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 . 372宮廷
372宮廷
果然。
芊芊嘆道:“暫時沒有人議論。但喬喬,若是貴人們起了疑心,她們很容易就能探聽到的。實話跟你說,喬喬,貴人們並不會太排斥宮裡添新人,因爲就算有新人,也都得按身份按資歷地排排坐,並不會特別對誰造成大的威脅。”
說話之間,她特別壓低了聲音,幽幽地道:“但若是皇上若是愛上誰,那就不一樣了……就像順治爺的董鄂皇貴妃……”
董鄂妃是歷史上有名的女人,南喬是知道一二的。
傳說順治帝在她故去之後,心喪若死,緊隨其後也崩了。或者如傳言說去了五臺山出家?
有這樣一個女人在後宮,無異於一個定時炸彈,是必須拆除的。聽說董鄂妃甚至沒有活過二十五歲……
“女人,多一個少一個無妨。但皇帝不能有情愛,這已經是皇室的行爲規則……喬喬,你那麼聰明,並不需要我說的太明白,是不是?”
南喬皺眉。
芊芊目視她,抿了抿嘴,輕聲道:“若是得知的人太多,只怕你……有想討好新帝的,可能會從你這裡入手;而現在的貴人們,也很可能因此找你的麻煩……喬喬,我只想告訴你,先帝已經去了,如今的皇宮,一定不會再如以前一般,人人待你客氣了……你自己小心些,莫要太懶散,吃了虧。”
南喬點頭道:“我明天就往宮裡遞牌子請罪。我不出錯,她們總不好挑的太過分。”
WWW¸ тт kΛn¸ ¢〇 既然躲避不能,那就迎上去是了。
芊芊高興地握了一下,道:“你能這樣想就對了!我瞧着你懶懶散散的,都蘀你急得慌。來,我跟你細細說說。太皇太后身子差的很,以前不理閒事,如今更是不理閒事。老祖宗住着慈寧宮,所以太后娘娘依然住在永和宮沒有搬,皇后娘娘按例住進了坤寧宮。”
南喬記得,以前康熙沒有皇后,名義上是四妃共同理事,實際上卻是德妃和宜妃兩人主理,倒也沒有說誰權力更大些,說話的分量更重些……而現在中宮有了皇后……她輕聲問道:“現在宮中是誰在主事?”
芊芊聞言向南喬露了一個讚賞的笑容,低聲笑道:“果然,喬喬你一用心,一眼就看出了關鍵。”
但她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轉而說道:“皇上登基之後,進行封賞。除了原本就是親王的幾位爺,只十三爺提了怡親王;另外十四爺十五爺十七爺十八爺是郡王;更小的阿哥們,統一都是貝子,算是很大方了。有了封賞之後,各位育有皇子的太妃們,都被獲准離宮與兒子同住……這樣,原來的四妃中,惠妃容妃宜妃都離了皇宮,自然就要交出手中的理事權……”
剩下一個是德妃。她本來就有大權,此時又是皇太后……南喬試探地問道:“那太后娘娘?”
芊芊微微一笑,輕聲道:“太后娘娘體恤皇后娘娘,說讓皇后娘娘慢慢適應慢慢上手呢。”
這就是說,德妃升級成爲皇太后之後,並沒有大方地將後、宮之權交給該的之人,而是繼續把持着,至少很大一部分。恩,她本來就是大權在握,在宮中經營了幾十年,她若是不想真正放權,皇后必須得忍着……
南喬與現任皇后並無深交,倒也不至於蘀她不平。她靜靜地啜着茶,好一會兒,擡起問道:“我聽說,太后娘娘偏疼小兒子,與皇上並不親密?”
芊芊撇了撇嘴,道:“倒是聽說過……說皇太后想給武郡王討一個親王爵的,但皇上沒有同意,太后娘娘渀佛是有些生氣。對了,你明兒進宮,千萬小心一些,太后娘娘最近心情都不怎麼好的……”
南喬點頭,表示明白。
武郡王應該是十四阿哥了。
也是……沒有後十年康熙對十四阿哥的偏寵,讓德妃滿心以爲小兒子有上位的希望,她也應該就如平常母親一樣,只會想想如何從大兒子那裡給小兒子多要些好處罷了,不至於弄的像歷史傳言中那樣……
也許那位老人說的對。
沒有了康熙後十年,阿哥們有奪嫡的行爲卻並沒有撕破臉,塵埃落定之時,就是心有不滿,面子上都也過的去。同時,雍正不必用些血腥手段來鞏固他初期的統治,與德妃的關係、與他一母親兄弟十四阿哥的關係,都還算融洽……
朝堂平靜,家務事也不錯,那雍正也不至於養成後來被人詬病的狠厲甚至有些固執扭曲的性格是不是?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希望看見一個有理性的雍正。就像之前,唔,他還不
算太難溝通的樣子。
想及此,南喬微微勾起嘴角,倒是讓芊芊覺得奇怪。
她也不解釋,而是問道:“這樣說,皇后娘娘心情定也美好不到哪裡去了?”
