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頭霧水
那中年男子退下後，不多時便歸來，與他一同還來了一位年逾半百的老臣。
那位老臣一進來順手就將門關上，衝林蘇青附身的這位太子殿下行禮道：“老臣樑文復給太子殿下請安。”
林蘇青連忙去扶住他，道：“樑大人快請起，你我不必多禮。”
“謝太子殿下。”
樑文復起身後，又衝方纔那名中年男子點點頭，二人也算是打過了招呼。
隨即林蘇青便把他們請到一側的榻幾前入座，親自爲他們斟茶。
“不敢不敢，折煞老臣了！”
林蘇青按住他們的手，執意爲他們二人斟好了茶，而後才肅穆道：“潁王的事，本宮方纔聽聞了。但眼下有一件更爲緊要的事情，需拜託二位。”
應當不是所有太子都像二太子那般不願使用自稱。林蘇青心想，該端的架子還是要端的，以免惹人懷疑。
樑文復同陳叔華相視後，二人面色皆是晦暗深沉。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這是在挑撥皇室和睦的大事。
樑文復見他愣住，登時想到的是，太子殿下興許記不得那些事，於是他主動解釋起來。
在林蘇青心中正盤算時，那樑文復冷靜下來，肅着一張臉，凝重道：“這可不好辦……特別是在這樣緊要的關頭……”
他招手叫他二人再靠攏些，與他們耳語了幾番。
他臉色忽然黑沉，道：“無論現在的殿下是否能接受這一點，但老臣一向有話直說。”
“潁王常年在外征戰，打了不少勝仗，近些年深受陛下寵愛。最近，陛下特地準了潁王……從邊關換防歸來……”
所以他決定，與其自己悄悄的摸索情況，結果暴露嫌疑，到時候百口莫辯。倒不如先發制人，他先將自己的情況表明。再觀察這二人的反映，如果他們願意信，則視爲心腹，若不願意信，他再另尋他法。
被呼做陳大人的是那名中年男子，也連忙應下，隨即拱手向林蘇青陳述了自己的姓名和官職詳細。
其實樑文復這個名字，是林蘇青方纔聽樑文復請安時自行說出來的，假如來的時候只請了安不曾報出姓名，那麼，他便又是另一套說辭。
這一句不是什麼大事，但太子受傷也不是什麼小事。
樑文復定了定心，慎重道：“潁王此次回京，似乎有奪嫡之意。”
因爲當前這件事，極有可能決定了皇帝對太子和潁王的看法，一旦皇帝對事態的處理有偏頗，便意味着皇子之爭的某一方失勢。
想了又想，於是，他找了個由頭，開口道：“說起來，有一件事應該告知二位實情。二位聽後可能會意外，但事關重大，切莫大驚小怪。”
林蘇青擡頭一愣，顯然他嘆的不是這件事，但經樑文復一語提醒，他遂回過神來，眼下的確是潁王中毒一事才最是緊要。
與其妄動，不如先問問這兩位大臣的意思。至少他們是熟悉此間性質和事態轉變的。
雖然不知道這個潁王是位什麼樣的人物，是否容易相處，但從方纔陳叔華口中聽來的，必然是與他附身的這位太子殿下有着相當大的過節。
遷思迴慮後，樑文復對林蘇青道：“旁的日後再講於殿下知曉。先說一說當前這件最緊要的事情。”
“不難。”林蘇青早有對策，只等他們相信。
言下之意似乎是有什麼不太當說，又格外重要，所以不得不說的話。
“不瞞二位，本宮方纔的那一磕絆，似乎短暫的丟失了一些記憶。”
他們相信了。
儘管理智在在心中反覆告誡着他，不行，他不能慌。但他的心仍然像即刻就要蹦出嗓子眼似的。
所以，是其中有人故意作梗，要陷害他？
昔日的小事早已團成了大局，甚至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卻偏偏在危機的緊要關頭上，太子把腦子磕傷了，甚至對來龍去脈變得一無所知。
樑文復二人目瞪舌僵，半天不敢置信。眼前是太子無誤，不是誰來冒充，卻忽然說不記得他們，對於其他更是忘得乾淨。像是在玩笑，卻不是在開玩笑。
當然，林蘇青也做好了他們不相信的準備，如果他們不相信，那麼就不能怪他心狠了。狠辣的手段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也並非使不出來的。
林蘇青藉着昏暗的燭火認了出來：“等？”
“好。”林蘇青輕輕按下他的手，道：“今後還要有勞二位多加照應，本宮暫時失憶一事不可對任何人提及。”
早前先來的那位中年男子受了太子禮賢的恩，亦是看重，但不免有些疑惑，道：“殿下怎的忽然對咱們生疏了，從前不曾這樣，莫不是殿下遇到難事了？殿下只管吩咐，吾等竭盡所能。”
樑文復二人皆是渾身一緊，提了萬分精神等候下文，生怕錯漏了哪一點，會導致無法全面分析，從而未能想出全面的策略。
陳叔華附議：“是的，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見林蘇青嘆息，樑文復思忖着問道：“殿下可是在擔憂潁王之事？”
林蘇青心中愕然，公之於衆的請客，又在自己的地盤投毒，這不是自投羅網給自己招禍嘛，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吧。
林蘇青頓了又頓，娓娓而道：“本宮先前醉酒跌了個跟頭，頭磕中了桌角，腦袋甚是迷糊。”
樑文復對於太子突如其來的施恩很是恭敬，他雙手捧着茶杯，持重道：“殿下實在折煞吾等。有什麼話殿下直接吩咐便是了。”
