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候那羣不知天高地厚就喜歡拿人尋開心的崽子們可不就喜歡這麼埋汰人嗎?
徐言坐在另一個角落裡,兀自埋頭寫作業,但他沒倪程那麼專心,偌大的教室,這兩人一南一北,中間地帶像是被冰封了一般,無聲無息。
片刻之後,徐言拖拖拉拉地終於扭扭捏捏地走到倪程面前,程果還以爲他終於想到了什麼搭訕方式,結果聽見他說:“你的三角尺能借我用一下嗎?我、我今天忘記帶了。”
他肉眼可見的緊張,彷彿說完這一句話用盡了他畢生力氣。
以倪程這種遲鈍的反應,想必根本沒有意識到徐言的緊張,他侷促地搓着雙手,臉快要埋進胸口裡去了。
慢半拍的倪程終於擡起頭看向他,像是怕碰到什麼燙手山芋似的,飛快地把三角尺遞給他,一句話也不說。
程果親眼看到徐言臉上的失望,但他還是沒有更近一步,默默地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刷的一下,程果眼前突然一晃,場景又變成了室內體育館,她愣了一下才發現遠離人羣只敢偷偷看籃球賽的倪程。
那場比賽並不是秋陵高中的籃球賽,而是同區的附屬初中借的場地,倪程這種從來不會湊熱鬧的人居然破天荒地來看球賽,這可不是她的風格。
程果放眼望去,在場上掃了一圈,呼吸倏然一頓,身穿橘色球衣的10號隊員,背後清晰寫着林舒彧三個字。
彷彿整個體育館的女生都是來看他的,只要他一拿球,歡呼聲此起彼伏,明明是落後一方,但林舒彧的球隊卻拿出了強人的氣勢。
這……程果皺了皺眉,是她知道的那個林舒彧嗎?可她轉過去時發現10號林舒彧跟她認識的林舒彧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10號林舒彧渾身上下都是典型的陽光型男生,而她認識的那個林舒彧雖然待人溫和,可總給她一種逼人的陰沉氣。
彷彿是一黑一白,完全不同的兩種氣質。
哨聲刺耳地響起,場中央的10號林舒彧好像是被下了黑腳,頓時重重地摔了出去。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程果看到了倪程從來沒有變化的眼神裡起了一點點波瀾,她微微往前傾了傾,好像跟關注他的傷勢,卻被前面站起來的觀衆完全擋住了視線。
林舒彧被人擡出去後,倪程偷偷跟着他們到了醫務室,而跟在倪程身後的則是徐言,像是一條食物鏈,一鏈還着一鏈,當倪程看着林舒彧的時候,徐言默默地看着倪程。
程果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幾乎可以肯定,倪程關注的林舒彧並不是程果認識的那個林舒彧,所以那本筆記本里倪程手下的林舒彧也不是那個林舒彧。
怎麼會有兩個林舒彧?同名同姓嗎?
倪程一動不動地盯着醫務室看了許久,直到林舒彧在隊友的攙扶下離開秋陵高中,她纔回了教室。
教室裡其他人都還在體育館,徐言一言不發地跟她回去,好幾次想開口跟她說話又默默地打退堂鼓。
還是倪程終於發現了他,視線短暫的交疊,就在程果以爲這兩人又會像上次那樣無疾而終時,倪程說話了。
“我們兩個是不是班裡的奇葩?他們爲什麼總是喜歡語言暴力我們?”
徐言的眼裡閃過一絲欣喜,他以爲倪程根本不認識他,沒想到她竟然知道他這個人的存在!
他激動地握緊了拳頭,搖頭說:“他們是一類人,我們也可以是一類人,我們可以做朋友啊,這樣以後就不會覺得自己是被孤立的了。”
“朋友?”倪程有片刻失神,“我這樣的人也能有朋友嗎?”
說罷她自嘲笑笑,沒再看徐言一眼。
程果的內心卻起了一點點漣漪,原來倪程是知道徐言的,不僅如此,她還知道徐言也跟自己一樣是被班裡孤立的對象,但在徐言受到自己相同對待的時候,她從來都是置身事外,在她看來,徐言被欺負跟自己毫無關係。
與其說別人孤立她,倒不如說是她主動孤立了別人,把自己圈進了一個任何人都走不進的世界裡。
程果突然有點可憐徐言了,那麼努力想拉近兩人的關係,可是好像不管怎麼努力都是徒勞。
光線嘩的一下投到木質地板上,程果驀地被驚醒,一雙眼睛來不及完全睜開就聽到了宋婉之冰冷的聲音。
“你在這裡幹什麼?”
每次和宋婉之面對面,都讓程果有一種自己欠了她百八十萬的錯覺,她扶着痠痛的腿站起來,含糊不清道:“沒什麼,坐一會兒。”
在宋婉之懷疑的目光下,程果迅速離開戰場。
秋陵高中的校運會比往常要來得晚一些,所有項目報名完畢,只剩最後的志願者還空缺。
程果思來想去,覺得參與很重要,當其他人都報名結束後,她忽然舉手:“老師,我報名志願者服務。”
原本嘈雜的教室裡突然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她,或震驚,或詫異,或不可思議,對他們來說向來遊離於團隊之外的倪程突然主動報名參加志願者,這就很離譜了。
她聽見前後座的同學在竊竊私語。
“她最近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我看是,是不是腦袋出了什麼問題?”
“也可能是最近成績掛倒數受刺激了。”
“我看沒準。”
程果:“……”
杜蔚一看她竟然主動報名要求參加集體活動,倒是莫名感到欣慰,大筆一揮,把她名字填了上去。
校運會分兩天舉行,開始前兩天,報名志願者的同學都會叫去階梯教室開了個集體會議,由校方安排分組。
程果沒想到林舒彧和陸修遠也在,更離譜的是,三人一組的志願者小組,她居然跟他們兩個分到了一起,這究竟是孽緣還是巧合?
以林舒彧的運動能力,他不去好好地當個運動員出風頭虜獲萬千少女的心,低調地跑來當什麼志願者?
“你怎麼不報項目呀?”程果還有些不甘願,本想借着這次機會跟其他同學套套近乎,結果居然還是他倆。
林舒彧笑着擡了擡自己挫傷的胳膊:“你是不是忘了我前段時間剛被人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