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天涯何處無芳草

有陸三郎和齊良協調統籌,國子監六堂數千人的排名,在午後就新鮮出爐了。但這只是卷子按照順序排列,要上奏的表格卻還沒有謄抄完畢。表格是張壽特意指導衆人,以科目和總分爲橫排,以姓名爲豎列製作,一眼看去,一目瞭然。

當然,因爲鄧小呆在順天府衙戶房時,按照張壽的點撥,把比表格數字更直觀的折線圖柱形圖等等可視化圖標也引入了進來,方塊表格已經遠遠算不得先進了。

然而,因爲足足抄錄幾千個人名和分數名次,實在是非同小可,因此,陸三郎遵照張壽的吩咐,去半山堂吼了一聲,張大塊頭親自捋袖上陣,帶來了十個人過來。至於半山堂其他人,也不是不想加入進來,奈何字寫得太爛,貼出去丟臉!

此時,發現人不夠,陸三郎只能從九章堂中又選出來十個字寫得好的,總共二十個人分頭謄抄,一陣猛趕工,硬是趕在申正,把長長的排名表給做了出來。

見滿堂四處都是一張張攤開晾墨跡的黃紙長卷,衆人你眼望我眼,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哪怕半山堂中衆人都知道,自己這次多半是沒可能躋身東宮侍從,心情卻也不錯。張大塊頭也不知自己有無希望,卻肆意嘲笑了一番率性堂中素來自命不凡,此次卻名落孫山的監生,

只不過,當張壽和陸綰劉志沅看到最終那排名表時,張壽還情緒穩定,劉志沅卻已然吹鬍子瞪眼:“居然這麼多?你確定哪裡的牆壁能貼的下?”

居然是整整一車紙卷,天哪,這就是送進宮,皇帝也沒法看吧?

張壽看了一眼友情贊助紙張的陸綰,那一臉從容自若的模樣,彷彿根本不在意這區區一些紙張的花費,他就笑容可掬地說:“我是按照國子監門前那八字牆長度算的,應該堪堪貼滿。我特意讓他們在謄抄的時候,把字稍微寫小了一點點,畢竟要爲陸祭酒節省成本。”

你要是想着節省成本,就不會出這種全面排名的餿主意了!

陸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張壽,但立馬就滿面誠懇地對劉志沅說:“劉老大人身爲端尹,這事兒能否請您入宮面稟皇上?我和張學士去,其實都不那麼合適。至於請江都王過來,那倒是他分內事,可如果請堂堂大宗正來,就是爲了送這一車排名表入宮,實在是有點……”

“得了,別說了,我去!”劉志沅盯着那一車東西瞅了好幾眼,最後嘆了一口氣說,“太子殿下的三道題目,且不說農事和時文,那道算學題真的是《九章算術》中最簡單易懂的了,居然還有那麼一堆人做不出來,日後也不知道他們當官之後要怎麼應對那些賦稅!”

見劉志沅搖頭之後就徑直出門,隨即招呼讓人備車,張壽跟出去之後,就打手勢叫來了陸綰齊良和張大塊頭,讓他們跟着護送一程,三人立馬興高采烈地答應了下來。

而他親自送了這位劉老大人到門口,見人徑直登車,而陸三郎赫然把陸家隨從都帶上了,還拿了油布把一車紙卷給嚴嚴實實包裹好,一副今天這是護送緊要公文的似的架勢,他頓時笑吟吟地摸了摸下巴。

半山堂中分數最高的,放在國子監六堂那總排名中,其實也不過第九,聽上去確實很寒磣,可要知道,半山堂最初的存在意義,乃是在國子監六堂之外的一個差生班,而現如今,差生班的分數和國子監六堂一比,那赫然差不到哪去,別人會怎麼看?

說實話,他非常歡迎有人跑過來質疑他!