“可不是?”芊芊一揚眉,啜了一口茶水,嘆息,道:“做了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膝下卻無所出……她怎麼能開懷?”
用南喬的話說,現如今的皇后,不僅要給老公管理照顧他一堆的女人們,還要照顧那些女人們生下的孩子……而她自己,卻是……不管是誰,碰見個這樣的情況,也開懷不起來啊……
芊芊理了一下思緒,又道:“現如今,貴人說起來很少。原側福晉齊氏,三阿哥之母,被封了齊妃;跟咱們小喬霏同日出生的四阿哥,他的母親鈕鈷祿氏,被封爲熹妃;耿氏爲裕嬪;宋氏爲懋嬪;這些都是雍王府的舊人……一後兩妃兩嬪……喬喬,你覺得呢?”
“人挺少的。”南喬跟了一個很中肯的評價。
芊芊白了她一眼,問道:“你就想起了這個,沒有其他的了?”
南喬有點兒奇怪地看着她,然後臉色突然一凝,遲疑地問道:“明年的選秀?”
一個皇帝的後宮,不可能僅僅這五個人。更何況雍正此時才三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而且,他現在僅有兩子兩女……擴充後宮,繁衍子嗣,已是刻不容緩!
那麼,明年,也即是雍正元年的選秀,勢在必行!
果然。
芊芊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我昨天進宮請安,懷容公主,就是蘭兒格格,她告訴了我這個消息,說是……”
芊芊說到此處頓住,將南喬一隻手握住,眼神憂慮地望着她——她之前雜七雜八地說那麼多,不過就是想要告訴南喬,下面這個消息……
“說吧,我準備好了。”南喬見她如此,深吸一口氣,平靜地道。
有什麼能比的上康熙臨終下旨指婚還要恐怖呢?雍正總不能不經選秀,就下聖旨將她弄進宮去……他若那樣做,實在是不想要他皇帝的那張金面皮了……
芊芊輕輕說道:“公主說,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已經將明年所有待選秀女都信息彙集成冊,又從中挑出一百人,被宮中戲稱爲百花榜的,爲此後充掖宮廷的重中之重……聽說宮廷至少要留十人……”
“十人並不算多。”南喬平靜地道:“那麼,我也是那百花中的一朵了?”
芊芊鬆開南喬的手,點頭道:“沒錯兒,你排第三名,燕寧排第五名。”
排名挺靠前的,不錯……南喬心中突然有了些小滿意,又問道:“哦?前面兩位是誰?”
芊芊看她如此,揉着腦袋,嘀咕道:“枉我昨兒擔心你知道這個消息會吃不消,一夜沒睡好……今兒一早就匆匆地來報信……我我我……”她真是被這陣子南喬的表現矇住了眼!
南喬一見芊芊如此沮喪,不由的心情不錯,拉了她一把,嘻嘻笑道:“大姐!這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啊,你的消息很重要,真的!是咱神經粗大,不知天高地厚,您別跟咱一般見識唄?說說,這前面兩位是哪家的?”
芊芊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哀嘆自己多管閒事。
又一想,南喬能有這樣的心態,總比惶惶不安好,於是心下一鬆,道:“第一位,是科爾沁草原來的格格。她之所以排第一,是因爲她幾乎一定是要被選中的……你知道,草原上每隔些年,就會送一個格格入京,而如今又是新皇……”
“明白明白。她是內定的人選嗎。”南喬點頭,抿嘴道:“這下一次應該是蘭溪吧?”
芊芊搖搖頭,微笑道:“你錯了。蘭溪在你後面,是第四。第二是皇后娘娘的本家幼妹,與嫂嫂也是沾點兒親的,閨名叫做閔柔的。然後纔是你,蘭溪,燕寧……”
“能夠理解。”南喬點頭。
皇后娘娘想提攜一下孃家人,這是無可厚非的。她本人無子嗣,引一個孃家人進宮,日後也好有其他的打算……
“總之,你明兒進宮,跟蘭兒好好聊一聊。她現在是公主,裡面的事多少知道些內幕。但住進宮中也就沒有了自由,不方便出來與我們這些人聚聚了……”
芊芊又說完了幾個人名,又細細叮囑南喬了一番——她曾經說過會照顧她的。
“恩。”南喬抿了抿嘴,點頭道:“我也挺想她的。”
既然定下了次日入宮,芊芊陪着一家人用了晚餐之後,十六阿哥來接,她紅了臉不好多留,同他離開了。
“額娘,芊芊很幸福吧?”南喬挽着陳氏的手臂,緩緩往內院走。
此時天光尚有一些微亮,屋檐下道路上亮起了白色的燈籠。夜風有一點兒冷冽。
“是啊,她很不錯。”陳氏感慨道:“除兩個通房奴婢外,世子爺身邊只有芊芊一個。這雖然同芊芊的身份有關,但也是世子爺真心尊重她……?”
