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酒店,總經理辦公室。
晚九點多,行政區域仍燈火通明。
自從黎璋上任以來,便對酒店的各項規章制度進行了大規模整改,引得員工叫苦連跌,私下議論紛紛,更是引起了某些中層管理層的不滿。
採購部首當其衝,部門二把手不知天高地厚,大約是看黎璋不過一個毛頭小子,翻不起什麼風浪,於是在重新制定採購及報批流程時,率先提出了質疑。
結果卻只得到黎璋不冷不熱地一句:“以前是什麼流程我不管,之後就要按照新規則辦事,能做就做,做不了我換別人。”
一句話,登時讓所有人鴉雀無聲,沒人敢多說一句。
自那之後,黎璋提出的每一條規則無人敢再提意見,私底下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也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何況他纔剛裁掉一批管理層,誰也保不準下一個不會輪到自己。
周曄斜躺在沙發上玩了幾局遊戲後頓時覺得索然無味,擡眼一看黎璋還在工作,撇了撇嘴:“一塊兒宵夜去唄,你都從下午忙到晚上了,總得吃一口吧?”
黎璋眼皮都沒擡一下,飛速查閱各部門上交的整改方案,一言不發。
周曄乾脆坐到他跟前,身體往前傾去,笑嘻嘻地說:“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事了?要不我聯繫聯繫程晨,你跟她請教請教?”
黎璋這才抽功夫看了眼他,冷哼道:“你想找人家就光明正大地找,找這藉口不覺得蹩腳?”
“我看你一直皺着眉像是有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這不是想着給你排憂解難嗎?說真的,你手底下這些人除了沈晴每一個頂用的,各部門經理加起來還沒一個程晨管用。”
周曄原本對酒店業根本不感興趣,即便之前仗義得想幫黎璋也只是出於表面,壓根沒往深入瞭解,但自從認識程晨後,他果斷惡狠狠地補習了一番行業知識,也才發現臨海市這所W果然問題重重,難怪老爺子要把親兒子打發到這裡來。
但黎璋有心改變局勢,難的是酒店內部利益鏈盤根錯節,想在短時間內連根拔起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黎璋已經算是十分強勢了,也敵不過內部有人兩面三刀。
就算現在黎璋大力招兵買馬,也不見得能在短時間內就走馬上任,更何況,如果不處理完酒店內部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只怕能力再強的人來也只能到處碰壁。周曄是見識過的,最初,那些人連黎璋的面子都不賣,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卻又沒有半點規章制度可供檢閱。
黎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拿起手機翻出程晨的號碼,故意說:“你要是找不到藉口約她我替你約。”
原本只是想跟周曄開個玩笑,誰知周曄突然急眼了,急忙來搶黎璋的手機,爭搶之間,不知是誰的手指按到了撥出鍵,直到電話通了,那頭傳來程晨的聲音,周曄當場石化,狠狠地瞪住黎璋。
黎璋的心口也跟着莫名地緊了一緊,很快便鎮定下來,將手機貼到耳邊。
“黎總?”程晨困惑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
“程總,是這樣的,周曄現在和我在一起,我們正準備去宵夜,想邀請你一起,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時間?”
黎璋面不改色地邀請程晨,對面的周曄卻已經急得臉色發紅,急得差點跳腳。
“我現在沒時間,替我謝謝周曄,改天有時間我再回請吧,上回他送我去碼頭的事情我也該當面感謝他一下。”
黎璋挑了挑眉,特意看了周曄一看,攪得周曄心癢癢,既想知道程晨在電話裡說了什麼,又想在黎璋面前保持矜持。
掛了電話,周曄立刻好奇地追問:“怎麼樣?她怎麼說?”
見黎璋的臉色比剛纔凝重了一些,周曄更加着急了:“你倒是說話啊,她說什麼了?”
“她好像在醫院,臨掛電話前我好像聽到她喊護士的聲音。”
周曄登時僵住了,怔怔地望着黎璋,黎璋也同樣盯着他。
他心裡在想什麼黎璋再清楚不過,這兩天宋勉住院的消息傳得到處都是,而這個時候程晨卻在醫院,難免令人遐想紛紛,再聯合之前旁人對程晨和宋勉的八卦……
“黎璋,應該不是我想的那樣吧?她應該不是在醫院照顧宋勉吧?”周曄吞了口口水,心裡頓時感到一陣苦澀,剛纔想約她的心情頓時蕩然無存。
黎璋沒有搭腔,他也說不準程晨在醫院這事兒是否和宋勉有關,但不得不說,未免太過巧合。
“如果就是那樣,你就能對她死心?”黎璋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周曄。
周曄已經沒剛纔那麼精神了,搖了搖頭:“就算真是那樣也說明不了什麼,宋勉那年紀都可以做程晨的爹了。”
兩個人都知道周曄只不過是在自己安慰自己罷了,周曄這人就是這樣,就差把自欺欺人四個字寫在了臉上。
黎璋笑了笑,低頭繼續工作,縱然覺得程晨並不像是那樣的人,但畢竟沒有深入瞭解,誰又能保證誰一定不是什麼樣的人呢?
經過了這一出,周曄也沒心思跟黎璋再去吃宵夜,又待了一會兒才無精打采地離開了。
黎璋驅車離開酒店時將近凌晨,道路上空空蕩蕩,已經沒什麼行人和車輛。
等紅燈的間隙,忽然掃過外面的醫院的急診入口,目光所及,程晨攬着母親正從急診出來,她母親似乎不大舒服,連腳步都有些發虛,全程都需要借程晨的力才能往前。
黎璋挑了挑眉,心口某些石頭重重地落下,眉眼不禁舒展,鬆散地笑了笑,要是周曄得知這一幕不知又會是怎樣一番有趣的表情變化。
但他不打算立刻告知周曄,讓那小子不痛快一段時間也好,省得總在他面前程晨長程晨短,十句話八句不離程晨。
紅燈跳綠燈,黎璋踩下油門,再往回看時,程晨母女已經上了車,車子正緩緩地從大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