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晨和程鋼同事回頭,看到姚美蘭走出來,臉上明顯帶着一絲緊張的意味。
姚美蘭在屋裡想了很久,但一直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總不能事情全壓在程晨身上讓她替自己解決,而且想起自己過去是怎麼對待程晨的,她心裡便更加覺得不是滋味。
程鋼知道姚美蘭的性格,哪怕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姚美蘭爲了面子也不可能跟自己離婚,因爲她太害怕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了,因此說起話來更有底氣。
“你聽聽你女兒剛纔說的那些這叫什麼話?好端端的叫我們離婚,我們都老夫老妻一把年紀了,這時候離婚不是叫人看笑話嗎?”
他以爲姚美蘭還會像以前那樣,怒罵他幾句,然而便也選擇原諒了。
可這一次,他低估了姚美蘭,也高估了自己對姚美蘭的瞭解。
姚美蘭平靜地看着程鋼,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可她清楚,自己已經站在了十字路口,必須選擇要走哪一邊。
“程鋼,我覺得程晨說得對,這麼多年你一直屢教不改,我說過多少次了?你聽了嗎?這次我一生病你就急着想擺脫我這個包袱,難保以後不會再遇到這種事情,我想清楚了,我不想再跟你過日子了。這個年紀離婚的確很不體面,可我也真的受夠了。”
程晨倒有些感到意外,她還以爲姚美蘭需要再考慮一段時間,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快就想通了。
看來,程鋼這次的欠債還是成了壓垮姚美蘭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心裡卻替姚美蘭感到高興,願意主動走出這一步就意味着姚美蘭已經努力不去在意外人的看法了。
這纔是程晨所欣賞的那個姚美蘭,22歲的姚美蘭,可不會像現在的姚美蘭這樣優柔寡斷猶豫不決,22歲的姚美蘭,從來不管別人的看法,只走自己想走的路。
程鋼不敢置信地臉色鐵青,大概他以爲曾經的姚美蘭原諒了他一次又一次,這一次還會像從前那樣被輕易原諒。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是不是程晨一直在教唆你?這個年紀離婚你要讓人笑掉大牙,你可想清楚了。”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姚美蘭咬緊牙關,努力地捏緊了拳頭,好像生怕自己會不小心鬆口似的,求助地看向程晨。
程晨當即心領神會,不急不緩地看向程鋼:“爸,我媽跟你結婚這麼多年,爲你生兒育女,伺候了你大半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日子過不下去了你也彆強求了,分開就分開了吧,當初我媽生病住在我家的時候,你一個人不也過得挺開心挺自在的嗎?”
沒了姚美蘭在耳邊叨叨,程鋼簡直逍遙快活,再也沒有人在他打麻將到興頭的時候催着他回家,也沒有人整天對他頤指氣使要求他幹着幹那。
可真當姚美蘭提出離婚的時候,程鋼一時間竟有些無法答應下來。
一旦離婚,就意味着以後那個家裡就沒了女主人,程鋼第一次開始自我懷疑,自己一個人真能行嗎?
“爸,你也不用擔心,雖然你和我媽離婚了,但你也還是我爸,不管是我還是程凡,我們都不會不管你的,只要你安安分分過日子,後半輩子應該不會愁吃喝。”
程晨算是給程鋼打了一劑預防針,告訴程鋼自己不會不管他,所以他不用爲此有所顧慮而不肯離婚。
程鋼一時之間無法做出回答,只說要回去想想,幾乎落荒而逃,完全忘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是爲了問姚美蘭要錢。
他來得快去得也快,反而是姚美蘭,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媽,你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這沒有錯。”
程晨猶豫了下,還是把宋勉叫她帶回來的話告訴了姚美蘭:“宋總讓我問問你,有沒有時間跟他見一面。”
姚美蘭的臉色霎時變了變,下意識地想搖頭,她現在這個狀態怎麼跟宋勉見面?見了面又要說什麼?
好像也沒什麼可說的,但直覺告訴她,她不能就這麼錯過宋勉,否則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媽,我以前一直不怎麼喜歡跟你相處,因爲每次跟你相處,你不是對我說三道四就是對我冷嘲熱諷,我覺得你壓根就不愛我這個女兒,最嚴重的時候,我覺得我不像是你親生的。你生病這段時間應該是我們母女倆相處最融洽的時候,我以前對你的那些不諒解也漸漸地找到了出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段時間因爲你的鼓勵,我覺得我也成長了不少。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繼續像之前那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畢竟人這一輩子也就只有這麼短短的幾十年,你前半輩子已經順從父母的要求過了他們希望你過的日子,後半輩子既然重新有了選擇的機會就不要錯過。”
姚美蘭的心裡狠狠地躁動,她們母女倆就像是死對頭,一直都無法彼此靠近一步,每每對上也都說不出什麼好話。
話雖說的難聽,可姚美蘭心裡一直都是希望程晨好的,仔細想來,從小到大也的確因爲程凡忽略了程晨良多,後來又因爲陸聞遠的事情常常把她貶得一文不值。
可無論如何,程晨纔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怎麼可能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她過得好不好呢?
要是知道後來陸聞遠這麼混賬,她當初也不會一直逼着程晨跟他結婚了。
姚美蘭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要是換做她還是生病時的狀態還能毫無顧慮地說些什麼,可現在這樣的狀態,反而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
程晨當然懂,笑了笑,說:“宋總說今晚他有工作,一整個晚上都待在酒店,你隨時可以過去找她,還有,酒店的工作也一直替你保留着,就是怕有一天你還想回去。”
姚美蘭心口一酸,在程晨要走時,忽然叫住了她:“我以前對你……是苛刻了一些,但是以後……我儘量努力地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