而陸綰對劉志沅進宮的結果早已有所預計,此時卻懶得陪張壽吹風,早已經自顧自地回去了。而張壽在風地裡想象了一下某些人的反應,突然聽到了一聲響亮的馬鞭,再一看,一輛馬車卻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他的面前,上頭沒有任何標誌,趕車的也是個老實憨厚的車伕。

雖說之前被人圍追堵截過幾日,從乘車改成了騎馬,再加上有阿六在,他是哪都能走,翻牆也有少年幫忙,毫不費力,輕輕鬆鬆就能避開人流,可大冷天的一路吹風回去,那卻是折騰自己,因此,張壽再次恢復了坐車的習慣。

只不過,如今越來越顯眼的阿六,在他的一再訓誡下,終於改掉了親自當車伕的毛病。

此時此刻也確實該回家了,因而見車簾一掀,阿六探出身子來扶他,他就直接上了車。可進了車廂他就發現,除了腳下的那個腳爐,車廂裡竟然還摞着兩個錦盒。

而阿六則彷彿沒看到自家少爺那疑惑似的,起身把他扶到正中位子上坐下之後,就把一個梅花手爐塞到了他的手裡。即便少年如此殷勤,張壽依舊沒有忘了車裡這礙眼的東西。

“這兩個盒子是什麼?”

“少爺你讓我買的啊,一個是給大小姐她大哥的,一個是給大小姐她未來大嫂的。”

咦,阿六這算是終於大功告成了?張壽不由得有些驚喜,根本就沒去看東西,而是盯着阿六興致勃勃地問道:“東西是誰幫你挑的?這幾天都去了那些鋪子,人家沒有嫌你太無趣吧?前後換了幾個人陪你逛街?”

面對張壽這連珠炮似的問題,阿六再一次確信了張壽這番安排背後的深意。他微微垂下眼瞼,一聲不吭地把一個裝着點心的攢盒遞給張壽,示意其在回家路上先墊一點肚子,可發現張壽根本對吃毫無興趣,反而盯着他不放,他不禁有些煩惱地嘆了一口氣。

“少爺不用費心了。”見張壽那表情頓時凝固在了臉上,他就認認真真地說,“瘋子也是獨身一個,我覺得這樣無牽無掛挺好的。”

“什麼叫無牽無掛?你忘了你是誰撿回來的?忘了你和誰一塊過了這麼多年?你要是敢說無牽無掛四個字,我現在就攆你走!你看看太夫人都在背後幫你牽線搭橋,要是你覺得這幾個不好,世上好姑娘還有的是!”

張壽只覺得有點胸悶。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小子怎麼就抱着一顆打光棍的心呢?

見張壽板着一張臉,都忘了外頭趕車的是別人,赫然是真的怒了,阿六就輕聲說道:“這兩天和趙國公府那幾位姑娘逛街買東西,我真的覺着很麻煩。我很笨,不喜歡去琢磨人家在想什麼,只想簡簡單單過日子。只要少爺你平安喜樂,那就行了,我隨緣就好。”

張壽的臉頓時就黑了:“別人可以隨緣,但你小子如果隨緣,那肯定是嫌麻煩,寧可一個人孤老!”

他雖說談不上什麼權勢,但好歹也管着九章堂兩屆幾十個學生……如果再加上半山堂那些,好歹也有百把個人,雖說大多數時候都笑呵呵的很隨和,但眼睛一瞪,卻也能嚇住一堆人。然而,此時此刻面對阿六,他那眼刀卻彷彿紮在牛皮上,一點效用都沒有。

於是,在兩兩對視之間,最終還是他敗下陣來,當下只得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無可奈何地說道:“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以後你小子看人家成雙入對,自己冷冷清清守着冷炕頭的時候,你就去後悔吧!”

