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還真有自稱是仙人的,這也實在是太奇特了。所以,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問了一句:“仙人?你真是仙人?”
骷髏人顯然是爲了求得生存,所以非常配合,見他們問起,便毫無保留地說:“以前,我也是凡人,後來我死了,是神仙渡了我,所以我現在也成仙了。”
她的話太令人摸不着頭腦,什麼神仙渡了她,她也成仙了,這種話,說給普通人聽聽,或許會有許多的聽衆,可面前這是些何等人?也會相信她這些鬼話?
“那麼,你沒有成仙以前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白素問道。
骷髏人有問必答,她對白素說:“以前,我就是你們剛纔去的那個莊園也就是天一莊園的主人,夫家姓周。”
白素聽了這話,簡直是詫異之至,連忙問道:“你是天一莊園的女主人愛琳?這麼說,你就是周遊那失蹤了的母親?”
聽到周遊的名字,骷髏人情緒異常激動,非常粗暴地打斷了白素,說道:“不要提那個畜牲,他簡直就不是人。”
果然是周遊的母親?真難以令人置信,周遊現在已經是二十多歲了,就算他的母親十五歲生他,也已經是快四十歲的人,可面前這個骷髏人,看上去,最多隻不過二十歲的光景,似乎比周遊還要年輕,她卻說她是周遊的母親,這樣的話,誰能相信?難道在那個神秘所在,真的可以發生時光倒轉返老還童這樣的事?
骷髏人似乎看出了他們的疑惑,主動說道:“那天,我被那個畜牲從他的房中拖出來,扔在了外面,他還狠狠地向我踹了一腳,然後將門一關,進去跟他的那些妖精鬼混去了。當時,我想,還活在這個世上有什麼意思?我受苦受累,總算是把他養成人了,對得起他那個死鬼父親了。可我哪裡想到,他竟是這樣一個畜牲,對待自己的母親竟如同對待豬狗一般,我這不是現世報嗎?我一想,算了,還活在世上幹什麼?乾脆跳湖算了,如果死了以後能夠找到菩薩的話,我倒是要問一問她老人家,我這一生,對她老人家可是夠虔敬了,她爲什麼還要給我這樣一個兒子?我這樣一想,就雙眼一閉,跳進了湖裡。可是,我沒有死,我後來又活過來了,我活過來以後,連自己也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我變得又年輕又漂亮。我再看身邊的人,全都是年輕漂亮的,她們告訴我說,我是遇到神仙,是神仙給我施了返老還童術,所以,我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聽她一說,白素恍然大悟,周遊的母親原是跳了湖的,可在跳湖以後,又被骷髏人救了,這些外星人有一種非常特殊的技術,可以令人返老還童。這至少解釋了周遊的母親爲什麼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但是,這裡也有一個大疑點,既然她被施了返老還童術(暫且不論有沒有這樣的可能),那麼,她爲什麼不回到人間?
白素將這個疑問提了出來,骷髏人說:“我們不想做人,做人太讓人寒心,太讓人痛苦了,我們只想做神仙。做神仙可以讓我們長生不老,可是,如果我們要是回去做人的話,據說最多還可以活五年就又要死。”
幾個人在一起,七嘴八舌向骷髏人提出了很多問題,這些問題當然是他們心中各種各樣的疑點。我如果按照他們的提問一個一個記下來,既羅嗦又惹人生厭,篇幅也實在是太長,不如長話短說,由我來歸納一下,作個簡略的介紹。
他們提出的問題,歸納起來有幾個方面,第一個大的方面則是:你是什麼人?你從哪裡來?
