航美洲,最大的目的不是爲了移民又或者說殖民,而是衝着那些農作物去的。

他想着就笑道:“要推廣紡機,未必得從根源的棉田開始。再說,幾百畝地看似不少,可實際上一年能出產多少棉花?能紡出多少紗線?織出多少棉布?做出多少衣裳?而且,你們看過剛剛那紡機,應該能想到,只要是有心人看到,那麼仿製起來,簡直是易如反掌。”

張武和張陸全都沒有真正接觸過商業——身爲庶子,家裡的產業他們也插不上手。所以,此時此刻,兩個人你眼望我眼,不得不承認張壽是對的,但心裡就更糊塗了。

那到底應該怎麼做?

張壽回憶着之前像孫木匠張鐵匠等人打聽到的各種手工業業態,若有所思地說:“當務之急,是先找一個熟練的紡工,試一試這臺機器。如果這新式紡機真的能夠提高几倍的效率,接下來,就要看你們兩個的了。”

聽到這話,張武和張陸對視一眼,張武就試探性地問道:“小先生,是要我和小武出面,賣出去百八十臺紡機嗎?”

“想什麼呢,一個駙馬一個儀賓,去向人兜售紡機?”張壽又好氣又好笑,“你們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不值錢了一些。要知道,如今是很多人尚未消化你們倆的婚事,看着吧,三兩日之內,甚至今天,一定會有官員商賈乃至於各色人士想要結交你們。”

“這時候,你們倆無論是誰,不經意地透露一句,想要買一座織染坊。記住,要絲和棉全都能織的。至於理由,更簡單了,就說你們打算織染出最漂亮的衣裳討好未來媳婦。如此一來,自然有人主動上門接洽。”

張武簡直瞠目結舌,而張陸則是比他要乖覺多了,立時喜上眉梢地說:“對呀,說不定有人會主動雙手奉上!”

“不,別人雙手奉上的東西絕對不要。”張壽卻立刻打斷了張陸那得意勁頭,“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如今別人送好處,自然要的是將來你幫他各種忙。當然,你可以拿着駙馬或者儀賓的架子不理不睬,但如此一來,名聲就壞了。”

張陸雖說有些慧黠和貪心,但張壽這一說,他立刻就明白了過來。父母那是靠不上的,而他能有那樁婚事,皇帝究竟是出於賞識又或者憐憫,反正他不清楚。如果爲了一點小錢就把皇帝對他的那點好印象給敗光,那他就是天字第一號大蠢貨了!

而張武則是答應得更快:“小先生放心,我和阿陸都明白了,到時候若有人找上門,我們就平價把那織染坊買下來……但後續該怎麼辦?”

張壽輕鬆地笑道:“後續很簡單,有了織染坊,就以你們要求高爲名,將從前給這家織染坊供貨的那些紡紗和繅絲的人家又或者作坊主都召集起來。當然,繅絲的只不過是個幌子,最重要的是那些紡工,讓他們集中到你這,高薪留他們紡紗幾天,風聲放出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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