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這件事擴大了看是要擡架子,縮小了看只是想要說話。是的,平素央只是想要說話,僅此而已。她放下手裡的茶杯,擡起眼眸看着眼前那個退避三尺的大漢。長君側眼一瞧她的模樣忽然眉頭一挑,有些猶豫是不是要阻止她。這樣的直覺告訴她,背後這個人似乎說不出什麼好話來。
的確是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的,平素央隻身一個女孩子,能夠在平府這樣一個勾心鬥角的環境裡摸滾打爬這麼多年還沒有缺胳膊少腿,並且看起來雖然小日子過得不滋潤,但是好歹是過下去了。所以,說話這方面就很有講究,雖然不是像長君一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過那罵人不帶髒字的功夫也是煉得爐火純青的。長君依舊在猶豫,她到底要不要阻止這個人說話,或者連開口都要阻止下來。萬一那大漢對平素央一聲咳嗽都有些敏感得擔驚受怕怎麼辦?
衆人只見那姑娘擺開了架勢,竟然是伸出手指指了指長君挺拔的後背和後腰,“你看着眼前這個人,有沒有一點熟悉的感覺?”
咦,這是怎麼回事?忽然從大尾巴狼變成了小清新,竟然讓人有一瞬間的無法適應。大漢也愣了愣,然後就把緊張看着平素央的目光移到了長君身上。左右看看,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個簡單的,不對,一個英氣一點的女子罷了。但是這個女子長得很漂亮,雖然英氣,卻不顯男兒氣概。如果收了那份狠厲,也是一個絕色美人。不過他這話還不敢說,畢竟收了英氣那是如果,現在這個美人可是一臉的凶神惡煞。於是大漢沒有辦法,嚥了口口水,又看着平素央連剛剛到底平素央問的什麼問題都忘了,就點點頭,道“熟,熟悉。”
“既然熟悉,你可知道你在哪裡見過她?”
這個他怎麼知道?大漢額頭上忽然掉下來一點冷汗,不知道是想到了家裡是不是有一隻母老虎還是單單被長君和平素央兩個小姑娘給嚇到了,“我,我,不記得了。”
平素央不理會長君的疑問,估計是和這個大漢槓上了,又點了點長君,“那好,我告訴你。這個姑娘,是孫霖孫大人照料着的。知道孫霖是誰麼?刑部侍郎,知道了麼?”
長君忍着要轉身就給平素央把嘴巴捂住的衝動,在這個時候也不會去拆她的面子,只好在心裡告訴自己。我沒有說過要讓孫霖好過一點的話,沒有沒有。然後和平素央統一戰線,將自己的小胸脯挺得老高,頭朝天,鼻孔對着大漢,這個姿勢一做出來就差點沒有能夠控制好自己,從桌子凳子上摔下去。
孫霖這個名字,在這裡的人聽說過的的確不多,不過提到刑部侍郎孫大人,這個就熟悉了。連那大漢都被嚇了一大跳,有些驚悸又有些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兩個姑娘。看起來倒真是漂亮,不過孫大人和這兩個姑娘是不是真的有淵源呢?這個似乎真的拿不準。
孫大人一直在外的名聲就是脾氣好,不過如果真的當他脾氣好然後上來捏軟柿子一樣捏一把被扎得手都掉了才曉得厲害。所以其實真的沒有人能夠這麼明目張膽在孫府外面冒充這個孫大人照料着的人吧?大漢更加拿不準主意了,咬咬牙,剛好有人上前來拉人,於是大漢就順着階梯下樓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當事人都走了,熱鬧就散了。長君保持着這個造型對着周圍的人冷哼了一圈,拿着鼻子指着那些還在看熱鬧的人,將人趕走了才鬆了一口氣收起造型對着平素央瞪眼睛,“我以爲我是不安分的,結果你比我還不安分,走到哪裡都是麻煩。你說說,先是招來一個孫霖,現在又給人抹黑,不曉得明天,不,今天晚上又會傳出了怎麼樣的流言來。你也不想想,你現在可是女夫子啊。這麼一個明晃晃的身份在這裡,最要擔心的就是你的名聲啊!待會你讓人認出來,誰還敢讓你去教導孩子啊。都怕你誤人子弟,然後你的名頭一掉,我怎麼辦啊?”
