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空惜靈的信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了。長君正在和泥孩們一起趴在地裡捉蚯蚓,然後打算去餵魚。小女孩都羨慕又怯怯的望着,男孩們則是一起激動的努力着。
然後長君就被齊陽給拎了起來。
看着眼前的齊陽,長君還沒有回過勁來,倒是自己的一幫小弟不安靜了,都撲上來要齊陽放開自己的老大。
齊陽嘴角一抽,放下長君,還滿臉不可相信那眼神質問她是怎麼回事。長君迴應了一個大白眼和衣服上的兩個泥手印。
“……”
“有事麼?”示意自己的小弟們稍安勿躁,長君才轉頭去問。
齊陽就看着一片小孩詭異的安靜了下來,總算曉得齊寒說的不對勁是怎麼回事了。這個豈止是不對勁啊,幾乎是要奉爲神明瞭啊。
“是,要回去了。現在。”
“老大你要走了麼?”
“老大要回來麼?”
“老大你可不可以不走啊。”
“老大,我們捨不得你,你要回來啊。”
“……”
長君小手一揮,“放心吧,老大會回來看你們的。只是老大現在要去征服世界了。”
“……”
白雪飛了好長一段路來,齊陽都沒有從那堆小孩裡驕傲的歡呼聲裡清醒過來,就差忍不住要上前去搖搖那個鎮定的小孩了,“你是怎麼做到的?”
“什麼?”
“纔多久,你就成了孩子王了?”
“哦,這種事情靠天賦,後天是學不來的,例如齊陽大哥,你只適合當我的小弟。”
“……”齊陽決定不和長君說話了。
小孩眯着眼睛吹風,忽然道,“你們看到長生塔,都不覺得奇怪麼?”
齊陽一愣,回憶了一下,點頭,“是有點怪,似乎不是這裡的風格。”
“自然不是,花樓是北方人。”
“不不,我是指的,長生塔和北方的風格也完全迥異。如果這個真的是長生塔的翻版……”
“那是哪裡的?”
小孩在風裡挺直了背,眯起眼,“塞外——北塞的燕部落。”
“你還去過燕部落?”齊陽一怔,就直接問出來了。
齊寒看了他一眼,果然齊陽是一個抓不住重點的人。
“沒去過,但是不代表我沒有見過。師傅的藏書豐富到讓你歎爲觀止!”
齊陽嘴角一動,不在說話。
“花樓本就是北方逃難來的,萬一就是塞外的名族呢,那也不一定啊。”
“長生塔啊。”長君一聲輕嘆,“你不覺得這個名字耳熟麼?你不覺得無上的權利和百毒不侵的祈禱,很耳熟麼?”
齊陽沉思了好久,還是沒有覺得那裡耳熟了,於是他就去看齊寒、齊寒也不知道,當他不知道的時候,他就轉過頭去,留給齊陽一片瀑布一樣順滑的髮絲。
齊陽覺得頭疼。
回到石峰谷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剛剛錯過了飯點。長君一開始就想到,所以自帶乾糧,胡亂啃了幾口。就對着出現在面前的散仙打招呼,“你好啊師傅!”
空惜靈揉了揉腦袋,對着直接扔了乾糧到齊陽手裡撲到自己懷裡的長君笑笑,“功夫練得怎麼樣?”
“御劍可行,琴技好久沒動過,棋藝進步。”
齊陽頭疼的看着小孩忽悠自己師傅,覺得小孩要露餡的,果然空惜靈就點點頭,扔了一個木劍到她腳下,“試試看。”
他還沒有來得及幸災樂禍,就看到那小孩呼啦一聲御劍飛出去老遠。
所以,那個孩子是什麼時候練習的?!
“散仙是查到什麼了嗎?”
空惜靈點頭,一身豔紅的衣裙在風裡翻飛,“我以前還不曉得這個石峰谷裡還藏有靈物。是陛下來到的時候帶來的王氣才激發了靈物。”
“是什麼?”
“流光。”
“流光?”齊陽一愣,接着就倒吸一口涼氣,“萬劍至尊,流光劍?我的天,流光劍早在百多年前就已經消失在了江湖上,沒想到竟然隱藏到了這裡?”
“恐怕不止隱藏到了這裡?”
“嗯,還隱藏到了水裡。我這些日子的探查,大概知道了流光劍藏匿的地點,希望陛下能夠拿到流光劍,這對陛下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我們之前遇到的事情都是流光劍在搗鬼?”
“是,此劍亦正亦邪,如果持劍者心智不堅,很有可能被劍所主導,成爲劍傀,做出危害江湖的事情。當年不知道多少人被一把流光戲耍,最後從一代俠客落爲人人喊打的毒瘤。”
“我們之前就被流光所控制,就算是陛下也……”
“可惜了那隻狽。”
齊陽一聲感嘆,忽然緊張起來,“幾百年前的時候流光就已經很厲害了,現在又是這麼幾百年之後,它只怕是成精了吧?長,陛下能應付得過來麼?”