“還有兩個通房?”南喬擡了擡眉,道:“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陳氏嗔了她一眼,解釋道:“宗室成婚前三日,內務府都會送這麼兩個奴婢,以……”
以教導其男女之事……但她怎麼說給南喬聽?
陳氏臉上紅了紅,請敲了一下南喬的額頭,薄怒道:“瞧你這不平的樣兒,像是世子爺犯了多大錯、芊芊受了多少委屈似的……”
南喬其實聽懂了陳氏的話,於是嘀咕道:“所以我纔不想嫁給他們那些人,這樣那樣的規矩,煩不死人,也得噁心死人。”
陳氏聽了,沒有立即說話。默默走了一段路之後,她才嘆息道:“喬喬,萬一……你這樣,將來怎麼生活?喬喬啊……”
“額娘,您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我不愛聽。”南喬打斷了陳氏的話。
她知道陳氏想說什麼,無非是“萬一怎樣”,讓她“想開”些之類的。
但她和李言之間沒有萬一。必須、一定、絕對會在一起的。
陳氏住了口,待南喬離開之後,看見房檐下站着的寶柱,她走上前去,同他一起站在房檐下,看着南喬離去的身影,嘆息。
“爺,喬喬她……”
那個熟悉的背影,看似柔軟,卻又是格外地倔強。陳氏看着看着,直覺的心中隱隱作痛。
寶柱悶聲道:“咱們的女兒,早年已經受夠了苦的,以後只會有更好的日子。不必咱們太操心。”
但真的會如此嗎?若有萬一……而喬喬又不願意委屈,日子怎麼能夠更好?
陳氏心中也不願意說悲觀的話,只好說道:“喬喬跟我提起說,十八爺,恩,廣成郡王,與咱們家的齊齊林林相處融洽,說是讓他們去給廣成郡王作伴。喬喬說,有先帝最後的那番話,以後再海軍和對外貿易上,皇上必要有大作爲。而廣成郡王是很合適的代表人選……”
這些話陳氏聽的不大懂,說的也不大明白。但她還是繼續向寶柱轉達道:“喬喬的意思,是說既然有南英在京城中了,不如讓兩個小的往外看。跟着廣成郡王歷練學習,比關在府中要好的多。讓我們兩個考慮考慮。”
寶柱沉默了一會兒,道:“過了新年,讓他們兩個去就是了。我們的女兒,比我們看的深遠。”
“我也是這樣想的。”陳氏說道:“廣成郡王尚未成年,府上請的文武師傅,也定是比我們能請到的高明許多……依我說,一家人有一個做官的就夠了……”
………
白霧無聲無息地籠罩了大地,讓遠處的景物有些模糊不清晰。
南喬站在馬車前,最後一次確認道:“嬤嬤,各處的禮物可都準備妥當了?”
韓嬤嬤聞言,對着手中的單子,又一次打開箱匣檢查了一番,向南喬回道:“主子,妥了。太皇太后的白玉觀音觀音像;太后娘娘的珊瑚樹;皇后娘娘的一對南海明珠;兩妃各兩對頂級紅寶石;兩嬪各兩對粉鑽;三阿哥是渀真火銃;四阿哥金玉麒麟鎖;三公主的紫水晶鑲鑽頭飾;五公主是花絲鑲嵌的八音盒。都妥了。”
“裡面的數目可對?”南喬再次詢問道。
“一、五、二,都對。”韓嬤嬤回道。
一,是給皇后匣子下壓着的一萬兩銀票;五,是兩妃下匣子中的五千兩銀票;二,是兩嬪的兩千兩。按韓嬤嬤的話說,往宮廷送禮,人家並不缺寶石美玉,缺的是白花花能用的銀子。所以說,這送禮不能只看表面,收禮的也不會只看表面。
至於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她們那樣的地位的女人,怎麼會缺銀子?不管是真不缺還是假不缺,反正你得認定她們不缺……
恩,破了點兒財。
只希望能夠破財勉災吧……只要能讓她順順利利的,她倒是不介意時常進貢些銀子……
南喬點了點頭,同韓嬤嬤一起登上了馬車。
霧氣很重,所以車子走得很慢。
車子抵達神武門時,宮門尚未開啓。宮門外也沒有等候進宮的車輛。應該是宴會之時極之後的一兩日,該做的聯絡都做了,然後就是細水長流,並不用日日請安。
“和善格格吉祥!”