關於這個問題,前面已略有介紹,她以前是天一莊園的女主人,名叫愛琳。愛琳這一生可以說吃過不少苦頭。她生活在天一莊園這樣一個大家族之中,如果說這一生吃過許多苦頭,也許有很多人不會相信,像這樣一個大莊園的主人,肯定不會娶一個平民的女兒爲妻,愛琳的孃家也一定大有來頭,這種推測是很正確的,只不過她的孃家與這個故事無關,略過不提,她嫁過來以後就是豪門少奶奶,自然也不應該有多少苦頭可吃。
事實上,她所吃的苦頭正是在嫁進了周家以後的事,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一輩子最大幸福也是最大苦難的一件事就是生孩子,愛琳進入周家以後,一共生過十個孩子,前面九個全都夭折了,可想而知,她的這份苦頭吃得有多大。周遊是她的最後一個孩子,當這個孩子還在她肚子裡時,她的父親有一天去爬山(他的家族似乎有爬山的傳統,但到了周遊身上就失傳了),一去就沒有再回來。那時,她已接近四十歲,由她獨自將周遊拉扯大,可見這份苦頭吃得也同樣不小。爲這個孩子,她付出竟是如此之多,豈料這個孩子長大之後,卻極其不孝,爲此她心碎跳河,這時,她的心中真正是苦到了極點。
追溯周家的更上一代,也就是周遊的爺爺,那是一個極有儒雅之風的人,一生博覽羣書,對佛教頗有研究,而且獲益匪淺。但有一點匪夷所思,他的結局竟也是在某一天外出未歸,而且,和幾十年後發生在他的兒子身上的事一樣,他並不是去旅遊或者訪友的,而是去爬山,去爬山是爲了鍛鍊身體,他的身體其實非常健壯,六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就像五十歲一樣。
在愛琳溺水未死而成仙以後,這父子兩人的離奇經過似乎有了一種解釋,那就是他們也都成了骷髏人。否則,天一莊園之中,不會發生如此之多的怪事。
當然,周遊選擇了與他的先人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他甚至不屑於去看一看那間巨大的地下圖書館,如果他偶爾有了這種興趣的話,他的人生或許會來一個突然大改變(這是我當時在那間圖書館中產生的想法,實際上,這間圖書館對周氏一家影響極大,他的家族之中,似乎有着一種玩世不恭、及時行樂的血統,而這些族人最後似乎全都會有一個特別的時候對自己目前的一切感到厭倦,於是就想找到一種新的活法,最後是不約而同走進了那間圖書館中。周遊的結局會不會與此相同?我實在是說不清楚,因爲他的先人中,似乎沒有一個人比他走得更遠,一個人走得太遠了,想要回頭的話,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至於愛琳成仙的過程,經她所說,其實也是極簡單,甚至連這極簡單的過程,也是後來聽別人說起的,她本人並不知道。
她說,她跳進湖中以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死,去找菩薩評理去,她這一輩子吃了如此之多的苦,菩薩爲什麼還要給她這樣一個不孝的兒子。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她開始做夢,她夢見自己到了一個非常特別的地方,那個地方有幾個人,她雖然看不見他們,但的確知道有這樣幾個人存在,他們不知用什麼方法打開了她的腦子,然後往裡面放了些什麼東西。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就醒了過來,醒過來後見自己躺在一塊極柔軟極舒服的草地上的,她當然以爲自己是死了,誰遇到這種情況,都會認爲這就是死,所有的人死了以後,全都會像她一樣。
她醒過來以後,就聽到身邊有人在唱歌,那是一首極其動聽的歌,在這樣的歌聲中,她當然想看一看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唱歌的是些什麼人,這是極其普通而又自然的想法。她於是轉過頭來,看到的情形卻讓她詫異之至,她看到自己的周圍有一大羣非常年輕非常漂亮的女人,這些女人之中夾雜着一些身材高大、英俊倜儻的男人。讓她詫異的倒不是這些女人的年輕美麗和男人的風流倜儻,而是他們竟然一絲不掛。
她此時的意識觀念、思維方式畢竟還是地球人的,地球人的教育告訴她,人的身體是不能輕易裸露的,尤其是女人的身體,那是人類所有的慾念、罪惡之所在,一個女人如果輕易裸露了自己,可能會引起大麻煩。雖然現代社會中的女人已經儘可能多地在釋放自己,但畢竟還只能是遮遮掩掩,雖然國外也有許多地方搞什麼天體運動,但這些人被認爲是另類,和者甚寡。
就算是那些觀念極其前衛的人,讓他們一年四季生活在一羣從不穿衣服的男女之中,恐怕他們也會被嚇得落荒而逃。人類自進入原始人以後,就已經知道了什麼叫羞恥,那時有人已經知道用樹葉來遮羞了。可是,這裡的人竟如此復古,那麼,這裡到底是一個什麼地方?這裡的人生活在一起,會出現一種什麼樣的混亂局面?她想象,在這裡,一定經常性地被一些淫穢的事情所籠罩。她以爲自己是到了一個什麼邪教的所在地。
愛琳在見到這裡的一切之後,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並不稀奇,別說她作爲一個做了一輩子淑女的女人,會感到詫異莫名,就是有着極爲離奇經歷的衛斯理第一次出現在這裡時,也是覺得這裡簡直是詭異之至,暗想,這裡不知是一個什麼污穢所在。
