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要錄製新歌以及第一個音樂節目舞臺的緣故,柯萱起了個大早,快馬加鞭的來到崔智的錄音室。不管是去過多少場地,哪裡都不如錄音室來得親切。
崔智一聽到開關門的聲音就知道是那位老闆歌手來了。
錄音室裡的每一樣東西都讓她覺得安心。
“最近過得怎麼樣?我最近太忙了,也沒來找你練歌。”
崔智無奈的轉過身看着老闆,開口說道:“這都沒什麼,只要你不玩再讓我去參加什麼選秀節目,當什麼導師就行了。”
“當導師不好嗎?提升知名度啊。”
“那哪裡是選秀?那是用錢去砸出道資格。”崔智不屑地開口,“你看了即將要成團的那幾位的舞臺了嗎?”
“還沒來得及看,怎麼了?很一言難盡嗎?”
崔智絕望的閉上眼睛,似乎不想去回想什麼。
柯萱一邊看着手裡的曲譜一邊喝了口熱水,開口道:“這事後來就不歸在我管理的項目裡了。”
柯萱沒有說假話。
自從自己跟任老太對着幹之後,任真就收回了她手裡最大的項目,也就是這個選秀。理由是要給她一點教訓。
“這對你來說算不上什麼教訓吧。”
柯萱聳聳肩,表示對這個項目的無所謂。
崔智笑了起來,轉過身便調試錄音設備邊開口道:“咱們今天最好這首歌全部錄完,因爲行程的緣故,段修文希望能調整時間,就改成明天錄製最後一期。”
柯萱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說完就走進錄音棚開始做準備。當她聽到伴奏的第一個音時,不知怎麼的,就鼻酸了。開唱的第一個音就帶着顫音,她有點不好意思,衝崔智比了個手勢,詢問要不要重新來過?
崔智比以往時候要敏銳,擺擺手告訴她不需要。
柯萱轉過頭,繼續投入情感。
這首歌的歌詞大意是關於一個在外漂泊的成年人最後什麼都沒存到,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鄉。
柯萱的感同身受就來自於那些感性的詞語。她非常投入,以至於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全情沉浸在音樂之中。
一曲結束,崔智沒有提意見,似乎認爲第一遍就是最完美的一遍。
柯萱在錄音棚裡發了一會兒呆,崔智也沒有提醒,自顧自的開始對人聲進行後期。
過了許久,柯萱纔回過神來,走出錄音棚,跟崔智打招呼表示準備離開。
崔智猶豫了一會兒,喊住了柯萱。
“任總,你今天發揮的非常出色。”
“謝謝。”柯萱回過頭衝他笑了笑,“可能太投入了,情感起伏變化太快。”
“這是正常現象,歌者就是需要豐富的情感和敏感才能演唱好每一部作品。”
柯萱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任總,你這首歌會是一首大爆曲。”崔智指了指電腦屏幕上的作品,“你真的很適合唱歌。”
很顯然,崔智最後的表達真誠又直接,肯定了柯萱努力了許久的夢想。柯萱抽了抽鼻子,朝他說了聲“再見”,便打開門離開了錄音室。
走廊上很安靜,柯萱靠在牆壁上,忍不住哭了起來。爲自己多年來的努力終於得到專業人士的肯定,爲自己一直堅持不懈向前衝的勁頭,爲永遠支持自己的父母,她就在走廊上大哭了一場。
她把頭埋在膝蓋,抖動的肩膀和放肆的哭聲是宣泄壓力和情緒的最大輔助。
柯萱自己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起身的時候腿也麻了,頭也暈了。
她突然好像回家看看。
離開錄音室的時候,她沒有帶上嚴昊,而是獨自一人來到車站,她想要去見一見遠在另一個城市的父母。
從車站下來就是熟悉的街景,柯萱幾乎毫不費力的就能走到以前居住的老房子。她想起當時離開的時候,臉上滿是不捨的表情,彷彿自己本就屬於這裡。可夢想卻在遠方,離開是遲早的事兒。
當時二十歲的她早已經厭倦了公共的洗手池,每天早上要聽隔壁的阿姨聚在一起討論誰家又不小心開了自己家的水龍頭,還特地把“不小心”三個字咬的特別重,臉上帶着“不是故意”,實際就害怕周圍的人聽不出“言下之意”。
她也很煩廁所隔間的聲響總是鑽進自己的耳朵,每次悄悄的打開門,正巧聲響的主人也推開掉漆老舊的木門,吱嘎的聲音並沒有打破當時的尷尬,反而增加了不少閃躲。
這棟筒子樓老舊的就像這座城市的年紀,只是從不跟這座城市一樣打扮。樓裡住的都是一些老人,或是一些平時做着小買賣的普通家庭,買不起新房,卻又心高氣傲的帶着“本地人”的眼光在茶餘飯後評論各種企業家新聞。
柯萱的媽媽曾經在晚飯的時候總結柯萱的性格,除了有衝勁,就再沒有什麼特色了。
柯萱自己也知道。
明明厭煩住在自己家樓上的李阿姨,理由是她老是拿自己跟她的女兒比成績。每聽一次炫耀都讓柯萱狠下心一定要考得比她女兒好,那之後的幾次月考自己比她女兒高出好幾個名次,自己還洋洋得意的把自己大門開着念成績單。
同樣,她也討厭筒子樓老舊的樓梯,每次李阿姨的老公加班回家總是用那雙厚牛筋底的皮鞋,用力的踩踏木板製成的階梯,啪嗒啪嗒,特別是回到房間的時候,腳步一聲一響都準確的打下天花板縫隙裡藏着的灰塵,柯萱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鼻尖站着的灰塵快要被自己吸進去了,她急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和鼻孔,艱難的憋着一口氣,隨後從桌上抽出紙巾快速的把自己的臉擦了一遍。
這些在小時候看起來都十分不討喜的回憶卻在現下變得珍貴起來。
因爲她已經不是她了。
柯萱站在老樓的院子裡,擡頭望向自家的方向,看見了開着窗戶一閃而過的母親。她急忙回過身,不敢再去看。她擔心自己會忍不住的上前擁抱母親,可在母親的眼裡,自己是一個陌生人。
包裡的手機在震動,柯萱拿出後看見來電顯示是嚴昊。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到了要錄製第一次音樂節目的時間,現在去乘車就還來得及。
她不捨地環顧四周,希望能沾上一些周圍的氣息,這樣離開就不會顯得太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