“盡人事,聽天命罷。”
齊陽還要說什麼,長君已經一個漂亮的甩尾,落到了三人面前,剛剛跳下來,那支木劍卻再一次化爲灰燼。
長君臉上有些不好看,也有些疑惑。齊陽已經曉得了,大概是一開始就因爲流光被小孩帶來的王氣所激活,正不懈努力的要考驗未來的利劍主人,所以纔有三次試探和,針對木劍。
所以,流光成精了是吧,成精了是吧?
“你們在說什麼呢?”
齊陽閉嘴,齊寒看雲。長君又把目光轉向空惜靈,眼淚汪汪的撲了上去,熊一樣扒拉着對方的衣服,“師傅,好師傅,你就告訴徒兒吧,不然徒兒,徒兒就不能好好專心致志心無旁騖的學習了啊!”
說是這般說,那雙亮晶晶的眼眸卻是怎麼也抵擋不住的。
何況空惜靈也沒有打算繼續瞞着她。
“一切的事情,一切的源頭都在湖裡。”空惜靈伸手一指,長君順着看去,果然是拿出在陽光下閃着光影的湖泊。於是她興致勃勃的看着空惜靈,“師傅……”
“你去吧,注意安全。”
“好嘞!齊陽哥哥齊寒哥哥,咱們走吧!”長君說着,就跳上了在一邊整理自己毛髮的白雪背上,衝着齊陽齊寒笑。
兩兄弟對着散仙抱拳行禮,然後躍上了鳥背。
看着三人離開的背影,紅裙女人伸手卜了一掛,卻還是未知。
已經只能算到越來越多的未知了。除了能夠確定眼前的小女孩日後要當上陛下,其他能夠算出來的事情已經很少很少,少到可憐了。
以前還能算出來的大災大病,現在也只能算到有一劫,至於是什麼劫,機緣還是災禍,姻緣還是友誼,已經完全模糊了。
這應該是好事,說明被卜卦者的能力已經越來越大,成了一個不容窺探的天機。只是……空惜靈嘆了口氣,沒有在繼續想下去。
那邊,長君已經從白雪上下來,看着眼前冒着寒氣的湖水,然後愣住。
“湖泊比之以前似乎有些不對經啊。”
“哪裡不對勁了?”
“你看,好大的靈氣,可是卻沒有活氣,裡頭的魚都不見了。嘿,這裡頭到底是什麼啊?”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齊陽一挑眉,還沒有靠近湖泊,那湖泊卻混就自己翻起了巨浪,濺起的浪花將齊陽渾身打溼。
“你怎麼不躲?”齊寒奇怪的一問,然後覺得自己被齊陽連累蠢了,也抓錯了重點。
“躲不了啊,我剛纔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齊陽抖了抖身子,摔下一身的水,然後看着那像是煮沸了的湖水,對着長君道,“長君,你躲遠些,先看看情況再說。”
長君點頭,卻半點沒有從腳下位置離開的打算,一雙銳利的眼眸直直看着湖水,彷彿能透穿這不知道有多深的湖水,看到裡頭作怪的東西一樣。
她越看越皺緊眉頭,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被什麼東西拉倒水裡,然後出現幻覺的一幕,冷笑一聲,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拉力,順勢就栽倒在了湖水裡。
齊陽一怔,伸出去拉人的手就那麼僵硬在那裡,然後他要衝到湖邊,可是被齊寒拉住。
“衝動做什麼?長君可是未來的陛下,現在只是在接受流光的考驗,不會出事的。”
齊陽冷靜下來,可是心裡腦子裡還是緊緊繃着的。兩雙眼睛四隻眸子都緊緊的看着那湖面,是希望發現一點不對勁都要跳下去救人。
灼華一路下沉,她屏住呼吸,任由那絲絲牽引之力將自己往下拉。拉了有一會,長君覺得這湖水太深了,下面已經完全漆黑,看不到亮光了,可是灼華卻曉得,肯定還沒有到底的。如果到底了,至少能看到一丁點不一樣。
她繼續等着,等着,然後就忽然悲催的發現,她有些呼吸不過來了。
從落水到下沉,現在至少已經過了半炷香的功夫了。
長君臉色蒼白,渾身已經開始乏力,更可怕的是,這裡的湖水冰涼刺骨,渾身上下被打溼之後,寒氣不斷的侵襲而來,她的四肢已經完全不能動了。
不應該這樣大意的,死在這裡的話,誰也不會知道。現在誰也不能救自己了,只能靠自己!
念頭一閃而過,腦子因爲缺氧而有些昏昏欲睡,但是周圍漆黑一片,沒有半點聲響,這樣的感覺很可怕。
直到眼前忽然多了一點微乎其微的淡藍色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