在那一刻,愛琳也曾想過,這或許是這個特殊地方的什麼隆重的節日,或者是有什麼極爲重要的慶典,所以纔會有着如此奇特的風俗,如果是這樣的話,倒也不難讓人接受。她見那些赤裸着的年輕女人和年輕男人,圍着她跳舞、唱歌,神情之中極之歡樂,倒也沒有任何淫邪的神態,便認定是這麼回事。
但她畢竟是從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來,受過完全不同教育的人,別人可以面對男女裸體無動於衷,她卻不能,她不敢再看她們的身體,但她們是將她緊緊地圍在蹭的,她如果想不看她們,唯一的方式就只有看自己。這其實是所有女人下意識的一個動作,每當遇到極其羞怯或者難堪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低下頭來,看着自己,絕對不好意思使自己的目光隨意地落在一些不該落的地方。
愛琳在看自己的時候,更是大大地驚了一下,以至於她驚駭得一下就從躺着的那塊草地上跳了起來。那塊草地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太柔軟太舒服了,她絕對不想離開,但此時她所受的驚駭又實在是太大,所以在完全無意識中就跳了起來。讓她如此驚駭的原因說出來其實也極之簡單,她竟和那些女人一樣,全身沒有任何衣飾。她跳起來以後,就想躲到什麼地方去,或者是找到一點什麼遮羞的東西,哪怕是一片樹葉也好。但是她所處的環境之中並沒有這樣的東西,只有一種既細又柔軟的草,那種草根本不可能給她遮羞。
當時,她的心緒實在是太慌亂,所以根本就沒有發現,她所看到的自己的身體,其實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具身體,因爲那具身體是屬於老年人的,早已經開始乾癟開始萎縮,已經逐漸失去了彈性和光澤,而現在的這具身體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鮮嫩,套用一句地球人用爛的話是水靈靈的。
有關身體以及其他的一些變化,她是後來才慢慢知道的,那時,她也已經知道了,她不再是人而是仙人。這話當然是那些圍着她跳舞的女人中的某一個告訴她的,那些女人還告訴她,她們也都是死了以後被神仙所救,現在他們也都已經成了仙,人成了仙以後,就像書上寫的一樣,有着許多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可以隨心所欲,只要自己想到什麼就可以變成什麼。
愛琳在說到這種變化的時候,聽的人全都誤解了,以爲她們成仙以後全像孫悟空一樣,有了七十二般變化,所以才引起了柳絮的好奇心大發,先是驚呼了一聲,然後說:“真SG有這樣的事?你能變成我嗎?”
她這話一說出,其他幾個人全都驚駭莫名。康維連忙以目光制止她,然後迅速向愛琳的身邊靠了一步,手已經微微伸出,做好了隨時將愛琳抓在手中的準備;白素伸出手去拉柳絮的衣服,柳絮是何等的聰明?她在說出這句話後,也立即意識到自己一時被這個骷髏人所說弄得失去了理智,忘了他們目前所處的特殊環境。
如果骷髏人真有變化成柳絮的能力,只要她搖身一變,當場就有了兩個柳絮,如果她的這種變化能力真能出神入化,連康維十七世也一時分不出哪個是真的柳絮,哪個是骷髏人的變化的話,事情就會變得異常複雜起來,那時,在保護柳絮和繼續拘押骷髏人做人質這兩件事上,根本就不能兩全,選擇一項就一定得犧牲另一項,這就是康維白素等人在聽了柳絮的話以後大驚失色的原因。
柳絮看到幾個人頓時驚慌失措,馬上也就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說:“不、不、不,你不用變化成我,我沒有什麼好變的。”
愛琳接着說了一句話,大家這才知道,原來只不過一場虛驚。
愛琳說:“你們誤解了,我根本不能變成我以外的任何人,這隻有神仙才可以做到,我們這些由凡人過來的人都不行。”
此話一出,幾個人同時出了一口長氣,另一方面,卻也有墜入五里雲霧之感,腦中是一片模糊。剛纔,愛琳明明說她成仙以後可以隨心所欲地變化,現在又說不行,這豈不是前後矛盾?難道她看出了康維的意圖,知道自己只要一變成柳絮,這個能力讓她感到不可捉摸的大個子就會立即出手,將她再一次制服?那時候,因爲擔心會出現意外,他可能會有些別的行動,將她置於死地也是完全可能的。
儘管她有了這樣的話,康維十七世還是不肯有絲毫放鬆,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顯然,她是擔心她在耍詐,心中正高度警惕着。
愛琳也看出了他們爲什麼緊張。自從自己被他們抓住,又被帶到了這五千米高空以後,她的心裡其實一直都緊張之至,後來聽他們問起各種各樣的問題,他們甚至知道周遊以及她離家出走的情況,纔有了一種他們並不會傷害自己的預感,主觀上就很願意與他們配合了。她看出他們緊張的緣由以後,就對他們說:“是我剛纔沒有說清楚,我說我可以隨心所欲地變化,是指我可以變化出我自己。我的變化,他都已經看到過了。”說着,她指了指康維。
她這話說得實在太模糊,很難讓人明白。
白素算是腦子轉得快的,就問:“你所說的變化,是不是指你可以變化成你的任何年齡形態?”她怕愛琳不懂這種很文氣的話,就又補充了一句:“想變成二十歲就是二十歲,想變成一百歲就是一百歲?”
