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有其妹必有其兄

朱廷芳口中的孔博士,也就是孔九老爺,那確實是不敢出去。

孔大學士那個心腹親隨轉述的朱廷芳那番話纏槍夾棒,孔九老爺那是聽着就覺得腥風血雨,只覺得自己出去之後,說不定就被朱廷芳當胸直搠一刀,壞了性命。畢竟,只看人還生龍活虎出現在這兒,就可見昨天晚上這一夜跑馬,說不定都是對方一手主導的。

既如此,他怎麼敢去見這位煞星?他不要命了嗎?別看自家兄長是內閣只缺一個名義的首輔,可人家要栽贓他一個什麼罪名還不容易?

因此,哪怕孔大學士雷霆大怒,那是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陣痛罵,罵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罵他以訛傳訛,把一堆人都帶到了溝裡去,孔九老爺那也咬死了不鬆口,口口聲聲我是孔家人,大哥難道你就眼看我沒命嗎?總而言之,他只希望孔大學士能把朱廷芳請到這說話、

於是,這動靜把孔夫人顧氏給驚動了過來,而孔九老爺的妻子九太太趙氏,聽說門上先前有人找自家老爺,此後門前長街又被兵馬的圍了,也慌慌張張找了過來。妯娌倆一碰面卻還來不及弄清楚外間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就只見暴跳如雷的孔大學士揪住了堂弟的衣領。

“要不是因爲你聽着風就是雨,我怎至於錯斷了形勢?現在朱廷芳只是客客氣氣請你出去說話,還不曾帶着兵馬衝進來拿你,你就在這畏畏縮縮的,你這進士白考了嗎?這點膽氣都沒有,做什麼官!”

這眼看竟是要打架了,兩個女人終於徹底着了慌。顧氏深知孔大學士在宗族中就有自大的名聲,有多少指望他提攜的人受挫,就有多少人恨他;而趙氏更知道自家老爺雖說是進士,但考中時都已經四十了,還是三甲,最終靠着孔大學士這個兄長才當到了正七品太常博士。

這兄弟兩個廝打的事情如若鬧出去,那真是當兄長的無光,當弟弟的沒臉!

所以,兩個女人不假思索地齊齊撲了上去,而隨行的僕婦見這狀況也都趕忙上前幫着自家女主人。花費了一番功夫,總算是把怒極的孔大學士給拽開了。而這時候,孔大學士的兩個兒子並兩個兒媳婦也匆匆趕了過來,恰是全都滿臉焦急。

然而,這裡還正亂哄哄的,孔大少爺纔剛問了一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外間竟是喧譁更甚。

顧氏頓時惱將上來,大聲喝道:“去個人看看,是誰這麼沒規矩?別以爲外頭有什麼兵馬就是了不得的大事!誰若是再吵鬧,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這話若是在平時,那自然令行禁止。可此時此地非但沒有任何效用,原本跑出去要傳令的那個僕婦竟是滿臉駭然地又重新退了回來。面對這一幕,別說顧氏好歹當了這麼多年的官太太,就是她那兩個兒媳婦,也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果不其然,那僕婦退回來沒多久,外間就有人閒庭信步一般走了進來。只見人身姿挺拔,按劍而行,腳下黑靴踩在那青石甬道上,分明落地無聲,每個看的人卻都覺得那好像就踩在自己心裡一般,沉甸甸得讓人心中打鼓。

而孔大學士則是在震驚之後,忍不住厲聲喝道:“朱廷芳,你竟敢擅闖我孔家?”

“不告而入,謂之闖,但我客客氣氣請人帶話,叫孔博士出來,可孔博士卻把我和麾下那些人馬撂在門口快兩刻鐘了,這難道就是孔家的待客之道?既然有人不把我放在眼裡,那我只能自己進來了。”

朱廷芳寸步不讓地把孔大學士給噎了回去,見人惱恨地怒瞪自己,他卻只當沒看見,目光直接轉向了孔九老爺:“孔博士好歹和我那未來妹婿昔日同稱一聲博士,可行事爲人,實在是差太多了吧?你就這麼想要我死嗎?”

孔九老爺登時心裡咯噔一下。雖說忌憚趙國公府朱家的人在朝中比比皆是,但有江閣老以及幾個御史的教訓在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而他哪裡敢應朱廷芳這麼一句要命的話?