見張壽說歸說,卻沒怎麼看那兩個錦盒,分明並不關心到底買了什麼,反而和那攢盒裡頭的食物過不去似的,正在那惡狠狠地啃着某塊肉乾,阿六心下終於安寧了下來。

少爺素來說話算話,既然這麼說過,那麼以後肯定是不會再管他這點私事。本來就很忙,眼睛只要多看着外頭的天地就好,管他幹嘛?因此,阿六嘴角翹了翹,當下就用若無其事的口氣說了今天出來遇到的那些事,還很有心機地姑且先隱藏了關於他的那部分。

雖然對阿六的不識好人心大爲怨念,然而,被人這麼一說,張壽的注意力還是不知不覺就轉移到了張琛和葉氏的第一次見面上,等聽說妾無意來郎無情……更準確地說,當葉氏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背後,張琛那就立馬打住了,他忍不住嘖嘖了一聲。

張琛和張武張陸不一樣,和陸三郎都不一樣,而葉氏也和德陽公主,和劉晴不同,這一回兩個人明顯沒看對眼,那也完全在情理之中。既然彼此擦不出火花,那當然就算了唄?

難道張琛大好男兒,還會發愁無妻可娶?難道葉氏冷豔卻剛烈,卻仍舊執着於婚姻?只不過,在這樣一次失敗的牽線搭橋之後,朱瑩還惦記着把人全都拉到女學來教授武藝,這簡直是……唉,要不怎麼說朱瑩那腦回路清奇呢?

張壽正這麼想,就只聽阿六輕飄飄地說道:“對了,那位葉小姐身邊的丫頭就是曹五那順和鏢局的,大小姐說她彈弓打得不錯,所以我借了幾貫錢給她,幫她買了一把彈弓。本來說好九出十三歸,但她好像沒錢,所以我和大小姐說……”

聽到這停頓處,張壽忍不住盯着阿六,心中剛想這小子莫非開竅了,就只見阿六滿臉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我和大小姐說,葉小姐獨木難支,買一送一,把丫頭也帶去女學一塊教授武藝就挺合適的,回頭等女學給她開了工錢,直接九出十三歸還給我抵債就是了。”

此時此刻,張壽終於完全確定,甭管張琛如何,阿六這就是注孤生!

他無力地搖了搖頭,隨即發狠似的再次咬了一口肉乾。朱瑩曾經對他毫不諱言地說,她對他就是一見鍾情,所以那時候方纔熱情洋溢地要求留在他家裡,甚至主動接近示好。他還想着阿六這悶葫蘆脾氣,也遇到一個積極主動的興許會奏效,現在看來是真心沒戲。

就這樣惠而不費——頂多也就花個幾貫錢的大好機會,人都居然想得到九出十三歸,他還能說什麼?女孩子主動看來是雞蛋碰石頭,至於阿六主動……反正他想象不出那場面!

司禮監一下子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倒臺了三位大佬,一位隨堂,扶正的掌印卻是一個垂垂老矣的錢仁,最初不知道多少人蠢蠢欲動。

然而,隨着御前近侍倏忽間從司禮監劃拉了出來,直接歸爲皇帝直轄,誰也沒想到,這天,御前近侍多了個橫空出世走馬上任的統領,人竟然是出身趙國公府家將的花七!

這要是外朝的任命,必定要有大臣跳出來抨擊,然而,那是內廷的任命,御前近侍皆爲淨身的宦官,某個御史被人攛掇了兩句就腦袋發熱上書反對,結果隔日就無聲無息地被外放了一個廣西某地的縣令,朝中立刻就沒了聲音。

然而,對於御前近侍來說,走馬上任的花七並不陌生,因爲人從前就常常過來充當演練戰陣和教授武藝的教官。可教官和統領又豈是能比?正當有人私底下串聯,打算給這位來自趙國公府的頂頭大上司一個厲害瞧瞧,次日花七就在公廳升座,談笑間悍然殺了五人。

即便往日也不是沒有幹過殺人的勾當,可面對那血濺公廳的一幕,底下人在剎那之間仍舊不禁面色煞白。可還不等有人試圖殊死一搏,花七就笑吟吟地開口說道:“這五個人當中,有三個是做慣了殺人滅口這檔子事的,他們的主子既已經去看皇陵,這劊子手我就不留了。”

幾乎是話音剛落,便是十幾個人搶上前來,恰是默不作聲卻又訓練有素地,將一地屍體拖了出去,不多時更擡了水進來。只看那水桶上方蒸騰的熱氣,衆人就陡然意識到,那竟然是早已燒好的熱水,一時更是噤若寒蟬。花七分明是早已經打算好殺人,否則又怎會準備好了澆地的熱水?但最可怖的是,竟然早有人成了這位花七爺的人?