“那不是一百歲,而是四百歲,那是我們生命的最高極限。”愛琳糾正她說。
四百歲,幾個人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白素想到,周遊在向她和衛斯理講述他所見過的奇特事情時,反覆用到了衰老之至、醜陋之至一類的詞語,顯然驚恐詫異之至,當時,她還不是很能理解,心想,只不過是一些年老的女人而已,任何人都要老的,任何人也都見過人老的模樣,這也沒有什麼特別讓人驚駭的地方。現在,她知道,周遊所說的那些衰老之至的女人,原來竟是一些年齡有四百歲的女人。一個原本年輕貌美,傾國傾城的女人,到了四百歲的時候,會老成一個什麼樣的精怪?常人沒有見過如此之老的女人,當然不可想象。周遊所見到的,與他的生活經驗有着極大的距離,所以,他肯定不會認爲那是人,而是一種令人極端恐怖的怪物,當時的驚駭也就可想而知了。
有關這一點,其實還有許多可以問的問題,比如,她們既可以隨心所欲地操縱自己的身體,那麼,自己想怎麼變怎麼變好了,爲什麼要變“鬼”駭人?這一點也許可以解釋爲她們生活在那樣一種環境之中,感到寂寞無聊,所以與人開一點小玩笑;另一個更讓人不解的問題是,她說她們是一些已經成仙的人,既然已經成仙,就應該突破了人類生命配額的限制,可以永遠地活下去了,可她卻又說,四百歲是她們生命的最高極限,這該怎麼理解?又說如果她們離開了基地,五年之內就會死亡,這又是怎麼回事?還有,她幾次提到了神仙,難道她所說的神仙,與她們這些由凡人成仙的人不同?那麼,那些究竟是一些什麼人?另一個問題是她的家人,也就是她的公公以及丈夫,全都是在一個毫無特別的日子中離家然後一去不復返的,給人留下的兩個巨大的未解之謎,在知道了她跳湖未死被神仙所救然後自己也成仙了以後,很容易就會產生一種推測,那就是他們也一樣成仙了。那麼,在她成仙以後,是否再一次與他們相遇?他們在仙境閤家團園了嗎?
許許多多的問題還沒來得及問,就被白素搶了先,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白素的問題是大家一直都想問的問題,也是對於她來說最大的問題。
她問的問題是:“你們準備將他們怎麼辦?”
她的這個問題一出,幾個人才知道,這纔是最最重要的問題,所以,就算心中想着還要問其它一些問題的,此時也都改了口,附合着白素,問道:“是啊,你們準備將他們怎麼辦?”
愛琳一時沒有弄清楚她問的是什麼問題,所以現出迷惑不解的神情,說道:“你們說什麼?能不能再說清楚一些?”
大家一致認爲她是在裝糊塗,所以神態上頗有些不友好。
康維十七世首先說了話:“你裝什麼糊塗?這幾天,你們弄去了幾個人,這幾個人都是我們的好朋友,你們想將這幾個人怎麼辦?”
