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禮賢下士?

蔣大少一直到被張琛一把拽着拖出了屋子,腦子還有些渾渾噩噩。他自從看到門外和阿六一塊進來的這個年輕人開始,就一直都在悄悄琢磨對方是什麼身份。

從那稱呼來看,多半是張壽的學生,也就是說應該是國子監的監生;可人又說來自邢臺,他想起曾聽父親說過,邢臺那邊有當今天子的準女婿和準侄女婿,頓時心下就有些活絡了起來。眼見這個長相俊美,只是明顯有些乖戾之氣的公子哥打量着他,他不由脫口迸出了三字。

“張駙馬?”

見對方頓時面色極其古怪,蔣大少連忙改口道:“張儀賓?”

“都錯了。”張琛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隨即方纔不緊不慢地說,“唯一說對的只有姓氏。沒錯,我也姓張,不過和你說的張駙馬和張儀賓,不是一家的。想當初他們倆在京城,那還是我罩着的,沒想到如今才一到滄州,小先生居然還讓我照應你。說吧,你是哪根蔥?”

面對如此不客氣的詰問,蔣大少確實又羞又怒,但因爲對方這字裡行間連準駙馬和準儀賓也都當成自家小弟,他也不敢太過得罪,只好鼓起勇氣反問道:“敢問公子你又是誰?”

“我是誰?呵呵,呵呵呵呵!”張琛這次出來,不得不掩藏身份,自認爲是錦衣夜行,還從沒找到報身份的機會,如今大皇子聲名掃地,那些奸商劣紳狗大戶也全都灰溜溜的,他不禁神采飛揚地說,“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秦國公之子,張琛!”

蔣大少登時倒吸一口涼氣,隨即忍不住掐着手指頭計算了一下如今滄州城內的這些人物——在行宮中壓驚調養的大皇子;掌管內外軍政大權的明威將軍,趙國公長子朱廷芳;國子博士,趙國公的準女婿張壽;還有據齊員外所言,同樣正在滄州的趙國公次子。

如果再加上眼前這位秦國公之子……這滄州城怎麼突然貴胄子弟扎堆了?

想歸想,他還是趕緊擺出了該有的恭敬姿態:“原來是張公子……”他還待再客氣兩句,見張琛斜睨他不說話,他醒悟到剛剛人家正在問他是何人,他就只好含含糊糊地說,“在下蔣思源,滄州蔣氏長子。”

他原本還寄希望於張琛一個京城紈絝子弟不知道自己是何許人也,沒想到張琛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眼,竟是突然呵呵一笑:“滄州蔣氏?就是大皇子拉攏的,那個聯合了滄州好幾家大戶一塊改用新式紡機,卻還壓低工錢,凌迫機戶,最後看到囤棉花有利可圖,立刻就停工停業,涸澤而漁的蔣氏?”

蔣大少被人這麼直白得揭了老底,頓時心裡老大不是滋味——至於驚怒,好吧,他從昨天到今天,驚怒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眼下是驚不過來,也怒不過來。於是,他只能忍氣吞聲地說:“我爹是昏了頭,但我代他認罪認罰!只要能彌補,讓我做什麼都行!”

張琛這纔有些意外地正色打量了蔣大少幾眼,旋即就嘿然笑道:“怪不得小先生會把你丟給我,還算是有點擔待,從你身上還能看到我們幾個當初的影子!既然你有這個態度,那好辦,你帶路,我們去拜訪一下那羣龍無首的那幾家,總得讓他們脫幾層皮!”

蔣大少雖說心中驚懼,但如今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時候,他也就顧不得替那幾家默哀了——橫豎他都覺得那幾家是咎由自取。他調戲個民女都會被老爹打罵,兩個弟弟多花兩個錢都會被母親罰跪,那幾家真是好日子過得太久太長,得意忘形了!

於是,當張琛盤問他各家虛實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盡吐實情,直到被人拖上馬車之後,聽到張琛開口說出來的那番話,他才完全傻了眼。

“我說,蔣大,一會兒你打頭,我給你撐腰,但不會多說話,你自己好好考慮怎麼軟硬兼施,怎麼壓服那幾家人。我瞅着小先生的意思,對你好像還挺感興趣的,那麼接下來滄州這一攤子很可能要你來出面。我總歸要回京,所以你得學着獨當一面。”

見蔣大少瞠目結舌,張琛就笑吟吟地蹺足而坐,閒適自如地說:“小先生呢,他就是這種看你順眼就趕鴨子上架的性子,我被他趕過,陸三郎也被他趕過,你說的張駙馬張儀賓,也一樣,就連他的未來二舅哥,那都不例外。男子漢大丈夫,一回生兩回熟,我看好你!”

