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 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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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悅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微垂着目立在那裡,沒有人看見她眼中的神情。

“初三,也就是明日,陳老和興醫啓程回鄉,正好是上海。我跟他們說了,請他們帶上你一起走,結伴而行……”南喬頓了一下,說道:“而且,我家也會派董忠帶一對護院送你們。”

“小姐……”初悅低喚了一聲後,卻沒能說出其他話。

“姑娘家總是要出嫁的。”南喬看着她,問道:“難道你真的想給東澤做小?”

“他待我很好。”初悅擡起頭,卻是神思恍惚,目光沒有焦點。

南喬輕嘆。

這個時代,男人肯追求一個女人,肯付出稍微一點兒關心……就能讓女人感動不再細想自己的心,恨不能將自己的所有都交出去……

在初悅眼中,東澤明白清楚她的過去,卻依然肯明白地追求她,小心意地討好她,就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情感了?於是,她就不再想自己的心意如何,感動的不去想,不去想他成了家,有了名言正順的妻子了?

她是自己將自己放在了一個卑微的位置啊

“他還不知道你早就脫了籍……”南喬握了一下拳頭,控制住自己越來越盛的難受憤怒之意,淡然地道:“初悅,想想你這個名字……然後暫時忘記東澤他好或不好,只請你認真想一想你以後的生活,沒有大紅的嫁衣,在另外一個女人面前永遠只能站着,你的孩子……你認真想一想這些後,再想一想,他對你的喜歡,到底有幾分,能夠經得起多久的消磨……你想一想。”

然後她揮揮手,讓她告退,同時說道:“你不是我的所有物……陳老他們明天早上九點鐘出發……你若是依然想留下,以後你和他之間,我再不會多說一個字了。”

是呀,她不會賣人的。

初悅恍惚着離開之後,休息室安靜下來。

初秋依然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淺金色的旗袍上,香茶的水霧在陽光中慢慢向上,然後慢慢消失,時間彷彿凝固了一般。

這個初秋的下午,她突然覺得心中莫名的難受,難受的厲害。

次日,南喬一家趕到回春堂送行的時候,她看見初悅和她的小丫鬟月兒,只收拾了一個不算大的包裹,安靜地立在一輛馬車前,終於露出了從心底溢出的笑意。

對初悅點了點頭,南喬上前去,挽住陳老很不捨地道:“陳爺爺,你要保重身體,我以後定要去上海看你。”

“傻丫頭。”

終於就要離開生活了半輩子的京城的時候,陳老不在拘泥於規矩,慈祥地摸了摸南喬的腦袋,疼惜地道:“喬喬長成一個大姑娘了啊……爺爺也老了……以後好好照顧自個兒,別冒險了……”

應該是聽陳興醫說起了她聽力

受損的事……南喬忍住眼淚,拼命地點頭。

“爺爺等着你來看我……”陳老拍着她的手背,呵呵地笑道:“爺爺家鄉能看見寬廣的大海,丫頭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恩,我一定去”南喬點頭,聲音有些變。

陳老再次拍了拍她,又向寶柱和陳氏說了些告別的話後,鬆開南喬的手,由陳興醫扶着,登上了馬車。

初悅跪下來,向南喬一行磕了三個頭後,由月兒扶着,也上了她身邊的馬車。

陳興醫很認真地看了南喬一眼,向寶柱和陳氏行禮之後,翻身上了馬,手一揮,一行人向東緩馳而去,很快消失在滾滾人流中。

南喬和芊芊扶着陳氏,與寶柱在街邊站了很久。

陳氏說着那些年,陳老是怎樣冒險在她生產時,將她們母女的命都保住;說着不管他們夠不夠出診費,夠不夠醫藥費,陳老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用心地調養着南喬的細弱的身體……恩人親人,陳老纔是他們一家的親人……

寶柱木着臉沉默。

“額娘,我們都捨不得陳爺爺走,但他也有自己的親人呢……”

