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晨第一次覺得有些無聊,是一個雨天的下午。夏日裡的雨竟然莫名其妙的涼,他抱着狗坐在那裡一個下午,然後看着等了自己好久的人。
“走吧,回去。”他站起身來,才反應過來自己懷裡還有個生物,於是將狗提到那人面前,“我可以帶一隻狗回去麼?”
對方看着狗,一時竟有一種大眼瞪小眼的錯覺。
“可以。”
於是何晨就高高興興的抱着狗去了。
何家沒有什麼變化,非要說點不一樣,還是京城的事情有些讓人惱火。
“翻盤了?挺快的啊。”
“說起來,還是那魏明奇讓人驚訝。竟然活生生的回來了。這一局裡頭他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個至關重要的作用,一定的利用價值一過,就該被人懷疑了。聽說也不好過。”
何晨翻弄着手裡的紙,打了個哈欠,在人有些不滿的眼神裡將人打發了出去。
“哎喲,真是一刻也不讓人清靜。”
他將狗招到屋子裡來,抱在懷裡,一通亂揉之後停了下來。卻覺得回來之後更加無聊。
嘖。
所以看到魏明奇的時候還有些不敢相信,仰天想了想,何晨直接裝作了不認識。於是假意上前去寒暄。
他還沒來得及將自己小人狀態做個十足,上去握握手彎彎腰,對方就已經不着痕跡的退了一步。
所謂過得不好,其實就是沒當上一品將軍,而是做了個五品將軍?
他一邊想着,一邊就直起身子來,笑眯眯的依舊沒有打算相認。
“啊,魏將軍真是年少有爲!年少有爲啊!”
魏明奇笑笑,一直蹦起來的臉上卻帶着一種淡淡的味道,“哦?承蒙何家主誇獎,在下不過區區小兵,還多虧了何家主照顧。”
“你將他打死了,只怕會暴露。”
長君笑笑,翻身下車,給了車伕一錠銀子讓車伕將駕車的兩匹馬賣了一匹給自己。看着車伕遠去才指使人去將不遠處的被打死的人胯下的馬牽過來。
何明有些好奇,於是就專門看了看那個人。額頭眉心間正中一隻梅花鏢。呵,好身手。
他忍不住倒喝一口涼氣,此刻才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於是蹦到人面前去,倒豆子一般就要問,長君卻將食指放在脣邊,示意他禁聲。
何明不明就裡,就看到女孩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登時就瞪大了眼,才反應過來。
如果是坐馬車大約也就兩個時辰的功夫,如果是騎馬的話,一個時辰不到就能到達。乾州之外是南蠻的軍隊,而三軼峽口又不是在乾州之內,同一條線上已過去就能夠看到軍隊。
長君不敢騎馬靠太近,馬蹄聲嗒嗒在黑夜裡太過於突兀了,畢竟不是剛剛那南蠻人漫步跟着馬車裡的人。
“你能摸進去?”
何明鬱悶了一路,奈何人家根本不搭理自己,現在這麼忽然一問,便挺着胸脯傲然道,“那是自然。”
長君就樂了,也是,畢竟是這樣摸出來的。在千軍萬馬裡頭摸出城來,也是一件大本事。
“我現在告訴你我們的計劃,你聽好了。”
“我不管爲什麼會出現這麼多的叛徒,也不管爲什麼連朝廷都要打壓你們將你們的消息隱瞞得死死的。”
“那是因爲……”
長君瞪了他一眼,後者乖乖的閉上了嘴。
“我們的隊伍來的晚了些,而且素質不高。魏將軍是怎麼的打法我們現在也不能去深究了,我這裡說的是我,和帶來的人的打法。你回去告訴魏將軍,他接受,我們就賭一把。不接受,就到平雲鎮再商量吧!”