張壽當然不知道,從前只會掄拳頭威脅人的張琛,此時正巧舌如簧地把蔣大少推入洗心革面的回頭浪子這一深坑,當然就算他知道,那麼也一定樂見其成。

如今張琛和蔣大少既然走了,阿六又悄悄躲開了去,他就笑着對朱瑩說:“你剛剛是帶着張琛來給我一個意外的驚喜?喜是有了,但阿六在,驚卻不可能。”

“阿六的耳朵怎麼長的!”朱瑩氣惱地瞪了張壽一眼,隨即卻又轉怒爲喜,“你既然把蔣家那小子丟給了張琛,讓他們去重開工坊復工,昨晚上那些案子又有我大哥,那不是你就可以空閒了?要不要去滄州四處轉悠一圈吧,我還是第一次離京走這麼遠呢!”

張壽先是愕然,隨即就忍不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這個年代的人,小民百姓很難離開生活的鄉村、城鎮、縣城,而富家子弟也未必會離開本府、本省,就連朱瑩這樣身份處於全天下最頂尖的,也未必能有看天下的機會。

當然,如今距離相對開放的太祖年間太遠,不少大家閨秀更可憐,其中那些極端的,一輩子出門的次數,大概就是一家到另一家去做客的次數。終其一生,也就是從一個院子到另一個院子,天天能看到的就是頭頂那片天,縱使再金尊玉貴,養尊處優,其實也不過可憐人。

所以別怪某些人只知道傷春悲秋,吟詩作賦。因爲看不到更多的天空。

於是,想着這些完全無關的話題,張壽便對朱瑩笑道:“我們去一趟老鹹魚那兒,如果順利撬開他那張嘴,今天你就有口福了。”

“咦?”朱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隨即又是意外又是雀躍,“阿壽你又要親自下廚嗎?我真是好久沒吃過你做的東西了……我之前也在跟着家裡喬嫂子學做點心,等回京之後,我一定能做出最好吃的桂花糕送你當回禮!”

嗯,我很期待……大小姐你廚藝技能雖說差極了,但點心天賦勉強還算不錯……

張壽心裡這麼想,當和朱瑩出門時,卻撞上了朱二。想到朱二離家出走到滄州,結果事情快有眉目的時候卻又撞到這麼一件捅破天的大案,隨即哥哥妹妹全都扎堆似的過來了,他不禁覺得未來二舅哥實在是有點可憐。

當下他就開口說道:“我和瑩瑩要去老鹹魚那邊,你也一塊去吧?”

朱二正想要答應,可突然醒悟到人家成雙入對,他這跟着實在是礙事,頓時就口不對心地婉拒道:“我就不去了吧?我看看能給大哥幫點什麼忙就好……”

“你能幫什麼忙,不添亂就不錯了!”朱瑩不由分說地一把拽住了朱二,直接就大步往外走去,“而且你不怕大哥回頭辦起案子有什麼不順的時候,遷怒於你這個倒黴鬼?走了走了,回頭你不得從那個老鹹魚那裡先弄到種子嗎?只要有這東西,回去爹也不好責罰你。”

妹妹如此通情達理,朱二簡直熱淚盈眶,然而,當叫上阿六和小花生跟隨,朱宏等三人遠遠吊在後頭跟着,他們到了那家鹹魚……海貨鋪子外頭,朱瑩攆了他進去找老鹹魚時,他纔不由得愣了一愣。敢情這是嫌棄那裡頭味道太重,於是大小姐才帶他來做個跑腿的?

朱瑩卻不管朱二怎麼想:“你去請了他出來,讓他把各種調料和食材都帶上,再對他說,昨天晚上多謝他幫了我大忙,今天阿壽親自下庖廚作爲謝禮。他這廚房太小,阿壽連身子都轉不開,不方便,我們去行宮裡頭的小廚房做好吃的,這可是一般人絕對體會不到的。”

張壽眼看朱二瞪大眼睛盯着他,隨即拔腿就往裡頭衝,他不禁啼笑皆非:“瑩瑩,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廚房連身子都轉不開?你知道我在這兒下過廚……好啊,你剛剛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我知道了,肯定是阿六這個濃眉大眼的又當了叛徒!”