長君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可是對方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發牢騷,半點反應都沒有。在長君休息喝茶的時候才眨巴眨巴眼,“哦。連累你了啊。真是抱歉。”
“……”
“得到什麼消息了?”長君看了看對方將自己憋得說不出話來然後纔開始問自己,忽然就有些對那大漢感同身受起來。其實章緋和平素央纔是絕配吧。
於是她站起來,喚了小二過來結賬,拉着平素央向着郊外走去。
“孫霖倒是一個很有效率的人,不過似乎也有點貪功。”長君回憶起自己在書房裡看到的東西,和平素央一邊走在小路上,一邊搓着手,呼出一口白氣,“素央姐,你冷麼?”
“冷。”平素央走得比較慢,她是一個受過教育,不對,受過禮儀約束的姑娘。以前爲了不被平笑柳挑出刺來她在這方面下了大功夫訓練。現在已經成了習慣。而且她的三寸金蓮的確走不快。慢走的時候寒風就顯得尤其刺骨,冰雪環繞,簡直要將人給凍僵了,“怎麼說?”
“他其實一早就發現了天陰閣,並且在暗中蒐集這個組織的消息。我猜想,他其實是一石二鳥,不只是來套近乎,還是借這個機會正大光明的去調查天陰閣。不過他的這些東西都藏得很好,書房裡只有一些和天陰閣有關的,他還沒有來得及整理的消息。我猜想他在其他的地方也有一個秘密的藏消息的地方。”長君想了想,“他蒐集的消息很廣泛,看樣子是想要將這個天陰閣一網打盡,然後升官。不過我需要的消息只是天陰閣的位置罷了。”
“拿到了?”
“嗯,這個應該是才傳回來的。也正是從這一條消息上我纔看出來他一直在暗中調查天陰閣。看來這個孫霖的人脈和消息面很廣。”長君從地上抓起一堆雪,在手裡搓成圓球然後扔出去,“你今天得罪了他,明天他就會知道消息,如果讓他屋的小嬌妻產生了什麼不願意的想法,恐怕他就要對付你了。”
“哦,我拖累你了,對不起。”
“……”
“我們現在去哪裡?”
“先去城外的小木屋,我去看看齊寒回來了沒有。順便在看看簡沉淮和簡沉吟來了沒有。你還記得簡沉淮和簡沉吟是吧?”
“記得,簡華樓和城東茶鋪的老闆。不知道你從哪裡找的這麼忠心耿耿的人。”
“……”
“他們兩兄妹也快要來了,就是不知道具體什麼時候到。估計是這兩天,簡華樓和城東茶鋪現在都還沒有修好,他們落腳的地方就只有齊陽說過的那個郊外的小木屋。如果我們今天晚上能夠在那裡碰上一個兩個人,對我今天晚上的行動也是很有幫助的。”
“哦,你今天晚上的行動沒有我是吧。哦,我的手腳不方便,拖累你了。真是抱歉啊。”
“……”長君停下腳步看着眼前的這個表姐,實在是有些無法理解爲什麼她今天晚上的情緒也這麼不好,已經不是單純的不怎麼好了。簡直就是一點就着的炮仗,“春風又綠江南岸,吹醒了你的春心。表姐,你今天心裡有些暴躁啊?”
“……”平素央轉過身去看被自己落下了長君,今天晚上的天空裡沒有什麼月亮和月光,看起來黑漆漆的。不過地下的雪很白,很白,看起來讓長君的臉上帶着一種莫名其妙的慘白之色,“其實是你現在春心萌動了吧。”
“哎喲,我可沒有煩躁啊。”長君笑嘻嘻的上前來一把摟住平素央的脖子,駕着她往前走,“你看啊表姐,現在你也老大不小了。大表姐到你現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爲人母了,你現在連一個心儀的人都沒有——不對,說不定你是有心儀的人啊,只是沒有告訴我。三表姐,你說,是不是心裡藏了什麼秘密?哎呀,是我說錯了,是藏了人啊。”
平素央靜靜的看了一眼長君,不理會她。長君卻依舊扭着這個話題,一直精神亢奮的很。巴拉巴拉說了一大段話,然後平素央半點眼神都沒有給她。
到了小木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長君身體很好一向穿得少,結果今天在雪地裡慢走了一遭,寒氣有些入體,冷得她牙齒髮顫,幾乎想要窩在平素央懷裡去。不過平素央雖然年紀比她大了三歲多,卻沒有她這麼高。何況她也真的不忍心折騰一個這樣柔弱多病的表姐。
於是就自己硬扛着到了小木屋。剛剛推門進去,就看到裡頭的馬車。心裡一怔,高興極了,“啊呀!沉吟姐姐!你們來啦!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啊!一起守歲啊!沉吟姐姐沉吟姐姐!發紅包啦!”
長君風風火火的跑過馬車從一邊繞過去,結果看到人的時候一愣。是一個青年男子,不過男子很陌生,正冰冷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