因此,剛剛纔被孔大學士揪過領子,於是有些衣冠不整的他不得不狼狽地賠笑解釋道:“朱大公子您言重了,我怎麼會!我就是昨天偶爾撞見張學士家中那個下人,都是他說錯了話,我纔會錯了意。您千萬別怪罪我大哥,都是我的錯,悔不該錯聽人言……”

“呵呵。”朱廷芳再次笑了一聲,“阿六是做多過於說,再加上對無關人等不喜多言,所以沒事琢磨他的人,很容易就被他帶進溝裡去。可誰要你們愛瞎琢磨?而且瞎琢磨也就算了,還上外頭信誓旦旦說什麼我快死了,這是一句悔不該錯聽人言就能了結的?”

見孔九老爺一時如同泥雕木塑,他就不緊不慢地從懷裡拿出一本奏疏,非常隨便地揮了揮:“昨夜雖說忙碌得很,但我還是偷了個閒,彈劾你和令兄的奏疏已經連夜寫好了。之所以要見你,只是爲了當面告訴你一聲。”

孔大學士頓時氣得臉色鐵青。彈劾的時候還要當面告訴你,這是何等囂張,何等狂妄!

可就因爲孔九老爺那多此一舉,他想要反脣相譏,可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只能在那生悶氣。然而,這卻還沒有完。

“哦,對了,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誰運籌帷幄,又是在宮中鬧事,又是一撥烏合之衆在各家鬧事,簡直是破綻百出,可居然牽連進去一個禮部汪侍郎,吏部和工部兩個主事,想想也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這莫不是瘋了嗎?”

“更瘋的是,我只不過想問汪侍郎幾句話而已,可他竟然直接就仰藥自盡了,也不想想他活着事情還說得清楚,死了那就隨便別人潑髒水了!而工部那個褚主事卻居然還痛心疾首地說,他只是爲了堅持嫡長。”

說到這,朱廷芳就對着孔大學士笑了笑:“想當初,如他這樣建言的人真挺多。”

孔大學士終於被激怒了:“朱廷芳,你若想拿這個罪名構陷於人,那你就打錯算盤了!我等當初建言立儲,全是一片公心!立嫡也好,立長也好,全都是在當時的情境下秉公而言!再者,如今既然無嫡,兩個兄長全都有罪,太子自然當立!”

“哦,是這樣嗎?”朱廷芳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說,“如果真的如孔大學士你這般說,你家中下人論理也應該知道你這般見地,更應該見多識廣,爲何稍有動靜就棄主而逃?要知道,剛剛我進來之前,門口還截下了兩個推着獨輪車準備往外頭運傢俬的。”

“嘖嘖,一匣子一匣子的金珠,那真是連我都看花了眼!”

這一次,孔大學士登時倒吸一口涼氣。他一時怒瞪顧氏和趙氏,可就只見妻子和弟媳同樣滿臉驚怒,他立時醒悟到兩人好歹也是當家主母,不至於這麼愚蠢短視。果然,當他看向自己的兩個兒子和媳婦時,卻發現自家長子面色慘白,而自家長媳搖搖欲墜。

這下子,他要是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就枉爲多年大臣了。他一時氣得鬚髮皆張,可只怒瞪了兩人一眼,他就下定了決心,怎麼也不能承認此事。

關起門來,他就是把自己這個愚蠢的長子打死都行,把長媳休了也行,但如果傳揚出去兵馬臨門,自家長子一家人卻忙着轉移細軟,那真是整個孔家的臉都要被丟盡了!比剛剛他這堂弟孔九老爺死不肯出去面對朱廷芳一個樣!

孔大學士當機立斷地否認道:“那定然是有刁僕趁亂藉機偷盜家中財物,既然朱大人截了下來,那就任憑你處置好了!”

見孔大少爺夫妻一臉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朱廷芳就不緊不慢地說:“哦?是有人偷盜孔家財物嗎?興許有可能,那兩匣子金珠之外,還有好些看着簡樸,其實料子卻很上等的衣裳。至於那些金珠首飾,式樣精美,不少還是鑲寶嵌玉,號稱是送去西四牌樓一家布行的。”

聽到要送去西四牌樓一家布行,顧氏這個當婆婆的也頓時丟下了最後一點僥倖——家裡誰人不知道,那家布行是她長媳的陪嫁產業!平日長媳還老是在背後抱怨她偏疼小兒媳婦,如今做出這蠢事,卻也不想想,如果家裡真的遭了大變,身爲孔家婦,那也是一併論罪的!

