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姑娘，請別跟着我
那老鴇打量了幾番婦人，看着婦人的肚子問道：“要生了？”
婦人點頭，如實回她：“就在近兩日。”
“鴇母……”有位鶯花見老鴇似乎是起了收留的想法，心中覺得不太妙，她想說點什麼，可是張了張口，話還是沒能說出來，而後又被老鴇斜了一眼，她便更不敢說下去。
青樓哪裡是孕婦能呆的地方，這對孕婦影響不好，給她們這種身份所帶去的兆頭也不好。
“福貴。”老鴇擡眼給方纔那名拿煙鍋的微胖男子遞了個顏色。
男子連忙上前一步站到婦人身側，躬身哈腰地衝老鴇應道：“請吩咐。”
“帶她去那間屋子吧。”
那名叫福貴的男子聞聽這個吩咐時，微微一怔，而其他鶯花們一聽，更是臉色發白。
愣住的福貴是被老鴇眼尾餘光橫了一眼，他才連忙應下來：“好嘞。”
當林蘇青正要順着看向二樓“笙歌渡”時，這一瞧竟是剛好瞧見方纔入了此樓的婦人，她似乎是特地來到圍欄處，在謹慎地朝外張望，看來，她仍然在提防着在夜幕中潛藏的危險。
這一回，林蘇青看得真切了，他確認了，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的。
他正疑惑，那小孩又從二樓的圍欄縫隙裡探出頭來望他，小孩子站在圍欄底下，個頭遠不及圍欄一半高度，他雙手扒拉着木製圍欄的鏤空雕花，透過縫隙硬鑽出頭來。
林蘇青使勁兒剝下鈺燕緊纏在他臂膀上的手，將她拂開。
倒也不是沒可能，只是……晚上正是青樓營業的時候，她們如何會允許小孩在樓內到處跑鬧呢？
而且，那些人似乎誰都沒有注意到這兩名小孩，甚至……林蘇青正在琢磨，猛然發現那兩名小孩又冒出來想繼續看他，卻因爲恰好撞見了他的目光，他們扭頭便跑了。
可就在他們轉身的同時，當頭就撞上了後面快步跑來的傳菜小廝，然而！他們是穿人而過！
“呃，姓林，林。”林蘇青不停地躲着她們，偏偏一個也躲不開，像黏上了似的。
下聯曰：暮雨難收金樽玉酒引仙留
“我沒錢，你們陪着我也沒錢可賺，不如去陪陪別的人吧。去吧去吧……”林蘇青一邊拂開鶯花們搭上來的手，一邊在人羣裡擠着往裡走。可是鶯花們哪能讓他自己走。
“奴叫鈺燕~公子如何稱呼呀~”
“哎喲~這不是剛剛那位公子嘛~奴方纔就知道您一定會回來的~”他剛走上街道，青樓門前的鶯花們立即便上來勾搭。
林蘇青順着她所巡視過的目光，也觀察了一圈，不曾見那黑影，想必那婦人也是如此，不曾見到任何異樣，所以她很快便離開圍欄，跟着福貴再往更高層去。
聽到“神仙逍遙”四個字，林蘇青更是促狹更爲汗顏，以前這樣聽倒不覺得有什麼，可自打他真的見識過神仙后，再聽到這樣的調侃，難免有些……有些難以言語……
這不可能，孩童們在青樓裡玩鬧必然是影響生意的。這不符合情理。
“奴只是想爲公子排憂解難，不知可好？”鈺燕真可謂是柔情似水呀，“奴沒成想姐妹們會同公子開那樣的玩笑，請公子不要介懷。”
這青樓客源甚好，從外面看不出什麼，一進來才知，裡頭烏煙瘴氣、人聲鼎沸，比白日的街道市集還要擁擠不堪。
除此之外，一樓正門兩側掛着兩塊豎牌匾，各題上聯與下聯。
他說完拔腿就朝樓上跑去，氣得原地的鈺燕衝着他跑走的方向怒啐了一口：“呸！”隨即又是一臉巧笑的迎向了別的客人。
“哎喲～公子這般拘謹，是初次來吧~像極了阿孃的好寶寶，要不要同小姐姐們共享神仙逍遙啊~”鶯花們笑聲放浪的調笑着他。
不過林蘇青畢竟不是真正的澀小子，他將這些瞧在眼裡，明事在心裡。他知道，鶯花們應當都是一人千面，逢什麼樣的人，便作什麼樣的態，說什麼樣的話。
“嗯……可能是吧……”
他會畫驅邪避穢的符文，又有哮天毫筆在手，何況暗中還有山蒼神君。所以他此刻除了有些激動和緊張，倒沒有多少害怕。他拍了拍揉了揉因爲緊張而發木的面頰，定了定顫動的心神，決意前去混入這棟青樓。
於是她挽住了林蘇青的臂彎，溫柔得竟是與方纔判若兩人，道：“公子不必緊張，奴可先帶您四處逛一逛。有奴在，旁的不敢來沾惹您，這樣也好使您輕鬆一些。”
青樓的招牌寫得很好，不是“怡紅院”、“紅袖招”那般風塵俗氣，且並非只有樓正門上掛了唯獨的牌匾，它是分着三層樓閣，每一層正前方都有大門，且都掛一塊匾，像是寓意着每一層閣樓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景緻”。
他的確不喜歡這樣黏黏膩膩的說話語氣，也不想讓鈺燕跟着，主要是覺得她會影響他的行動。