南喬好不容易將陳氏勸回了家,安頓下來,才走到小花園中,沒安靜一會兒,就見一個人闖了進來,衝到南喬面前,怒指着南喬的鼻子,道:“喬喬你太過分了”

是東澤。

他身後,跟着董義幾個護院,看着像是捱了東澤的拳腳,董義面上明顯青了一塊,看見南喬,都跪下請罪。

南喬擺了擺手。

護院們站起,卻不敢離的太遠。

東澤家和南喬家是常來常往的,長輩之間,小輩之間都有很好的交情。東澤這樣衝進來,他們也不好攔的太過。但如今自家小姐就在面前,他們自然要護着。

南喬心中也生出了怒意。

初悅選擇了離開,他憑什麼跟自己鬧

她輕蔑地瞥了一眼東澤指着她面門的手指,不屑地道:“請問東澤大哥,我如何過分了?且不說初悅是我的人,我想送她去哪兒是我的自由,你根本就管不着……而且,她受不了你的糾纏,愛惜女兒家的名聲,選擇離開京城,投奔自己的哥哥……請問東澤大哥,我如何過分了?”

心中不爽之下,南喬說起話也沒那麼客氣了。

東澤聽了南喬的話,眼中紅的像是充血,他揚起手,像是想要抽南喬掌,嚇的董義幾人忙向東澤逼近了一些,準備一個不好他們就立即動手。

但巴掌揚起,終是沒有落下來。

東澤狠狠一跺腳,怒道:“她明明就要答應了若不是你捏了她的身契,她若是自由之身的話早就答應了若不是你昨天故意說了那些話,她絕不會走”

南喬嗤笑一聲,瞧見陳氏和寶柱已經得了消息趕了過來,

懶的回答東澤的話,轉身迎向兩位長輩,同時吩咐道:“董義,你去給鈕鈷祿府,給伯父伯母傳個信,說是東澤少爺打到我們家來了。恩,別忘了也告訴嫂嫂一聲。”

董義領命,飛快地跑了出去。

“你——”東澤指着南喬,手指不停地顫抖。

但不等東澤多說,寶柱和陳氏已經急急趕到近前。

陳氏見東澤這架勢,忙勸解道:“有話好好說……東澤侄兒,喬喬哪裡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說清楚……”

但寶柱冷哼一聲打斷陳氏的話,眯着眼看着東澤道:“東澤侄兒這樣,是欺負我董鄂家沒有人麼?且不論喬喬有沒有錯,你這樣打上門,我倒要找固升大哥理論理論”

“阿瑪,您別生氣,喬喬已經使董義去請伯父伯母和嫂嫂來了”南喬接口道。

“伯父,我……”東澤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過來自己今日舉動實在錯得離譜,忙跪下認錯道:“對不起,是小侄魯莽了”

寶柱再次冷哼,也不看他,冷聲道:“你有沒有錯,也不是我們能夠發落的。董勇董仁,扶東澤少爺起來,看座別等固升大哥來了,說我寶柱錯待了他兒子”

很快有人搬了椅子過來。

東澤看了看寶柱,又見兩個護院聽命來“扶”他起來,忙看向陳氏,哀求道:“伯母,侄兒知道錯了求伯母看在額孃的面子上,原諒侄兒這一回吧”

陳氏有些不忍。

南喬忙拉了拉她的衣袖,輕聲提醒道:“額娘,有阿瑪在呢”

看寶柱今日這樣子,定是真的怒了……而東澤今兒敢衝進來指着她鼻子罵,還想抽她,她也沒那麼好心地將這件事就這麼糊塗地算了,這麼輕易地放過了東澤……

陳氏聽了南喬的話,嘆了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南喬站在寶柱和陳氏身後,低頭輕聲說道:“阿瑪、額娘,你們再出來晚一點兒,東澤大哥幾個耳刮子就落女兒臉上了……”她可沒有撒謊,東澤真的想要打她,雖然是衝動之下,且忍住了,但衝動也是不行。