只聽說過嫁出去的女兒死了,孃家來要回嫁妝的,卻沒聽說過夫家獲罪,已嫁之女的嫁妝還能不在籍沒之列……她這長子也竟然糊塗了,真遇到事把金珠細軟送出去有什麼用!

雖說心頭恨得要死,但顧氏卻也只能捏着鼻子把這件事攬在自己身上,卻是低下頭歉然說道:“老爺,都是我平日寬縱了家裡人,以至於一旦遇事就亂了套。”

雖說知道家裡下人紛紛跑路,這其中朱廷芳很可能耍了什麼花招,但孔大學士此時實在是壓抑不住火氣,哪怕知道並不應該過分責備妻子,他仍是發了怒。

“你這家裡是怎麼管的,一個個烏七八糟上竄下跳,回頭拿了我的帖子去順天府衙,追緝那些逃奴!”

然而,他這才話音剛落,朱廷芳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說到逃奴,之前我還在門前攔下過一個推着獨輪車的傢伙,可他口口聲聲說是受僱於府上的園丁,當初不過是貪圖豪門家奴的安逸,這才寫了靠身文書,投在門下爲奴,說話時涕淚齊流,我就放了他走。”

“我倒是有些好奇,難不成以孔家如此大族,世代書香門第,也竟然會隨隨便便收外頭那些投效進來的人?”

“簡直荒謬,此等人既然這般自稱,你就當真了嗎?”孔大學士此時都快氣得七竅生煙了,“我孔家是何等清貴門庭,怎能如某些暴發戶似的傢伙,什麼阿貓阿狗都往家裡收!”

朱廷芳知道孔大學士這是指桑罵槐,不外乎是說張壽根基淺薄,哪怕得了那一座偌大的張園,家中能用的人手卻不夠,不但從鄉下緊急調上來一批,而且還由阿六在市井招募了幾個,乃至於關秋楊詹這樣的,也都是定了契約留在家裡的。

這還不算寓居張園那越來越多的客人……

若是從前,對於這樣一個準妹夫,朱廷芳嘴上維護,心裡卻少不得膈應,可現如今他卻不這麼想了。不是因爲阿六無意間幫了他一個很大的忙,狠狠坑了他之前就很想對付的孔大學士,更是因爲他昨夜得到消息趕去張園時,卻發現井然有序,安然無恙。

一個有擔待且有能力,而且又明顯和朱瑩情投意合的人,這也許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的。

因此,他冷淡地看着借題發揮的孔大學士,足足好一會兒方纔嗤笑道:“昨夜遭受到襲擊的府邸,除卻我家裡還有幾家勳貴之外,還有內閣吳張兩位閣老家裡,住有嶽山長等人的雅舍,此外則是我未來妹夫張壽張九章的張園。”

“只不過,相比孔大學士這府裡下人以爲大禍臨頭各自飛,張園那邊不但一舉擒獲所有賊人,而且所有人等毫髮無損,就那麼多來自五湖四海之人,也不見一個棄了主人自己逃命的。相形之下,孔府這治家確實還得要改進改進。清貴之家和暴發戶,相差就那麼大嗎?”

說到這裡,眼見孔大學士整個人都似乎要爆了,朱廷芳這才瀟瀟灑灑輕輕一甩袖子:“好了,我該說的也已經都說了,告辭!”

可他轉身還沒走幾步,突然又停下了腳步,恰是頭也不回地說:“我都忘記了,之前皇上撥給孔大學士你的人,那是防外賊不防內賊的,我進來這會兒,還不知道有沒有人又跑了。”

“畢竟,我那些親隨雖說已經攔下了兩個推車竊盜主人財產的刁奴,可總不能把你家裡出來的人都攔住。那樣的話,傳揚出去說不定就變成我堵了你家的門,禁止所有人進出了。我可不是舍妹,我這個人做事,畢竟還是要講理的。”

你講個屁道理,你還不如像朱瑩那樣蠻不講理地堵了我家大門,這樣我還有地方講道理!孔大學士眼見朱廷芳就這麼施施然地消失在了自己視線中,又是憋屈又是憤怒的他一下子覺得眼前一黑,竟是就這麼一頭栽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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