不是一名，是兩名！有兩名小孩正扒拉着第三層閣樓的圍欄瞧着他！
他疑心四起，再次仔仔細細的打量着那棟青樓的幾層樓閣的門窗和圍欄，竟又是一愣！
而在一樓正門的牌匾之上所題的“玉樓春”，恰恰是這對上下聯的橫批。絕妙處令人不禁爲之感慨，此間很是明白雅俗共賞之玩味，真是一眼便忍不住聯想到巫山雲雨大。
俄而，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將哮天毫筆揣回了袖子內。這套偃月服的袖子是束口的，雖然感覺不到絲毫約束，但護腕其實很緊實，將筆插在裡面，恰到好處，毫無負重感，也毫無異物感，且不必擔心會遺失。
這一幕被林蘇青看得真真切切，便是這一幕，林蘇青直覺，“那間屋子”或許不是一間普通的屋子，而是一間不太招人喜歡，並且令她們心有畏懼的屋子。林蘇青甚至覺得，這老太婆收留婦人說不定安的不是什麼好心。
他想着躲避，可仍然避免不了被勾肩搭背，拉着他就往樓裡引，鶯花姐兒們兩側倚靠着他，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解釋：“我就是來隨便看看，你們不用搭理我，我自己看看就行。呵、呵呵……”
而這鈺燕也頗有手段，她瞧出來林蘇青面有羞赧，自覺方纔的熱辣只會嚇着他，反倒不利於拉攏，立馬改變了攬客的方式。
福貴恭送了老鴇，這才扶着那名婦人起來，而後對周圍看熱鬧的鶯花姐兒們道：“都散了吧，該忙什麼忙什麼去。”
林蘇青不相信那殺手會輕易罷休，他走出這處牆角，躲到了對面的一棟樓的倒拐處，現下正是斜對面的觀察着那棟青樓。
他疑心於此，青樓爲什麼會在生意最火熱的時候，允許小孩兒在樓裡來來去去呢？
“能不能別跟着我，讓我自己先溜達會兒，謝啦。”
“怎麼能讓您獨自一人呢，有奴陪着您一塊兒看不好嗎~”
“瞧您一表人才，單看這身衣裳就價值不菲，卻來同奴們裝模作樣，公子這玩笑開得可不像樣~”
“不必了，你該忙忙去吧，我就想先自己逛一逛，如果有需要我會來找你的。謝了。”
鈺燕美|豔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這就沒了？
鶯花們瞧出林蘇青有些窘迫，更是瞧出他是頭一遭逛這樣的地方，於是故意開起了他的玩笑。
不僅不放過，在他一入樓門，更是爭搶着撲上來，爲了搶他這個客源，可謂是用盡心機。
那位自稱鈺燕的鶯花似乎比其他人要有些地位，她朝其他鶯花們揮揮手，她們便滿不服氣地散開去纏上了別的客人。
那鈺燕一聽，想着這小子果然是按捺不住的，這個“機會”必然是那種玩笑，於是道：“鈺燕愚鈍~還請問公子如何補救。”
上聯曰：朝雲初生綺羅佳人咽春空
一樓名曰“玉樓春”，二樓則曰“笙歌渡”、三樓太直白火辣了，是曰“仙客留”。
她如何也沒有想到，林蘇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便又笑道：“公子~你是不是嫌棄奴啊~”
他必須想辦法混上樓去。
“……”鈺燕太陽穴跳了又跳，有氣不能發作，只得繼續笑道：“那不如幫您換個姑娘？公子喜歡什麼樣的呢？”
卻是在她剛折回樓中時，林蘇青乍然看見青樓門口突然有一個小孩冒出了半個腦袋出來張望，大約一兩歲的模樣，而且那小孩一眼看見了林蘇青後，連忙又躲回了青樓裡。
他這一吩咐，鶯花姐兒們滿不樂意的以絲絹扇着風，翻了幾記白眼，才繼續在門前各三五成羣的立一處，等着有人路過以招攬。
才一想到這裡，他冷不丁地就打了個寒顫。
當那婦人隨着福貴入了樓內，林蘇青擡頭瞄向斜對面的房頂，赫然一驚，那個隱藏在夜色中的人影不見了！何時走的？！難道就這樣善罷甘休了？
只是一瞬間的，眨眼即無，像是幻覺。可是，又怎麼會沒來由的在這裡產生看見小孩子的幻覺呢？這不可能。
林蘇青怔愕地看去，那小孩趕緊一縮，不見了蹤影。
林蘇青想了一想，不能直接戳破不是？於是將計就計道：“你有一個補救的機會。”
莫非是青樓裡養着小孩？
那名傳菜小廝可以確認爲人沒錯，那麼不與人肢體相撞，只能是……這兩名孩童不是人？！
這些軟綿綿嬌滴滴的聲音他聽着實在是受不了，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而那些鶯花姐兒們還蹭着他扭來扭去，胭脂水粉味薰得他連連打噴嚏。
……
作者君沒逛過青樓，不知道里面什麼樣的，大約就是這樣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