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相府,果真沒有人發現自己曾偷偷出去過。小路寂靜,長君一個人悄悄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
孃親不在,看她的人只有院子裡的幾個丫頭,不過她曾經就給那幾個丫頭交代過,絕對不能讓父親知道自己偷偷跑出去的事情。至於父親來問,那就說是自己已經睡了,絕不能讓父親進屋。
至於一直照顧孃親的夜鶯,她自稱是得到了孃親的囑咐要照顧好諸葛燁,所以就一直照顧諸葛燁的起居飲食。但她到底安的什麼心,諸葛長君卻比誰都清楚。
只不過這一次有些出乎意料,長君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院子涼亭裡面的諸葛燁。
“你……不是已經睡了?”諸葛燁看着驚在院門口的長君,有些驚訝的問道。
“我……”一瞬間,長君覺得甚是尷尬,不由自主的就低下了頭,“灼華跑出去玩了,沒有睡覺。還望爹爹不要責罰。”
諸葛燁輕聲一笑,並沒有在意長君說的偷偷跑出去玩,他這一笑,是頭一次露出了四十多歲中年人不太可能露出的疲態:“灼華,你過來。”
“爹爹有什麼事情要囑咐?”長君自然是清楚爲何今夜諸葛燁會坐在這裡等她。
“你可是已經知道了你自己爲何取名長君,爲何爹爹又不將你的姓名告訴給他人?”諸葛燁問。
長君點頭:“因爲灼華的姓名代表的是長長久久的君王,而灼華,定是要坐上龍椅之人。現在的光盛君並非明君,沉迷美色昏庸無道,遲早是要被推翻的。”
雖然這是大逆不道的話,諸葛燁聽着即便是心驚,但是也明白,她說的沒錯。只不過他扶持了兩朝天子,就算是被人推翻,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小女兒推翻,那也一定不能落在別人的手裡。
不然他如此費盡心思打理的江山,豈不是落入他人之手?
“說的不錯,不過灼華,我要提醒你一句。”諸葛燁說着,眉頭深鎖。他想起來了愛妻臨終前對自己說過的夢。
“爹爹說,灼華謹記。”長君十分乖巧的點頭。
“不論什麼時候,別放棄你的兄長,更不能對他們動手。”諸葛燁語氣凝重。
灼華一聽這話倒是開始不在意了:“爹爹放心,二哥大哥對灼華那麼好,灼華定然不會對大哥二哥不敬。”
諸葛燁仍舊是十分不放心的皺着眉頭。只是現在的灼華還太小,他就算是再怎麼叮嚀囑咐,小孩子終究是那小孩子,記不住。
“灼華,你打算何時啓程?”諸葛燁問道。與其交代未來擔心的事情,倒不如先問問眼下。
長君搖頭“散仙說,等到時辰到了,她自然就會來接灼華的。望灼華走後,爹爹勿念。灼華定會學成歸來。”
“好,好!”
“還有一事,灼華想請爹爹幫忙。京郊村落中有一家姓劉的人家。那少年才氣非凡,請爹爹多加照顧教導,日後也好留爲己用。還有母親孃家的貟素央,此女雖然樣貌沒有傾國傾城,但以後絕非是池中之物。”
諸葛燁不着痕跡微蹙起眉頭。長君就算再怎麼天資聰穎,氣質非凡,可說到的終究是個孩子。難道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已經學會了爲人出事的道理了嗎?
“陛下說的話你不必懷疑,照着去做便是了。對那劉家的祖孫兩人不僅能助陛下完成霸業,還能成一對姻緣,何樂而不爲?至於另外一個小丫頭,她終究會成爲陛下的左膀右臂。”
不知何時,空惜靈已經坐在了屋頂上。
諸葛燁聞聲立刻起身,對空惜靈行了一個禮“前輩。”
“該交代的你也交代完了,這陛下我就帶走了。”空惜靈說完,擡手在長君面前一指,紅色的海棠花瓣憑空而生,重疊組合落在長君面前。
長君擡步上去,一步步像是走樓梯一樣向高處穩穩而上,走向空惜靈的身邊。
而她腳下的花瓣則是不斷變幻分解消失又重新出現在前方的路上,助她步步高昇,像極了天子腳下的忠臣,最後長君在屋頂上站定,空惜靈與長君便一起化爲了花瓣飄散在半空之中……
第二日,劉羲光正在家中給祖父煎藥,小院的門就被人給敲開。諸葛軒帶着人在園中轉了一圈,劉羲光這才一身短打從屋子裡面出來。
見到諸葛軒這個熟面孔,立刻就皺起眉頭“你們若是來要錢,我現在就去屋子裡給你們取,你們休在這裡鬧事。”
昨晚的小丫頭恐怕就是被他們派過來打探地址的,他真是不應該以貌取人掉以輕心。
“羲光,外頭誰來了?怎的動靜這麼大?”屋內傳來了劉祖父的聲音,話落還帶着兩聲咳嗽。
劉羲光本想開口迴應,卻被諸葛軒提前了一秒“老朋友,過來說兩句就走!打擾老爺子休息真是十分抱歉!老爺子您歇着,我帶了糕點來,這就讓人給您送進去!”