寶柱和陳氏一聽,立時從椅子上起身,回頭盯着粉黛和麥苗,兩個人忙點頭證實了南喬所言不假:“幾位護院大哥也都看到了,東澤少爺衝進來就指着小姐的鼻子說小姐過分,小姐分辨幾句後,他揚起了巴掌……奴婢們當時嚇壞了,使小姐受驚,請老爺和夫人責罰”

“一邊跪着”

再看向東澤時,兩個人眼中不僅是怒意,更多的是寒意

是,之前他們相信東澤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他或許因爲什麼事與南喬有了爭執,但小輩之間哪有深仇大恨,略教訓一下,說開了也就算了。

但東澤竟然想打南喬

“好”寶柱怒極反笑,拉着陳氏重新緩緩地

坐回椅子上,道:“你很好很好……”

瞧見陳氏看他的目光也變了,他這纔想起南喬是這一家人的寶貝,只怕他的好朋友南英此刻在,知道他敢指着南喬問罪,一定也會跟他翻臉的……

雖然一樣害怕他阿瑪和額娘知道他今日的糊塗事,但現在,也只能指望他們來替他請罪說情了……東澤被董勇和董仁“扶”着,也不好掙扎,只好心神忐忑地半坐在椅子上。

一聽說自己兒子打進了別人家,瞧見那報信的護院臉上難以忽略的一片青紫,鈕鈷祿夫妻一陣抽搐,又聽說了南喬特意提出讓雲瀾也去,雖不明白是爲何,但還是使人去請了雲瀾來。

雲瀾既是東澤的妻子。

從董義口中問不出東澤到底是發了什麼瘋,兩夫妻不敢再耽擱,起了身。倒是雲瀾,彷彿是想到了什麼,眼神暗了一下,不聲不響地扶着鈕鈷祿夫人上了馬車。

一到董鄂府,鈕鈷祿夫人忙疾行幾步,向陳氏深施一禮,口中稱罪道:“東澤性子莽撞,就是個頑劣的性子,時常也將我氣個跌倒,妹妹消消氣,我們夫妻回去狠狠地罰他東澤,還不給兩位長輩跪下賠禮”

那邊鈕鈷祿固升也怒斥道:“小畜生,就知道闖禍還不給你伯父伯母跪下”

雖然不知道東澤爲什麼憤怒的沒了理智衝進了董鄂府,但之前就算是董鄂府上有錯,現如今也只能是東澤錯了

衝進別人家,打了別人家的護院,那分明就是打了別人一家人的臉面啊這也是寶柱不知道東澤做了其他什麼之前,也異常生氣的原因。

鈕鈷祿家來了人,兩個護院自然不再攔着不讓東澤跪。

東澤老老實實地跪下,道:“都是是小侄的錯請伯父伯母責罰都是小侄的錯小侄是昏了腦子才衝了進來,小侄認罰”

“我們可不敢有東澤少爺這樣的子侄”寶柱冷聲道:“動手打了護院不算,竟然連喬喬也想打我們認不起這樣的子侄”然後又冷冷瞧着固升道:“固升,今兒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說我家姑娘到底犯了你兒子哪門子戒,哪裡得罪了你兒子,要那耳刮子抽她一個姑娘家”

什麼

打了南喬?

鈕鈷祿兩口子一聽立即感覺到天旋地轉,差點沒背過氣去。

鈕鈷祿夫人驚疑地看了看南喬,彷彿是要先認證她有沒有被打;而固升聞言飛起一腳將東澤踹倒在地,又狠狠地踢了幾下,怒道:“畜生小畜生”

“我沒有打她我怎麼會打她”東澤不敢躲,忙開口辯解。

鈕鈷祿夫人聞言,拉着陳氏問道:“妹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而陳氏聽了東澤的話更是怒了三分,當下不客氣地甩開鈕鈷祿夫人的手,怒道:“你是沒有打你那耳光揚起來沒落