第七百一十五章 趕鴨子上架第三百三十一章 鹹魚發威,賞錢開路第四百六十六章 外鄉人第一百九十二章 死對頭第六百二十七章 熊孩子同盟第四百六十五章 黑暗英雄第五百七十三章 經筵開場第一百六十八章 主持課題的代齋長第五百二十四章 裂痕第八百零三章 暗渡陳倉,閒人大叔第一百五十五章 男女有別第一百三十二章 能者多勞王大頭第七百一十三章 偏激第七百七十二章 好老師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刀闊斧第八百一十二章 家有賢妻夫省事第三百一十七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第四十一章 葛門徒孫第一百七十章 空心湯糰第四百九十一章 不夠分!第二百三十六章 字付張卿第五百零五章 題海無涯,陪襯難當第七百五十八章 另闢蹊徑第一百五十七章 地圖第七百零三章 願者上鉤第四百七十六章 就是打擊你第一百一十八章 司禮監的底子,紛爭的源頭第三百二十八章 夫唱婦隨第三百八十章 自家人第三百七十二章 善地?惡地?第五百三十四章 賞秋遭遇熊孩子第五百一十三章 雙重暴擊第一百章 二進制?第一百二十七章 情難自禁第九十二章 曹衝稱象和阿基米德定律第四百九十八章 海上鏢船第四百八十章 被坑之後急求援第兩百二十二章 恤孤貧第七百五十七章 稱呼,讒言第六百二十五章 針尖對麥芒第五十二章 難得糊塗第一百七十章 空心湯糰第八百三十九章 一物降一物第一百零五章 不簡單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覺得你樣樣都好第六百四十三章 心如堅鋼意如鐵第一百九十三章 事無不可對人言第五百五十一章 母子連心第四百二十三章 奇妙的木人第五十五章 誰怕誰第八百四十七章 第二隻落地的靴子第八十三章 張博士上京第四百二十二章 秋風未到蟬先知第七百二十二章 嘴甜心明最機靈第六百一十一章 童言無忌第六百二十六章 強詞奪理第三百七十九章 猶如陽光第七百九十九章 太子的脾氣第三百二十八章 夫唱婦隨第八十六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第八百六十八章 分家第一百五十七章 地圖第兩百零三章 奇怪的朱公子第三十章 欺世盜名之徒第八十九章 衣冠簇新迎聖駕第六百三十四章 冠服第八百八十一章 事後第二百九十五章 葡萄架子倒了第四百六十七章 九章堂聚賢第三百七十八章 偷換概念第四百六十七章 九章堂聚賢第三百二十章 贈劍,耿直第五百零五章 題海無涯,陪襯難當第七百三十六章 自盡,送禮第十五章 棺材板和姑爺第六百四十六章 疏不間親第八百二十三章 西北發展基金第七百五十一章 花言巧語的境界第三百八十三章 從公式到建港第七十二章 八股文大會?第七百二十章 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第六百七十五章 故事裡的事第八百二十九章 天壤,使團第一百六十四章 九章堂的第一個課題第七百八十章 請君入甕第八百零四章 侃侃而談第一百七十三章 驚走第五百五十章 天家好兄弟第三十三章 扯起虎皮做大旗第二百六十九章 教不嚴,師之惰第五百八十二章 不速之客第三百八十一章 就爲了買綢緞?第二十四章 顏值即正義第三百三十三章 陷阱?都殺了!第三百零九章 滾出去!第六百二十九章 今非昔比第八百四十八章 請君出馬第兩百二十九章 理直氣壯第七百九十七章 求知若渴第二百八十二章 郎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