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難題
他連忙打着哈哈道：“你都認出我是太子了，卻問我認不認識潁王，這不是多此一問嗎。潁王是我的同胞兄弟呀。”
阿德倏然笑道：“說得也是，是我魯鈍了。”
這一笑，令林蘇青有點心驚，從阿德醒來一直都是肅着一張臉，卻突然笑了。
與此同時，林蘇青不禁多想——阿德總是緊盯着他說話，看似有意，又似無意。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要將他整個人看穿了似的，他心中忽然發虛，不由得擔心起來，難道已經暴｜露了嫌疑？
有點擔心下一刻阿德就要將他的身份揭穿。林蘇青如是想着，身體都僵了。
“有一件事，我同你說出來，你切莫生氣。”阿德開口道，他的眼中有一點細微的笑意，這話聽起來像是有弦外之音。
林蘇青頓時也好奇起來阿德想要說些什麼，便允了，道：“但說無妨。”
他發覺阿德不似尋常人，對他這位太子非但沒有恭敬的意思，反而一直是一種平視的態度與他說話。
這種態度，似乎超脫情理之外，卻又處於情理之中。
“如何想？”阿德提到了林蘇青毫不知情的事情，他很是想多聽、多瞭解。
“你要自己回去？”林蘇青見阿德點頭確認了，眼神很是堅毅，便也不多勸言，“好吧，你隨我去挑。”
阿德笑聲爽朗毫無收斂，林蘇青生怕引來了那些草莽流寇，連忙探起身四處望了望，見林中連只鳥都不曾驚飛，這才安下了心。
思忖之際，他見阿德將自己身上覆蓋着的樹枝挪開，將一條腿曲立，一隻胳膊隨意的搭在豎着的膝蓋上，若無其事道：“我正面臨的一件抉擇，與潁王有關。”
阿德旋即一訝，估計他自己也意識到說話不太得體，於是賠禮道歉道：“恕罪恕罪，鄉里人粗散，口無遮攔。”
阿德目光炯炯，緊盯着林蘇青，好似在故意守着他作回答，卻不等他回答，又顧自繼續道：“你若是有所忌憚，那潁王的處境可就不妙啊，所以我就在猶豫，究竟還要不要去投靠他門下。”
從附身過來，他所接收的信息，無不是在講他這位太子的處境，被潁王逼得如何如何堪憂，現下倒是頭一回聽說，潁王的處境也有不妙。
“哈哈哈哈哈~”阿德沒來由的開懷大笑，而後道，“其實說到底，不都是一件事麼。”
不不不，怎麼把自己繞進去了？
大約是出於習慣，阿德搭在膝蓋上的手，食指與中指的指腹和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他漫不經心道：“上有陛下疑心他功高蓋主，中有兄弟忌憚他有奪嫡之心，之下還有文武百官捏造口舌是非。試問，潁王如何能妙？”
阿德盯着林蘇青又道：“那麼，這些戰功赫赫，功勳累累的部將們，對潁王的這份鐵膽忠心，在太子眼中算是什麼？在陛下眼中又算是什麼呢？”
林蘇青登時愣住了。這一問，問得好生突然，好生直辣。
林蘇青暗笑天意弄人，面上卻問道：“那你猶豫什麼？”
他剛放鬆警惕地坐下來，遠遠就聽見一羣此起彼伏的呼喊聲：“殿下！太子殿下！殿下！”
林蘇青回過神來，連忙岔了話題：“不是正在聊你將要面臨的選擇難題嗎？怎麼突然談到潁王的選擇了，又是如何揪扯到讓我做選擇了？”
嚯？好大的派頭？叫太子贈馬就罷了，還要太子親自牽馬給他？
原來是要投靠潁王的人，這可不巧了，偏偏先碰見了他這個太子。
阿德道：“那些個部將，哪一個不是跟着潁王出生入死身經百戰過來的？換言之，流血流汗的是他們，他們效忠的是潁王，而潁王率領他們闖過了槍林刀樹、烽火連天，而如今卻要被捧殺在功成名就。試問，潁王都已經到了自身難保的地步了，誰還能去保住他們這些做部將的？”
要如何選擇？林蘇青當真在心中認真的琢磨起來。
話說得好生不客氣。不過也是，這就好比當初潁王派人去拉攏吳藝，結果卻被吳藝打一通趕走了，是差不多的意思。打的其實都是主子的臉面。
罷了，誰還沒有點個性，林蘇青自認是個大度之人，便允了阿德的意思，遂道：“那你等着。”
阿德目光微微收斂，道：“如果換成你是潁王，面對這些斬不斷理還亂的處境，你將如何選擇？”
不等林蘇秦回答，阿德微微一笑，饒有意味道：“先不論潁王如何作想，單說一說潁王的那些個部將，試問他們會如何作想？”
他想到，在他原先的世界裡，歷史中也曾有過相關記載——民間常有許多秀才、舉人等文人騷客、江湖俠士，時常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喝酒聊扯。席間閒談國家大事，評議文武百官，抨擊王公貴族。
“還是勞煩殿下親自牽過來吧……”
只是這回答很曖昧，他耍了個小心思：可以理解爲忌憚，也可以理解爲不忌憚，只是比較好奇，如若忌憚會如何。
“聽聞潁王廣招天下有志之士，我原本想去自薦，做潁王的門客或幕僚，混一口飯吃。”阿德說得很隨意。
林蘇青忽然聽到與潁王有關，頓時來了更濃的興趣。他現在對潁王沒有多少印象，正需要多方面瞭解。
說俗一點，如同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可謂進退兩難。
這位阿德，莫不是其中之一，所以纔對他的太子身份，沒有什麼敬畏之心？
接着才解釋道：“如若我親自去牽走東宮侍衛的馬匹，必然會被衆人所眼熟。萬一來日，我入了潁王的府邸，此事於太子，或許不大光彩。”
林蘇青的這一問，並沒有回答阿德方纔的問話，但也像是已經回答了。
阿德道：“太子你可忌憚潁王？”
“說來聽聽。”畢竟今後他是要與潁王做爭鬥的，多瞭解一些沒有壞處。
阿德說道：“是來找你的。”
林蘇青當然知道是來找他的，於是他摘下了頭上戴着的草編帽子，掃開了身上遮擋的樹枝，站起身來，對阿德道：“咱們安全了。你可以先隨我離開這裡。”
假使潁王真的已經到了如此這般腹背受敵的地步，說實話，就算是潁王自己不願意奪嫡，他手下的那些個部將也會讓他奪吧。他若不奪，又怎麼對得起那些忠心耿耿的部將呢？
“怎麼個不妙法？”
“不了。”滿以爲阿德會接受，怎料想他一口拒絕了，還道，“只請太子殿下送我一匹馬，不必太好，從侍衛們所騎的裡面挑最劣的一匹即可。”
林蘇青心中一驚，如此說來……潁王的處境的確不妙。
他便親自去牽馬，心中嘀咕着，也就他這個“太子”好說話，換作原來的太子本人，哼，估計一聽是想投靠潁王的人，說話還這般不客氣，估計早就讓他腦袋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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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