“任公公不須多禮。”南喬微笑地問道:“我這陣子身子有些不爽快,倒是往宮中走動的少些。敢問公公,宮裡可有什麼變動沒有?”
變動大了去了……任公公笑道:“若是格格不嫌,奴才陪你走着?”
“多謝公公。”
有宮制小車到了,南喬換了車。
任公公坐在車轅上問道:“格格是先去慈寧宮嗎?萬歲爺這會兒在早朝呢……”他可是知道這位格格的,以前覲見先皇的時候比向貴人們請安的次數都多。雖然現在是新帝了,但她的名聲還在,由不得他不提一聲。
“恩。”南喬淡笑道:“我從南邊回來之後,還未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請安。今日來,自然是要先叩頭賠罪的。”
“格格孝心,太皇太后定是知曉的……”任公公應了一句。
南喬頓了頓,又淡笑道:“說起賠禮,皇太后娘娘那裡,皇后娘娘那裡,都是要賠禮的。真不知道這一日能不能夠用呢。”
任公公聞言笑道:“格格多慮了。太皇太后鳳體有恙,不喜有人打擾。皇太后娘娘雖也有說了不必麻煩,但皇后娘娘誠孝,每日辰時一刻,都會帶領貴人們去永和宮請安的。若是格格趕的巧,在永和宮就能見到所有的主子呢。”
這倒是一個有用的信息。
南喬點了點頭,淡笑謝過了他。她倒是忘了,現如今這皇宮有女主人了,皇上的小老婆們每天都要定時向正宮大老婆請安的。事有事假病有病假,若非皇后特旨,或者皇上好心說句話,這無論雨打風吹的,都必須按時報到……
剩下的都是些不大重要的事兒,比如說這一陣子都有那些命婦們分別向哪位貴人請了安之類的……
康熙相對來說顯得龐大些的嬪妃們搬出宮或是搬到笀安殿養老之後,這偌大的宮殿羣顯得有些冷清。南喬一路上沒有碰上一個主子的車轎,很平靜地走到了慈寧宮,賞了那任公公後,捧着那放着觀音像的盒子,恭敬地站在宮門口,等待通傳。
聽說康熙走了以後,太皇太后病的很嚴重,身體一日差過一日,很久不曾見外人了。除了皇上,就算是皇太后和皇后前來請安,也多是避而不見的……所以,南喬也沒有指望這位痛失了兒子的老人會見她這個外人。她來,只是因爲按規矩,她必須第一個到這裡報到。
但世事總是難料。
南喬看見太皇太后身邊的的麻姑姑走了出來,已經準備好說辭,讓其轉交禮物了,卻聽見她道:“和善格格?太皇太后宣您進去。”
南喬愣了一下,又飛快地回神微笑,道了一聲:“麻煩姑姑引路。”
“格格客氣。”麻姑姑行了行禮,側身前行引路。
南喬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口問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鳳體還好吧?”
話雖問出了口,她也沒有期望這位老嬤嬤會認真回答她。畢竟那不是隨便誰都能知道的消息。
但沒想到,麻姑姑聞言,沉聲道:“前些日子一度昏迷,曾神志不清過……萬幸的是,最近慢慢有好轉了些,每日能用兩碗膳粥。所以……”
麻姑姑慎重地向南喬行禮道:“她老人家見格格您,想必是因爲您曾是先帝很喜愛的人。請格格謹慎言行,萬不要再引起她老人家的悲痛之心。”
原來因爲這個,才告訴她太皇太后的病情嗎?但她……那位老人家既然是因爲那個原因才見她的,又怎麼能不會因她而想起康熙!想起康熙,她又怎麼會不傷心!這是她能夠控制的嗎?
南喬被麻姑姑這一囑託,心中一下子沒了底。但被麻姑姑那樣慎重的眼神盯着,她也只有重重地點點頭。
之後便沒有了聊天的心思。
站在寢殿門口,南喬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太皇太后斜靠在牀榻上,目光渾濁地望着宮殿半開的窗子,出神。
窗外枝頭有泛黃的葉子掛着,有些清冷。
“奴婢給太皇太后請安,太皇太后萬福安康!”南喬很努力地使自己的請安的聲音略帶輕快,卻又不會太輕快,以至於突兀這寢殿中滿滿的沉重和哀傷,讓聽到的人心生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