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凝重,長君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譴責自己麼?還是給自己找藉口。不,這些都不是正確的做法,但是長君現在已經找不到正確的做法了。
不會有人給自己指路不說,前人還留下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讓自己去解決。明天晚上動身,已經是她能夠想到的最快的時間了。在白雪的背上休息一晚上,如果天氣好的話,還能夠趕上在第二天破曉的時候就到達樓花鼓。並且還能給自己養好精神。如果天氣不好的話,白雪能夠抵擋一部分,剩下的全部都要依靠自己硬撐過去。
這麼一想,似乎這一次的旅行很不舒服啊。
其實她也可以不管明天跟着父親一起去平家的事情,但是平素央的的確確是在等自己的,她不可能不去,而且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要準備。例如現在就需要準備的今天晚上的剿匪行動。她還是很想要參與進去的,或者說,她還是很想要得到關於天陰閣的第一手資料。
來來去去反反覆覆這麼一耽擱,長君發現自己竟然將人命關天的大事排到了後面去。這就有些違反自己的初衷了,所以她才決定壓縮自己的時間,把原本說的三天換成了明天晚上。也許不到明天晚上,也許就是明天下午甚至是中午,自己就可以啓程了。
“也好,早點啓程就能夠早點安心。不過你的方子是真的沒有問題的是吧?”
“具體情況要到了懷南再說,瘟疫這種東西每一次都不一樣,要因地制宜。”長君想了想,選擇了一個牛頭不對馬嘴的詞語搪塞過去。其實她的理論知識是有的,不過要說到上場去實踐,就着的是少得可憐了。不過單論這理論知識來說,長君也可以甩別人八百條街了。畢竟空惜靈的收藏不是說說而已,散仙的手段也不是看看而已的。
“你可以先去看看齊陽,他現在在中南和懷南相接的地方,一個小鎮,叫做三封古鎮。去懷南的路上應當會路過那裡。我先傳信給他,讓他注意接洽。”
長君想了想,這樣也好,可以先看看齊陽在那邊做到什麼程度了。如果順利的話,還可以借用齊陽的士氣先拿下一部分中南,牽制何家的人馬,或者是做暗探潛伏進去也是好的。於是她點點頭,同意了齊寒的建議。
簡沉吟帶着武臻一直在外頭守門,守着守着就聊上了。簡沉吟對武臻的瞭解並不怎麼多,更多的是來自於他的自述,簡沉吟和簡沉淮兩兄妹都沒有主動問過他什麼。不過簡沉吟現在的確是太無聊了,打發時間一樣的問了問。
武臻也沒有隱瞞,依舊是那套說辭,就是自己是被何家的人攆出來的。他的親人都在逃避徵兵的過程中喪生,罪魁禍首就是那些叛軍。所以他是要報仇的。
“可是你打算怎麼報仇呢?”
“灼華姑娘應當要起兵的,是麼?”武臻一點都不感到爲難,說這話的時候只是微微低下了頭,不去看簡沉吟。
簡沉吟嘴巴張的大大的,有些驚詫,長君要叛亂的事情到現在爲止,還應當是一個秘密纔對啊。就算長君現在的行事作風都有些讓人覺得好奇和不解,但也不應當和叛亂起義掛鉤纔對啊。簡沉吟微微思考了一下,不是自己不小心在什麼時候說漏了嘴,那麼武臻要麼是聽別人說的,要麼就是自己猜的。
這樣想着,這個單純的小姑娘忽視掉心裡的爲難,對這個看起來很剛毅很正義的男人升起了警惕的心思。
不過武臻似乎沒有發現,他低垂着頭,陷入了自己的思考裡,“如果,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就跟着灼華姑娘幹,能殺一個何家人就殺一個何家人!”
