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晟堯的失神不過是短短一剎那之間的事情,很快,這個男人眼底又閃動着睿智沉穩的光芒,他望向面前的年輕警司,聲音平穩有力,卻有一種讓人拒絕不得的認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看你手中的另外一個骷髏牌?”
“可以,不過那個骷髏牌現在已經帶回來了警察局,如果厲總想看的話,恐怕要跟我一起回一趟警察局了。”警司猶豫了一下,到底是因爲厲晟堯四九城權少的身份,點了點頭。
陸靜臨報警之後,他有跟着去了車禍現場,恰巧看過這個骷髏牌,他記得,前幾天在金苑的時候,他也有見過這樣的一個骷髏牌,所以這才急匆匆的跟蘇寒打了電話。
沒有想到,金苑的這隻骷髏牌跟車禍現場的幾乎一模一樣。
幾人從金苑直接離開,去了警察局,在很長一段時間,厲晟堯一直沉默着捏着那隻骷髏牌,力道大的足以將那個骷髏牌捏碎。
蘇寒看着面容不善的男人,那雙眼睛裡像是滾滾而來的墨色,滾落在冰雪天地裡,而他身上,竟然有一種讓人不敢上前的氣場。
“厲總。”蘇寒小聲的提醒了一句,厲晟堯才恍過神來,對上警司驚訝的一張臉,男人俊美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蘇寒,你來處理。”
說着,男人大步的跨出了警察局。
出了警察局之後,他的表情凝重冷冽到了極致,一雙拳頭緊緊攥着,像是在極力控制着什麼一樣,直到幾分鐘後,蘇寒從警察局出來,男人的身上還籠罩着一層難以言說的低氣壓,說真的,這種情況特別少見。
蘇寒習慣這個男人處事果決,還是第一次見到他臉上的凝重之色,彷彿天要塌了的感覺。上了車之後,蘇寒猶豫不決的問道:“厲總,我們現在去哪兒?”
厲晟堯臉上有一種罕見的遲疑,大概過了幾秒鐘的時間,他纔回答:“去醫院。”
他隨口報了一個醫院的名字,正是陸靜臨所在的那家醫院,蘇寒開車掉頭離開,空氣裡一直翻滾着一種濃厚的低氣壓。
他心裡想着,厲總這是怎麼了,那個骷髏牌到底代表着什麼,能讓厲總這麼生氣,沒想到厲晟堯突然拿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
說出來的話一字一句像是在心底斟酌了很久:“派人保護好時初,不要讓她發現。”
正在開車的蘇寒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
厲總怎麼突然讓人保護時小姐了,時初當年好歹跟在陸朝衍身邊一段時間,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所以一般人,還真傷不了她。
“是,厲少。”那邊愣了一下,還是果斷的點頭。
“另外,陸靜臨這邊,也叫幾個保鏢過來吧。”吩咐完這些之後,厲晟堯就掛了電話。
蘇寒意外的揚了揚眉,驚訝的問出了心底的疑惑:“厲總,是出什麼事了嗎?”
厲晟堯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黑眸如同渾厚濃重的墨色,淡淡開腔:“有備無患。”直到很久以後,蘇寒才明白厲晟堯這會兒的用意。
厲晟堯趕到陸靜臨這邊的時候,她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女人臉色蒼白,穿着寬大的病服更顯得不勝嬌柔,看着走進來的男人時,臉上瞬間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晟堯,你來了。”聲音輕輕的,透着難以言說的驚喜。
她試圖從病牀上坐起來,厲晟堯去直接走了過去,雙手漫不經心的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後漠漠一句:“你受傷了,不用起來了。”
陸靜臨愣了一下,厲晟堯似乎在生氣,這個念頭傳到她腦子裡的時候,她眼睛裡頓時氤氳出薄薄的霧氣,那張比茉莉花還要清新的小臉更是讓人不勝愛憐。
“晟堯,是不是我又做了什麼事情,惹你生氣了?”
她問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男人的怒氣,其實厲晟堯剛剛進來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他生氣了。
明明生氣的人是她纔對,爲什麼他要生氣?靜臨想不明白,他當初答應過要好好照顧她的,結果他卻因爲時初把自己送回了四九城。
當年,做錯事的是時初,爲什麼,他對自己這麼狠心?
厲晟堯站直身子,收回胳膊,眉宇深鎖,墨色的瞳仁裡像是翻滾了濃濃的黑潮,又像是薄霧在眼底散開,那雙高貴森涼的眸子變成了琉璃一般清透的顏色。
他看着陸靜臨,同是陸家人,她跟時初長得不太一樣,時初風情萬種,可是自信漂亮,而靜臨雖然模樣不差,可到底是氣質差了一些。
他嘆了一口氣,似乎思索了很久,風清俊秀的開口:“靜臨,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說。”
陸靜臨呆了一下,眼底的霧氣復又散開,哽咽道:“晟堯,我剛剛出了車禍,你不關心我一下,就急着跟我說別的,這麼多年,我在你心裡算什麼?”