何明急忙點頭,乾州里頭的人出的少,此刻大多數都困着,如果城破,一場大屠殺是絕對少不了的。何明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場面。而且,魏將軍也沒有什麼安排。只說了來接頭,卻什麼戰術都沒說。
長君的法子很簡單,不過魏將軍這邊能用的人太少了,而將軍自己又身受重傷了,戰鬥力一削弱,看起來可不是岌岌可危麼。
那邊的南蠻軍隊隱藏在黑暗裡,像是一隻隨時要準備撲上來的兇猛野獸。長君看着看着,就笑了起來。
陣營太大了,她太小了,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摸到糧倉的位置,何況那裡一般是重中之重,要排查僞裝和檢查之類的,她這一晚上就不用做其他事情了。
夜涼如水,和何明分別之後,她在陣營之外的樹杈上坐了小半個時辰,盤着腿東瞅瞅西看看,沒法子只得上場亂撒網了。
一邊向着營地去,一邊又計算着何明到底到了沒到。
摸進軍營之後,長君就躲在陰影裡,隨便走了一個帳篷挑了個人打暈拖走,不多時就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灰不溜秋的,既不惹人眼目也不會過分刻意。
她兵書看得多,只是沒有什麼實踐,下意識的就按照推測的最有可能的糧倉地點去。沒走兩步就停了下來,將去掉盒子那黑布纏繞的流光取出來抱在懷裡。
沒有將它的黑布取下來,只不過向着地上一插,微微一動,那和石頭相接的部分一下子就冒出了零星的碎火花。
嘿,這樣縱火可就輕鬆太多了。
於是她放棄原來的計劃,運起輕功,手上的流光劍已經出竅,隨意的一劃,就是一道火苗竄出來。
漆黑的營地裡忽然冒出一道藍光,接着就是沖天而起的橘紅色光彩。守夜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誠實的大吼了一聲,“走水了!”
長君聽得一樂,她還真是和走水這件事密不可分,上一次幫助別人的時候似乎也是有人一把火燒了自己的院子。
她莞爾,接着跑得更加歡快起來。一個人竟然大有幾分要將整個營地燒光的趨勢。不過那不可能。
動了幾手之後,對面的人就哇哇的反應過來了,說是有人牽進來了故意縱火,趕快去保護糧倉。
長君一樂,眼看着那些人就要向着一個方向跑去,卻忽然被一個聲音給制止了。
“不要亂了陣腳,既然對方這樣縱火,只怕是還不曉得糧倉究竟在哪裡,你們這樣倉皇的跑過去無異於自報家門。”
還有人這麼聰明一下子就察覺到了自己的意圖啊。
長君癟嘴,雖然沒有直接帶領她找到糧倉,不過大概的方向還是有的。於是身影一閃,就向着那邊去了。撒大網嘛,又不是隻能撒一次。
衆人只見那藍色光彩再一次亮了起來,接着就是緩緩燃起來的大火。營地裡火光沖天。
長君一邊在那裡燒的歡快,一邊又注意這個發號施令的人在哪裡。雖然大致方向是有的,不過還是一個巨大的範圍。她不相信那個人就允許這把快要燒到糧倉的火在糧倉身邊燒得旺盛還無動於衷。
又是兩把火下去,長君總算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話從那領頭人嘴裡吐出來。
他發號失靈的是,“來幾個人,偷偷去將糧食抱出來。”
偷偷麼?嗯,很好,我也喜歡偷偷。
長君一樂,還是反手一揮,將另外一處帳篷給點燃了。結果那處才劃過藍光,火光就爭先恐後的冒了起來。
哦,油。
她樂得差點拍手叫好,不過還是忍下來要去看熱鬧的閒心,跟上了那幾個偷偷摸摸想要去做點什麼的人。
很簡單的帳篷,和周圍的半點不搭都沒有,沒想到這裡就是藏糧食的地方。長君一樂,癟嘴之後,似乎是覺得被耍了一通,在確定這裡就是糧倉之後,毫不留守的一劍光甩過去。
才鑽進去的人一愣,接着就臉色難看的跑了出來。糧草是乾貨,比帳篷燃得快得多了,不過片刻,這個敞篷就熊熊燃起來了。
長君四下一掃,將這附近的帳篷燒了個精光。
不過她也沒有急着走,只是忽然就收手了不動了。
領頭人氣的哇哇大叫,吩咐了好幾對人馬在營地裡搜索可疑人。長君眨眨眼,只好躲起來,不過這躲也只有躲在這個發號施令的人的帳篷裡比較安全了。這麼一躲就是一個時辰多,原本準備快到寅時就突擊的南蠻也不得不消停下來,不過縱火的人馬還沒有找到。領頭人很不高興。
又有屬下建議說是對方全部逃走了。
發號施令的人一聲冷笑,派人去輕點糧倉。長君思索着這次見到的糧倉有多大的可能性是真的糧倉,一邊人又忍不住莫出去跟着了。
不遠不近的走了一段路,長君才發現,對方果然是將糧草分開放的,自己剛剛燒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糧倉罷了,現在看到的纔是正經的。
於是她又樂了,高高興興的一舉劍。
領頭人臉色陰沉,正想着將縱火的人抓起來好好折磨折磨,外人忽然來報,說是糧倉着火了,當下就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魏明奇親自登上了城牆,看着第二輪縱火的開始。
有人在他耳邊說,怎麼這一次火燒得沒有這麼廣泛了,他只是笑笑,對別人道,“這纔是精華一筆啊。”
拍了拍何明的肩,立刻就開始準備進行反攻。
雖然不能打散敵人,不過乾州至少在今天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