見張壽轉頭瞪向自己,阿六滿臉淡定,似乎是默認了。而他旁邊的小花生卻漲得滿臉通紅,旋即就小聲說道:“是我……是我嘴不緊,對大小姐說的。”

喲呵,今天居然猜錯了……可結果是又出了個叛徒!

張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見阿六拽着誠惶誠恐的小花生正說些什麼,朱瑩就笑吟吟地說:“我隨口問問,小花生隨口說說,反正又不是大事!再說了,做給我一個人吃也是吃,做給大家吃也是吃,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又能體現你平易近人,禮賢下士,這不是一舉兩得?”

朱瑩這麼一番大道理,小花生聽得極度心虛。叔爺確實有點本事,可好像還沒到人家朱家兄妹外加張壽一個國子博士禮賢下士的程度吧?

而張壽卻已經聽出了朱瑩的弦外之音。這麼說來,朱大小姐也認爲這條看似又老又皺的老鹹魚是士?她應該是昨天晚上纔剛剛接觸到人,這還真是夠敏銳的!

“好好,你說得都對。”張壽笑着對朱瑩微微頷首,隨即就聳了聳肩道,“不過行宮裡的小廚房做菜是什麼滋味,我還確實是挺好奇的。倒是阿六今天早上纔剛得罪了杜衡,我們這麼大剌剌地上門去,理由居然還是爲了吃……是不是不太好?”

“怕杜衡幹什麼?此次是大哥爲主,你爲輔,要不是銳騎營之前出了事,也未必會需要他出來,他又不是行宮的主人!”

朱瑩說着就瞥了一眼阿六,還動作隱蔽地對他豎起了大拇指,這才若無其事地說:“至於我們去行宮的理由……嗯,就說是去探望大皇子好了。好歹我和他也算是表兄妹,我這個表妹就勉爲其難地去看看闖瞭如此彌天大禍的他,也算是全了兄妹之情。”

小花生聽到朱瑩和大皇子是表兄妹,已經是傻了眼,直到阿六在其耳邊低聲傳話,告訴他這對兄妹幾乎不共戴天,他這才如釋重負。緊跟着,他卻生出了一個難以抑制的渴望。

趁着這個機會,他能不能去探望一下冼雲河?

而說話間,老鹹魚已經是匆匆跟着朱二出來了,提着一個大籃子,滿臉堆笑,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殷勤兜售貨物的老貨郎。他上前之後,先是對張壽和朱瑩畢恭畢敬地問了好,隨即就咧嘴笑道:“雖說我進過行宮,但要說在行宮裡吃頓飯,那還真沒有,還比不上小花生。”

小花生頓時氣結:“叔爺,我們在行宮裡頭的時候提心吊膽,而且廚子和僕役也暫時讓人看起來了,我們就是隨便弄點吃的,還擔心遭人圍困,頓頓省着……你以爲我們揹着你成天在行宮裡吃好吃的嗎?”

“天知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活夠了,在裡頭吃珍饈美味,睡龍牀鳳枕?”

打趣過後,老鹹魚立刻一本正經地舉起了手中籃子:“該預備的東西我都預備好了,咱們這就出發嗎?對了,不會在門口搜身檢查我們是否帶着兵器又或者其他危險的東西吧?”

話音剛落,他就只見阿六朝自己走來,頓時愣在了那兒。下一刻,他就從頭到腳被阿六摸了一遍,籃子也被搶了過去仔細檢查。最後,他有些尷尬地接過了人重新塞回來的籃子,忍不住還擡頭擦了一把汗:“我就是開個玩笑……”

“如果你當真,那就已經死了。”說出這話的時候,阿六異常認真,認真到甚至帶了幾分殺氣。見老鹹魚頓時噤若寒蟬,他這纔看着張壽說,“我檢查過,就不用他們檢查了。”

這小子真是比我還記仇……

張壽想到這裡,見朱瑩和朱二全都對阿六豎起大拇指表示稱讚,而小花生也偷偷摸摸豎起大拇指,最後慘遭老鹹魚怒瞪。於是,他不得不把這已經快滑落到喜劇的氣氛給重新拉回來:“好了好了,時候不早,我們就去行宮吧。爲免遭人詬病,順便去看看大皇子和冼雲河。”

見小花生差點沒一蹦三尺高,老鹹魚也忍不住嘴角一翹,張壽卻又告誡道:“但總而言之,說話記得小心些,別被人抓住了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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