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不了,如今嫁爲人婦,哪還用得着過着七夕。”我回頭笑笑, 抱住林述略微清涼的身子。
“可是無趣?”他按住我的肩胛, 柔聲問道。
我搖了搖頭, 心想該不該和他說餅兒與廖夫人的關係呢。我趴在他身上半響沒吭聲。
“夫人有話要說?”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瞧出我的難言之隱。
我依舊搖頭, 罷了, 還是算了。
覺着我已經想通,無論外人怎麼說,林述都是待我極好的, 難得的好夫婿,我還擔心什麼。何況本是唯一左右我立場的外祖也完全退出朝堂, 我與林述之間也並不存在什麼黨派一致或是不一致了。
他若要助六皇子爲登基爲帝, 我雖不敏, 亦是無才,可我定會是傾囊相助。
誰叫他是我夫婿呢?
倒是因此而想到了另一處, “子循知道永安郡主這個名號麼?”
本是溫和的懷抱卻是在聽聞這詞之後有些僵硬,或許是我多心了,或許他並無異狀。我聽他從從道,聲音如幽靜的暗河,緩緩流過, “大雅並無此號, 是他國喚法。”他沉吟片刻, 問道, “夫人爲何要問此?”
“應該是我聽錯了罷。”我搪塞。
“若我沒記錯, 永安郡主是當今宸國女皇的先母。”他聲線淺淺,身後之景半是虛白, 半是清明。
我眼底模糊。
“宸國國姓爲殷?”我忽的問他。
他有些遲緩,道了聲:“是。”
抹去心頭那股強烈的不安。
還曾記得有一個女子叫做尹可,說自己爲緒言。
不知是否是我想多,但總覺着“尹”和“殷”或是有關聯。
我設法不去想這惹人厭的事兒,這思維跳躍,也不經腦,將他擁了擁緊,說:“說到七夕,我倒是有一件趣事要說。”
林述靜靜聽着。
“年少時我曾與子白探討房/中/術,而沒想到他臉皮如此薄,我便給他指出在書中有詳細記載,還翻給他看。也是在這麼個七夕,我將我日裡曬的《黃帝外經》與《黃帝內經》供給了魁星,結果那年秋試我竟是如願發揮甚佳。我猜想這魁星原是個色心老頭,因爲我在那些通陰陽的書頁上是折了角的,他若真看也定是看了我做了記號的/房/中/術。”
林述聞言輕輕一笑,似是在笑我不知輕重,嚼着上神趣事的舌根。
我繼續道:“未進了殿試之後,與其他進士一比才發覺我原是個冥頑不靈,什麼也不知的姑娘,妄我讀了那麼多年的書,以爲自己有着獨到的見解他人定會對我刮目相看,可惜我那時是真的愚笨,聽別人的高談闊論治國安邦之術心下佩服不已,卻從未起過結交的念頭。若不是子白幫襯我,我自覺難以立足。因爲這性情寡淡,也不曉得如何去討好他人,以爲踏踏實實做事便可,誰曉得我盡心做事終究不過是個九品的官職,渾渾噩噩,庸庸碌碌,因爲隨遇而安,或是胸無大志,也覺得此生足夠。”
他聞言拍拍我的背道:“夫人現下是要謝爲夫伸手拉了你一把,成爲了六品的主客清吏司麼?”
我搖頭,瞅着他的眸子認真道:“當時我連那殿試裡最出彩的人兒都忘記是誰了,可直到三年之後我方是嫁了那個當初令我心生敬意崇佩不已的人。”
他的眸光如玉,似泉透亮,脣角邊的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在我眼中卻是極爲生動。
“子循。”我喚他。
“嗯。”黑眸雅意深濃,我曉得他此刻或許是歡喜,或許是隱隱期待着我下面的話語。
我卻是浪費了這份笑意,這場歡喜。
“我文敘他事不求人,唯獨求你一件事。”
他的懷抱一涼,我的心頭一搐。
卻故作不知地繼續道那樣大煞風景的話兒:“倘若今後你忠心追隨的那一位登上了萬金之堂,你也定是功不可沒的一朝重臣。我曉得你絕對會拿捏得當,而兔死狗烹這事也斷不會於你身上發生,因爲無論誰,你們之間總是有年少時的情誼在。你若爲重臣,可莫要糾於……廖夫人,留她一條殘命,可好?”