無論武臻後面的話說得在怎麼樸實,簡沉吟想要對這個人憐憫,現在都無法發自內心了,一種淡淡的阻塞感讓她決定轉個身就告訴長君。
武臻沒有聽到回答,擡起頭來正好看到簡沉吟微微皺起的眉腳,好看得彷彿是出水的一輪彎月那樣美好。簡沉吟雖然沒有她哥哥那樣的機靈勁,但是這麼多年來的鍛鍊也足夠讓她做到不露聲色了。
於是她微微鼓起自己的臉,瞪了武臻一眼,然後偏過頭去不在理會他。難受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是失望。原來每一個人都帶着自己的或單純或複雜或多或少的目的啊。
真是讓人感到很難過啊。
簡沉吟和武臻保持着沉默,一直等到長君出來。簡沉吟一見到長君出來就湊上前去抱住了長君的手臂,躲到了她的身後去。
她記得十年前的時候,這個小女孩還只到了自己胸口那麼高一點點,卻主動站出來爲自己排憂解難。不止一水的解決了後顧之憂還單純天真的誇讚自己的廚藝。那纔是單純的,沒有目的的。後來那個小女孩走上了這樣的道路,卻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爲被自己和自己的哥哥逼迫的。
如果沒有那份逼迫的話,其實小女孩和自己也許會是泛泛之交,也許會是一種遊離在生活之外的朋友。但是簡沉吟一點都不後悔。她覺得,帶着這樣那樣小目的的小孩纔是一個真正的小孩。
不過這一份對長君自然而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依賴卻讓長君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莫名其妙歸莫名其妙,長君還是很願意守護她的這一份單純的。
於是長君看着簡沉吟,卻見到她臉上帶着委屈,眼眶都委屈紅了,當下就覺得難受了,於是給了簡沉吟一個抱抱,然後放低了聲音問她怎麼了。
簡沉吟委委屈屈的,卻是半個字都不說,於是長君自然而然的將這份氣撒到了一旁的武臻身上去。明明這個小孩在自己進去這間屋子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結果自己一出來竟然就變得委屈了。這是什麼意思?除了跟她一起在外頭站着的武臻,長君實在是想不到其他人能欺負小孩了。
何況這個小孩應當還對武臻有那麼一點意思。
“你們,吵架了?”
武臻看了看委屈的簡沉吟,有看了看對着自己挑眉的長君,很明顯的意思就是如果自己搖頭或者說一個不字,就要鬧起來的架勢。這是非要自己承認吵架了。或者是非要自己承認自己欺負簡沉吟了。
不過武臻的確不是一個怕威脅的人,於是他放心大膽的搖頭了。說他誠實也好,說他不懂得看人的眼色也好,總之長君的臉色就不好看了,橫眉冷眼的看着武臻,“那你們是怎麼回事?難道沉吟姐姐自己忽然就不高興了?或者你說她現在這個樣子是想我想的?”
“……”
武臻動了動嘴,想要回答說她的確是忽然就這樣的,然後他也懷疑是想長君想得委屈的。不過還沒有說出話來,齊寒就出來了。還好出來的是齊寒,如果是齊陽的話,不曉得又要鬧成什麼樣子。
“灼華,我沒事。”簡沉吟現在只想把長君拉開然後告訴長君可能自己和自己的哥哥看走了眼,身邊跟着的這個人其實是居心不良的。不過她越是扭捏,長君就越是懷疑武臻到底是不是做了什麼。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齊寒一直都是一個不知道尷尬的安靜爲何物的人,所以這樣的場面的不對勁他是半點都沒有察覺到,和長君點了點頭,“你是自己回去麼?”
長君對他點點頭,“我出來也夠久了,是該回去了。”
簡沉吟聽到長君這樣說心裡鬆了一口氣,結果哪裡曉得長君在對齊寒和顏悅色說完這句話之後就繼續轉過頭凶神惡煞的對着武臻齜牙咧嘴,“回去讓簡沉淮找你算賬。”
“……”
簡沉吟拉着長君坐上馬車,然後等着馬車一路走一邊又想着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和長君說這件事。如果鬧到哥哥那裡也是多讓一個人擔心誤會罷了,但是在馬車上她又半點武功都沒有的,無論說什麼話都會被在外頭專心致志駕車的人聽到吧。
長君坐在一邊吃着簡沉吟的小點心,一邊看着她抓耳撓腮的樣子,然後總算是看出來了,她應當是發現了武臻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一直和武臻待在一起沒有辦法告訴自己,於是她很善解人意的將自己的手遞過去。
簡沉吟看着她的手,果然反應過來,在她的手掌上寫寫畫畫,總算將剛剛的事情講了清楚。長君明白了來龍去脈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簡沉吟這樣的爲自己着想,就算那個人是她喜歡的人,都能在第一時間裡站在自己這一邊來。也許正是她的這一份不變的執着和單純,長君纔想要好好保護起來,不要被世俗沾染了。
於是她只好安慰似的拍了拍簡沉吟的肩頭,在簡沉吟的希冀的目光中轉頭,對着外頭的馬車伕武臻大吼一聲,“武臻你在門外頭危言聳聽嚇到了我的小可愛,現在小可愛很委屈,我建議你帶小可愛出去逛逛街散散心,然後到了晚上在去小可愛的兄長那裡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