他們在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曾設想過愛琳會以各種藉口搪塞,事實上,她這時只說了一句話,卻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的,而且,這句話也讓他們覺得極不可以理解。
她說:“我不知道。”
如果僅僅只是這四個字,當然是很好理解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直接了當,沒有任何轉彎抹角,並非特別生澀的詞,這是一句誰都可解的話。可是,如果將這四個字與他們所提的問題聯繫起來,情形又完全不同,愛琳所說不知道的,有可能是不知道他們所提到的幾個人是怎麼回事,那也就是說,這件事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她反覆提到的神仙們所幹,對她們是絕對保密的;還有一種理解是她不知道那些神仙會怎樣處置那幾個人,那是神仙的事,與她們無關,所以她們也絕對不會去打聽。
其實這種情形也是極容易理解,就像齊白跟着李宣宣去了陰間,陰間主人改變了他的生命密碼,使他具備了另一種與地球人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態,當時,他的感覺是陰間主人想什麼,他就能知道什麼,而他想什麼,陰間主人也同樣能知道,表面上看,他們的思維似乎是共通的。但據我分析,這其中有着根本的區別,也就是說他的思維的確是與陰間主人共通了,但陰間主人的思維卻絕對不會與他共通,他之所以能夠感覺到這種共通,那是因爲陰間主人需要他有這種感覺,他的一切感覺系統,其實已被陰間主人操縱在手中。有關這一段故事,記述在《改變》那個故事中,此處略提一提而已。
我此時所想到的情形,正與齊白成爲地仙的情形一致,以前,我所接觸到的陰間主人,毫無疑問是外星人,同樣,愛琳所說的那種神龍露首不露尾的什麼神仙,其實也是被極高的科學武裝起來的外星人,他們能有辦法讓地球人的生命足夠地延長,他們這樣做,肯定有着他們的目的,至於這到底是什麼目的,我不知道。(當然,在很久以後,我知道了,但那畢竟是以後發生的事,到有機會記述那件事時再說,在此略過。)既然她們只不過是外星人用以達到自己特殊目的的工具,外星人的目的以及所有活動,當然就不會與她們分享,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以上所提到的這些,倒也不難想到,在想到以後,卻讓人詫異之至,因爲愛琳那四個字中,不論包容的是哪一種情況,事情總歸是極其不妙。兩種情況都說明一個問題,衛斯理等人被那些就連勒曼醫院也從未接觸過的外星人擄去,這件事由地球人改變生命密碼而變成的骷髏人沒有任何關係,何況,那些外星人手中不知掌握了多少這種由地球人變成的骷髏人,就算損失一兩個,哪怕是一兩百個,對於他們來說,應該都不會有任何影響,因爲地球上有着五十億人口,每天都有數以萬記的人死亡,只要他們願意,他們可以使自己在一天之內千百倍地補救這種損失。
想到這一點後,大家都有一種希望徹底破滅之感,他們甚至猜測到,那些不可知的外星人對愛琳的神秘失蹤必不會勞師動衆。這一想法很快就得到了應證。
亮聲想到這一點後,像地球人一樣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那似乎說明,他這個外星人的思維也是通過腦袋進行的,而他的記憶組似乎不足以應付目前所面臨的一切,本該想到的事,卻被忽略了。
他在拍了自己的腦袋之後說了一句話,他說:“原來如此。”
白素等人正準備問他什麼原來如此,他接着又說了一句話,這句話簡直讓白素有一種掉進了冰窟中的感覺,全身透涼。
亮聲說的話是:“難怪我沒有發現他們追蹤康維先生,原來他們是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
最先明白這一點的是亮聲,緊接着,康維也明白過來。
他在抓到愛琳以後,片刻不敢停留,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那個被特殊保護起來的基地。他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以防自己的行動被他們發現,然後上來糾纏,因爲對那些外星人的能力他一點都不摸底,他絕對不敢自信一定能夠勝過他們,所以纔會迅速離開那塊草坪,甚至是逃到了五千米的高空。現在回過頭來想這件事,就有諸多令人不解之處,在那樣一個極其先進的基地之中,哪怕是出現了思想波,他們都會發覺,這並不是什麼天方夜譚,不說康維可以做到這一點,現在地球人其實也可以做到這一點。那也就是說,在康維一出現在他們基地時,那些神秘的外星人早已經知道了,並且正密切關注着他。對於那些外星人來說,康維這種生命形式,或許也是一個不可解之謎,他們不知道這個貿然闖入者究竟有着什麼樣的超人能量,所以並沒有採取特別的行動。另一方面,也是由於康維的行動實在是太迅速了,他們可能未來得及採取行動(他們一定也有着地球人不可想象的速度,這種速度足以使他們對康維的出現做出反應,我說他們可能未來得及,是基於另一種類似於地球人的考慮,他們很可能在這方面與地球人一樣,在採取任何行動之前,都力爭做到知己知彼,甚至可能會比地球人更甚,以免不必要的損失。所以,他們的未及行動,並非來不及阻止康維,而是未及弄清他的身份)。當他們發現康維“私闖禁地”的目的只不過是搶走一個骷髏人之後,感到這對於他們來說並沒有任何損失,所以大可不當一回事。
這樣分析的結果讓他們感到透徹的寒心,因爲他們原以爲抓到了愛琳,就是抓到了一個可以與骷髏人討價還價的重大砝碼。實際上,愛琳的生命,對於那些不可知的外星人來說,實在是可有可無。這樣一來,愛琳的存在,無論是對那些外星人還是康維等人,都是沒有意義的了(唯一覺得極有價值的是亮聲,因爲這畢竟是一種他從未接觸過更未認識的生命形態)。這樣一來,以愛琳作人質交換衛斯理等人的想法不僅不可能。簡直就可以說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