諸葛軒的喊聲很大,生怕屋裡的劉祖父耳背聽不到。他喊完就對身後帶着的人打了一個眼色。
那幾個人立刻提着手中的油紙包繞過劉羲光直接進了屋子。
“你到底想做什麼?”見諸葛軒沒有要威脅自己的意思,他也稍稍定下心,只不過素來的警惕卻沒放下。
“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請吃飯的丫頭是什麼人?”諸葛軒故作神秘。
“你家的千金小姐。”劉羲光如實道。
“那你知道,我們家是哪家的嗎?”諸葛軒又問,一邊說一邊上上下下將劉羲光上下打量了一遍,似乎是上級在審視下級。
“敢問領尊?”
“仙錦國丞相諸葛燁,”諸葛軒說完,哈哈笑了兩聲,上去拍了拍劉羲光的肩膀,“你被相府三小姐看上了,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我倒是好奇,小妹看上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
劉羲光不語。
再說另外一邊的貟府,一大早的,諸葛燁上完朝就到了貟府去。貟府的女兒多,男兒少。但早上的時候,貟府仍舊是書聲朗朗。
貟府大小姐是出名的美若天仙。
她主張女子也要讀書,得到了丞相諸葛燁的賞識,從那個時候開始,貟府的小姐們也開始讀書。
“見過丞相大人。”
諸葛燁獨自站在大教室的房外。引路的家丁被諸葛燁趕走。被晨曦陽光照射下的院落裡,書聲動聽。
諸葛燁看着出現在陽光下的貟素央,又看了看屋子的方向“你怎麼不在裡面?”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突然屋內傳出了貟笑柳的柔聲細雨。
貟素央就一笑“丞相大人說的哪裡話?該在裡面的人都在裡面,讓我連費事找都不用找。”
諸葛燁這纔想起來,這貟素央因爲相貌平平,所以根本不受待見。
聽剛剛這話,好像是她自己根本就不是這貟府的人。
“貟府的小姐都在裡面,那你是誰?”諸葛燁問。
諸葛燁仍舊不相信長君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在他的眼裡,這一個貟素央真的和大小姐貟笑柳沒法比。
“我是我,”貟素央一笑,“你看到的裡面的貟府小姐,總有一天他們不會再是貟府的人,因爲女兒家終究要嫁出去,一旦嫁出去了,又怎麼可能還會一直得到貟府的庇護?真正的把握貟府的人只有貟府的男丁。”
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貟府的利益只和貟府少爺有着長期關係,而她,從不在意貟府的什麼利益,她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的眼睛不會被“貟府”兩個字擋住,可以看得更遠。
“你就不害怕自己的婚嫁被他人利用嗎?”諸葛燁又問。這個年代,一個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成親嫁人。如果這一步走錯了,那後半輩子定然是生不如死。又何況是這大家族中的婚嫁,還帶着利益爭奪。像貟素央這種不受待見無人庇護的女兒,肯定會當做籌碼被推出去。
貟素央不以爲意,她和貟府的夫人們向來勢不兩立,這是京城人皆知的。
“丞相大人是覺得,人餓了,是會主動惹老虎,還是先動自己身邊比較溫順的小兔子?”貟素央說着,眼神看向了一遍的屋內,正巧就對上了向外面張望跑神的二小姐的視線。
兩個人的目光對接,二小姐的眼神立刻就慌了一下,當即又將頭轉了回去。
諸葛燁站在窗戶邊上的死角里,二小姐自然是不可能看到他的。貟府二小姐的出了名的刁蠻小姐,現在居然對貟素央如此畏懼。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貟素央突然又吐出了這麼一句。
這一句話立刻就讓諸葛燁把想說的“沒有智慧作爲根基的策略只是小人聰明”咽回到肚子裡,反而換了另外“貟府讀書再怎麼讀也是女孩子家的東西,如果不嫌麻煩,每日到相府一次吧,哪裡自然有太傅授課。”
“謝丞相,素央定不負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