夏風入襟,靜默久坐。
我抓着他衣袖的手漸漸鬆開,偏開身去,空了胸口的暖意。
“我以爲夫人會替百里皙討個人情。”他眼中墨色呢喃。
心裡一緊,怕是被他早就看穿了。
便是胡亂搪塞解釋低頭道,“本是想討的,可我覺着他應是無需我擔心,或是說他若知曉是我爲他討了這個人情,他定是不會饒我,”連百里皙這個名字我都差點說了出來,可是方到了嗓子眼,轉念一想,我終是覺得這樣唐突不對,也是知曉鐵定瞞不過林述,但無論如何我還是莫要這般直截了當提出來爲好,“何況他並無參與黨派之爭,勤懇是彼此看在眼裡的。”
“好。”他直接答應了下來。
“不問……我爲什麼?”有些不敢輕信。
“我知曉。”他似嘆似惜。
我也知曉新皇伊始總歸會除清餘黨之勢力,我也曉得百里皙他近日惴惴不安的另一個原由。
爲何當初當初四十二人上未列出百里一族,爲何我外祖鋃鐺入獄,爲何百里皙眼底會有愧疚。我知曉不管他的事,卻是他父親百里敬爲保全自己所致。
我懂得我不是大仁大義之輩,即便與百里皙是多年的摯友,可若是遇到抉擇,要我選故友還是家人,我自然會選擇犧牲故友。另一方面,我不說出口是覺得百里一族與林氏一族爲對立面,百里皙究竟做了什麼我不清楚,我也不懂得他是否動用了何等手段,若是此刻坦白,等於把那層不曾道明的窗戶紙戳破,將其注意到彼此,再不可假意忽視,到時候真的成爲你死我活的局面,也是我所不願的。
所以我不明白我不說明讓林述周全百里一家,到底還是我內心晦暗,心覺他們可害我外祖至斯,我也不必管他們死活。
“當救則救。”他並未保證。
而我心口卻是稍微安了幾分,張口欲言什麼,轉頭看他,卻聞:
“今日七夕。”他霍然強調。
我懂得我上面那些話語那些心思是煞風景,他也不願與我在這麼個日子裡頭想些不甚歡心的事兒,但我還是要說最後一句:
“時至今日,我亦是不知曉你的良木爲何,不過我也僅僅曉得這廖夫人所在與你政見不和。好多事情我都不明白,但是你既然不告訴我,也定是有你的理由。或許是覺得我知道這些也並無所用,因爲我想明白了,你既然說了保我周全,自始至終也定能夠護着我。好多事情現在看來都是我的不對,言而總之……”我咬着舌頭含糊不清地道了這麼一句,“我想同你好好做夫妻。”
月落滿庭,蛙鳴依稀,我沒好意思去瞅他今是什麼面色,自己也是覺得這番話心裡想想還可,哪知說出來就是讓人覺得肉酸得很。
“夫人還未用膳,飽暖思/淫/欲/這個理竟是不可信,”林述脣角帶笑,安撫我道,“不然,吃完我們就好好做夫妻。”幾個字停略得當,誰還不曉得他是什麼含義。
老臉倏地一紅,立即從他身上挪開,誰知被他一把攬在懷裡,我手足無措不知往哪兒擱,他見我這般失措模樣似是覺得有趣,伸手取過我僵硬的指尖便是吻了過來。
這一發不可收拾導致我這一不小心也沒把持住,順手就被壓倒在桌子上,被解了釦子扯了帶子,我憋着紅臉回憶着書本上的姿勢,哪曉得林述無師自通。
看來他也沒少看那些個文章。
望向他好看的眼兒,我有些不自禁,輕輕在那啄了一口。而他眼睫一眨,掃過我的脣瓣,令我心頭髮癢。
“子循。”我忍不住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在得到他笑着迴應時,我心底裡的暖意在夜裡瀰漫開來。
而他用嘴堵住了我半開的口,溫溫溼溼的觸感被放大,而我的耳朵似是被塞住一般,面上發燙,腦中混沌,進退呼吸不得。
身軀熨帖,手指緊扣,我與他之間的距離也僅僅相差他身上的一層薄料,他喘息沉重,這聲音在我耳裡好聽得緊。我渾身燥熱,夏夜風熱,衣衫被褪至肩頭。腦中糊塗,臨陣敗退,我擅作逃兵,鎖骨之上是他繾綣的暖意。
瞧他平日裡文文弱弱,又怎曉得會如此。一個夜裡疲乏不堪,我本是一個文人,哪裡敵得過他的體力。後半晌幾乎是困的不行,幾番也不曉得是在做夢還是是真的。
大概腦子裡的淫詞豔曲始終盤旋。
合着這惱人的羞怯節奏,聞他在我耳邊低低言:“以後還是與爲夫討論這房中術爲好,親身實踐總比紙上談兵懂得更爲透徹。”
我想到那是我胡謅說我與百里皙探討這事端,正欲說不滿,覆被他吻住,吐不出個話來。
“夫人默認。”林述清淺一笑,卻是帶上幾分迷離,“那便要你多嚐嚐這精髓所在了。”
我曉得我這是逃不過了。
結果飯也沒吃,便是胡亂滾了一通,雖說不是白日宣淫,但我畢竟還是個腐朽的書生腦子,本以爲這林述也是個克己復禮的人,誰知曉他竟是這般……衣冠禽獸!
待到一切結束,也是那更深露重了。
爲人妻的第一年的乞巧節,這就這麼不知羞恥地過去了。
魁星老爺會不會在嘲笑我這個有了官有了夫有了爲官的夫便不再祭拜他的小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