到我們喬喬臉上你是不是說可惜了我女兒就算做錯了事,也輪不到你教訓”

我可沒有做錯事……南喬走了出來,施禮道:“額娘您別生氣,氣壞了身體……鈕鈷祿夫人的話說的雖然不那麼好聽,但她也是母親,想着要弄明白自己兒子犯了什麼錯也是應該的……”然後指着粉蘿道:“粉蘿,你給兩位長輩說說,東澤少爺從頭到底都做了什麼,不許有一點兒不實。”

“是。”

粉蘿跪下來,道:“我家小姐正在這裡休息,東澤少爺怒氣衝衝地闖進來……”

先是指着人家姑娘的鼻子指責,然後揚起了巴掌……那就算巴掌沒落下來,也與打了人差不了多少……

鈕鈷祿夫人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若不是雲瀾扶住,她早已站立不穩。

不等他們請罪,南喬又指着董義道:“你說說,東澤少爺是如何進門的。”

董義也跪下道:“奴才們在前門當值,東澤少爺突然衝了過來。奴才上前想給他請安,不想卻捱了一拳一腳。東澤少爺踹開奴才之後,繼續往內院闖,奴才等不敢動手傷了東澤少爺,沒有拉住東澤少爺。奴才受傷不要緊,只是讓小姐受了驚嚇,請老爺和夫人責罰。”

再次攔住了鈕鈷祿夫妻說話,南喬自己行了禮,道:“東澤大哥進來就斥責我過分,但我只不過是應了鋪子中一個女管事的要求,使人護送她與其兄長團聚而已……再說,她雖在鋪子中工作,但早已脫了奴籍,是自由之身……我實在不知道幫助人有何過分之處,請兩位長輩明示。”

她這話,已是將前前後後,明說了一遍。

鈕鈷祿夫妻這纔想起自己兒子好像對吉祥鋪子中的一個女子有些上心,也明白了自己兒子因何而衝動,做出這等錯處來……但就像南喬所說,她又沒有做錯,憑什麼被人指着鼻子罵,且差點被打了?

鈕鈷祿夫妻實在找不到爲兒子辯解的理由。

固升怒極,只好狠狠地踢着東澤,腳下真的一點都不留情。

感覺到兒媳身子僵硬了一下,鈕鈷祿夫人只覺得自己彷彿咀嚼了苦膽一般,從裡到外都是苦澀難當,狠不得就此暈了過去纔好。

但丈夫那一下下的狠勁,踢在兒子身上,她如何不疼?那是她兒子

鈕鈷祿夫人再次拉着陳氏,哀求道:“妹妹,這次是東澤做錯了我代他給你跪下了”說着作勢就要跪下,陳氏又忙攔着。

被踢成這樣,大概夠了吧……南喬行禮道:“阿瑪、額娘,東澤大哥也不是有心的……怎麼罰他,有伯父和伯母呢。話說清楚,伯父伯母都認爲女兒沒有做錯,女兒心中也沒有什麼不平了。”

又勸說固升道:“伯父您也消消氣……想必東澤大哥清醒兩

日,就會知道錯,以後再不會衝動行事了……您別傷了自個兒。”

意思是說,你這樣踢人,搞不好就真將人踢傷了……東澤嘛,罰罰禁閉跪跪祠堂就就好了……現在鬧成這樣,兩家到底沒有太傷感情,但萬一東澤被踢出不能挽回了傷,那兩家以後就要成仇了……

“是格格大度……”瞧着寶柱和陳氏聽了南喬的話,臉色好看許多,鈕鈷祿夫人拉着南喬感慨一聲,將手腕上一個金鑲玉的鐲子順手就套到了南喬手上,然後又對陳氏感慨道:“妹妹養了個好女兒……改日等南英回京,姐姐再整治一桌酒席,向妹妹賠罪”

她身邊的雲瀾也對南喬行了一禮,歉意地道:“對不起格格了。”

臉色灰白灰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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