然而樑文復面色沉重的看了看陳叔華，林蘇青也隨即看去，只見陳叔華亦是面如土灰，想必他們二人的心事一樣複雜。
未曾料想剛一過來就要面臨性命之憂，林蘇青頓時有些心慌，有些緊張。這不是兒戲，不是隨便耍耍小機靈就混得得過去的小事。
可是，他對當下的時政一無所知，對太子與潁王之間的紛爭和糾葛更是毫不知情。這實在不好憑空想出什麼實際辦法。不過轉念一想，此等大事，樑文復和陳叔華二人皆敢當着太子的面直言不諱，看來的確是心腹無誤了。二人皆是可用之人。
不僅要幫這位太子護住性命，最好還能保住他的東宮太子之位。
畢竟諸位皇子之間的嫌隙和爭鬥，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林蘇青嘆了口氣，心中感慨——唉，都說不了不必拘禮了。
不過，也正因了他們二人的這番不敢逾禮，說明他們二人是打心底裡敬重這位太子殿下。
冷靜，必須冷靜下來思考出對策。
那二人的臉色忽而愁眉緊鎖，忽而思慮不定，忽而又恍然大悟。
正事話罷，爲了拉近關係，他補充了道：“以後，在沒有外人的地方，就不必拘禮了。”
原來他們以前的關係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親密？
樑文復與陳叔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答應。緊張了許久，他二人下意識地捧手應道：“多謝殿下厚愛。”
公平，對於他們兩個，十分公平。並且在他們二人看來，這對於別人是不公平的，正是這種相較之的不公平，對他們二人則是一種殊榮，需要感恩戴德的殊榮。
同時，不厚此薄彼，對於那名中年男子，他的確還無處知曉姓名，因此只說記得這樣一個人，那於這種情況下，也算是一種施恩。
“事關重大，本宮僅僅告知二位，還請二位替本宮嚴守秘密。只可你我三人知曉，不得再說與第四人。”
林蘇青連忙擺擺手，道：“其他傷勢倒沒有，只是……有些影響，說大不算大，說小亦不算小，但實在不便與外人提及。”
接着他又看了看那名中年男子，道：“我記得你，可惜不記得名字了。”
剛如是一想，樑文復連忙在心中掐滅了自己這個想法，受傷定然與天意無關，當爭取的還是應當幫太子爭取。還好只是短暫失憶，若能及時恢復，也不算遲。
同時，他也不想因爲他的附身，無端害了這位太子，導致這位太子在奪嫡之爭中喪了性命。
樑文復點頭確認，凝重道：“潁王常年征戰沙場，然而朝政社稷，一直都是由殿下您在輔佐陛下。殿下治國有方，民富國強。試想，有如此大智慧的太子殿下，就算與潁王有什麼過節，又怎會在公然發出宴請後，於自己府中的酒席中，投毒潁王呢。定然是知道其中意味的。既然知道，又怎麼會做出這樣的行爲呢？”
片刻後，樑文復凝眉問道：“老臣明白了，老臣稍後便同陳大人儘快去爲殿下安排。”
思來想去之下，他穩住了情緒，問道：“二位有何見解？”
深思熟慮後，林蘇青揣度着他們的神情，看起來的確對這位太子殿下滿分誠摯，毫無任何叵測之心。讓他們二人幫忙，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
其實方纔在那位中年男子退走後，他已經仔細的忖度過一番局勢。
而後他搖搖頭，無奈道：“其他便一概都不記得了。”
陳叔華點頭附議，樑文復繼續道：“潁王中毒之事，依老臣之見，殿下不妨先靜觀其變，以靜制動。”
若是忠誠，也該當加倍盡忠纔是。
只見那兩位大臣登即眉頭緊鎖，緊張萬分，的確是誠心誠意的關懷這位太子。
“啊？”那二人驚詫，但見太子如此謹慎，不似在尋他們的樂子。
他將茶杯往前面推了推，蘸着茶水有條不紊地寫下了一個楷字。
“說出來不怕二位笑話。”林蘇青看了看樑文復，道，“本宮只記得你叫樑文復。”
太子是認真的？！他們除了驚詫，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樣的事情。
莫不是老天爺的意思？
他無法確定現在只是附魂於太子之身的他，如果出了性命危險，會否傷及他自身。
這可不是小過節了！林蘇青大吃一驚，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奪嫡之爭，必然牽扯到性命之憂。
當事態發生變故，第一時間即來通報的應該都是心腹。而且，會提出杯酒化干戈之諫言的，應該也是忠心耿耿的且心底仁厚的親近人。
他慎重地往前湊了湊，那二位大臣面面相覷，皆是提心吊膽，也往前湊了湊。
他特地將話說得拐來繞去，好觀察那二人的神情，以斟酌究竟要不要說出後面的話。
林蘇青道：“但說無妨。”
好在樑文復自己說了，這樣一來，他身爲太子，在失憶後誰也不記得的情況，卻偏偏點名記得你一人，是何等重大的恩情。
“殿下受傷了？可有傳過御醫？”
“殿下，臣爲郎中令之屬官，乃專掌議論的諫議大夫——陳叔華。”
明天就是九月了，詩經裡說“九月授衣”。在過去，九月份來臨的時候，就是快到冬天了，要發棉衣以作禦寒的準備。
你們那兒天氣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