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下到二層。
看守的差役抱拳:“大人。”
蔣文峰問:“明姑娘,要怎麼做?”
明微道:“取硃砂墨與筆來。”
蔣文峰目光一瞥,差役知趣地下樓,不多時,拿着東西上來了。
這種東西,在玄都觀到處是。
明微接了筆墨,繞着玉陽的屍身,在地上畫了起來。
寧休看了一會兒,問:“是陣圖?”
“嗯。”明微筆走龍蛇,一口氣將它畫完,擱了筆纔回道,“其實照按常理,傷口裡的氣息很快就會消散,想依此辨別兇手幾乎不可能。這次之所以能用,是因爲功德塔比較特殊,這裡的氣機是封閉的,這也就是屍身在這裡能保存很久的原因。”
蔣文峰皺了皺眉,想起白天想擡屍體出去的時候,玄非那句提醒。
他這是什麼意思?如果人是他殺的,何必提醒這一句?
“好了,開始吧!”
她取了靈符出來,彈指激發。
蔣文峰與兩名差役,只覺得周圍起了一陣涼風。
但在寧休與楊殊的眼裡,地上的陣圖忽然活了一般,氣機流動,形成一個獨特的循環。
流動的氣機,拂過玉陽身上的傷口,上面慢慢散逸出一道道微弱不可見的氣息。
這些氣息凝聚到一起,才變成淡淡的一股。
“小白。”明微低喚一聲。
“在。”小白蛇從她袖子裡出來,竄到玉陽屍身上,讓自己盤在那股微弱的氣息裡。
過了一會兒,它從玉陽的屍身下來,往樓下游去。
明微寧休和楊殊能看到它,立刻跟着它下樓。
蔣文峰因有那塊玉佩在身,也能感知小白的存在。
到了第一層,卻見小白蛇在玄非身上嗅了又嗅,肯定說道:“就是他!”
四個人頓住了。
“你確定?”明微又問一句。
“沒錯,氣息是一樣的!”
召回小白蛇,明微默然不語。
玄非睜眼看着,全程沒說話。
一時間,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過了許久,才聽蔣文峰嘆息一聲,問他:“國師,你先前說,玉陽不是你殺的,對嗎?”
玄非擡眼望着他。
“現在你作何辯解?”
玄非目光垂下,無聲笑了笑,回道:“無話可說。”
四人默默退出功德塔,回到後山。
“小姐?”多福看到他們回來,連忙斟茶倒水。
蔣文峰一杯茶都快喝完了,纔開口道:“我辦案十多年,見過不少這樣的犯人。明明事情是他做的,卻表現得極爲無辜的樣子,甚至還會以死相逼。想來,大約是不能面對真實的自己,便連自己也一起騙吧。”
www⊙тtκan⊙c o 三人都沒說話。
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此之前,他們更傾向於玄非是無辜的,然而經過小白蛇的辨認……不得不承認,他們對玄非都不夠信任。
更何況,人實在太複雜了,哪怕相交幾十年,就能肯定對方的品性嗎?
多福問:“小姐,你們已經確定,國師大人是兇手了?”
明微搖了搖頭,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現在就是這樣,無論是根據現場痕跡演練,還是小白的氣息辨別之法,都指向他這個人。”
蔣文峰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就問了一句:“多福姑娘有什麼看法嗎?”
多福慌忙搖頭:“沒有啊!可能我腦子笨,覺得好多事想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怎麼判斷國師是不是真兇。”
“好多事想不清楚?”蔣文峰愣了下,隨即拍自己的腦袋,失笑道,“我真是太自以爲是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還不清楚,現下怎麼能分辨呢?應該查明事實再說。”
他打起精神,說道:“幾位,我先回去理案情了。”
明微丟過去一個眼神,楊殊忙道:“那我們也去。師兄,你呢?”
寧休搖頭:“時候不早,我休息了。”
“好吧。”
寧休換下多福,仍舊四人回玄都觀。
蔣文峰領着他們進暫住的院子,這幾日他都會在這裡辦公。
“大人。”雷鴻迎上前來。
“口供問得怎麼了?”
雷鴻回道:“國師與玉陽仙長的人際關係都很複雜,我們今天只查問了相對親近之人,都在這裡了。”
“嗯。”
雷鴻又道:“對了,大人您吩咐比對玉陽仙長武器的事,已經有結果了。我們根據親近之人的口供,畫了樣式圖,其屍身的傷口,與之寬度一致。”
而後呈上圖畫來。
蔣文峰一一對比,然後翻看口供。
這事極爲枯燥,因爲口供已經有幾十份,裡面還有大量無意義的內容。
蔣文峰看得很耐心,一邊看一邊提取需要的信息。
“玉陽親近的師弟證實,他近來不得志,在觀中地位一再下降,心情不佳,對國師大有怨言。”
明微點點頭:“玄非……藉着先前鳳籤之事,在排除異己。”
“矛盾爆發於前日,玉陽原本掌着玄都觀的財務,這差事被國師撤了。有三個人的口供裡提到這件事,證明玉陽曾經說過要玄非好看的話。昨日傍晚,他出了門就沒再回來。”
楊殊擡起頭:“難道是玉陽找玄非麻煩,然後被玄非反殺?”
明微在一份口供點了點:“看這裡,玉陽曾經抱怨,說自己纔是真正的繼承人,因爲虛行國師死前曾經告訴他一個大秘密,只有觀主才能知道的秘密。”
楊殊接過去,將幾份供詞反覆對比,最後笑道:“看來,玄都觀內已經有了共識啊!你那五表哥不是說了嗎?他們在爭奪一件虛行國師的遺物,誰能得到那東西,就是天下第一玄士。他們之所以在問道臺對峙,就是盯着這件東西。”
蔣文峰想了想:“如此說來,玉陽於昨日傍晚出門,可能是要拿到此物,反敗爲勝。結果他去了功德塔,卻被國師擊殺。”
“那我們要查明兩件事。”明微說,“其一,兇器到底因何失蹤,其二,找到他們爭奪之物。”
“這有點難啊!”蔣文峰擰眉道,“國師不說,我們從哪裡找?”
“我以爲,這件東西並不在玄非身上。”楊殊提出意見,“既然兇器失蹤了,是不是這件東西也跟着一起失蹤了?”
明微忽然笑了:“我或許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