“靜臨,你是我妹妹。”他吐了一口氣。
哪知陸靜臨臉色大變,聲音也突然大了起來,有一種說不透的委屈,一張臉瞬間佈滿了梨花帶雨:“我不要做你妹妹,我這麼多年,一直喜歡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厲晟堯沉默的看着她滿臉的淚花,只一句:“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哪怕解釋再多,這一刻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終究是傷了她。
陸靜臨臉上的淚掉的更兇:“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靜臨!”
“你出去,我是死是活以後跟你沒關係,三年前,你就當是我瞎了眼!”陸靜臨說完這句話,瞬間,淚如雨下。
厲晟堯蹙了蹙眉,他知道今天無論如何要把這件事情跟陸靜臨說清楚,他當初不該給她任何希望,讓她在這個時候左右爲難。
手機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鈴聲大作,尖銳而深刻,像是預示着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厲晟堯眉頭緊蹙,有着難以言說的森涼。
猶豫了一下,他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厲晟堯整個人彷彿被厚重的釘子釘在了原地,釘子剔入骨頭裡,每一下都生不如死,臉上的表情那一瞬間都冰寒到了極致。
滴水成冰。
掛了電話之後,陸靜臨看着男人沉得跟結了一層冰的臉色,他明明站在這裡,卻彷彿遠若天涯,陸靜臨有些緊張的望着他,小心翼翼的問了句:“晟堯,發生什麼事了嗎?”
好一會兒,厲晟堯的理智才慢慢回籠,方纔那一瞬間,彷彿有什麼東西擊中了心臟,心臟疼得沒有知覺,又像是在裡面灌了毒液,讓他痛不欲生。
他沒有回答陸靜臨,轉身大步的朝門外走去,蘇寒正在門口候着,看着厲晟堯大步從病房裡出來,趕緊迎了上去:“厲總,你們聊完了?”
厲晟堯從他手中拿走車鑰匙,頭也不回的離去了,從始至終,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車子的速度明明已經到了極致,厲晟堯彷彿沒有感覺一樣,油門持續加大,車子幾乎像是離弦的箭一般在馬路上飛馳。
十分鐘後,他到達了車禍現場,現場一片狼藉,未散的煙氣還在空氣中嫋嫋婷婷,而現場早已經圍了不少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什麼。
厲晟堯大腦裡一片空白。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僵硬的不行,甚至該邁哪一隻腳都不知道,他站在那裡,什麼也聽不到,耳邊彷彿在不停的重複方纔電話裡那一句話,時初出車禍了。
男人蒼白冷硬的臉色可怕的嚇人,那一雙墨黑如玉的瞳仁裡像是閃着刻骨冰涼的絕望,他閉了閉眼睛,甚至有一種不敢上前的衝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聽到一句輕喊:“厲晟堯!”
他高大挺拔的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抖,緊接着,他極慢的轉過了身,看到那個一身狼狽卻完好無損的女人,他突然上前一步,將人緊緊的摟在懷裡。
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蜂擁而來,在他五臟六腑裡來來回回的衝撞,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只知道用力的將她揉在懷裡,融入骨血。
時初被他勒得快不能呼吸了,可是卻感覺男人的身體卻在輕微的顫抖。
如果不是在乎一個人,他怎麼可能會怕成這樣,心裡不由自主的蔓過了一絲甜蜜,嘴角勾着小小的弧線,明媚的眼底閃動着璀璨的光芒。
小手情不自禁的抱住他,聲音小小的:“晟堯,你勒的我快不能呼吸了。”
厲晟堯聽到這句話,總算鬆開了他僵硬如石的胳膊,將時初拎在自己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一量,確認她沒什麼大問題後,才鬆了一口氣:“你沒事就好。”
時初眼角藏着甜蜜,幾乎無法掩飾,她喜歡厲晟堯,似乎在這一刻突然得到了一點兒希望:“其實剛剛是慕慎西救了我。”
想到方纔的場面,她現在還心有餘悸,不過如果能換來厲晟堯的真心以待,她覺得一切還是值得的,她等了他這麼多年,終於讓她看到了一點兒曙光。
厲晟堯這才注意到慕慎西也在,男人輕浮散漫的桃花眼露着一絲意味深長的光芒,紮在厲晟堯身上的時候,分外的不舒服。
他今天穿的英俊乾淨,菸灰色的襯衣有些狼狽,不過看上去更加俊美迷人,有一種英雄的即視感,他嘴角噙了一絲笑意,似笑非笑的睨着時初。
那眼神,讓厲晟堯分外不舒服。
彷彿藏了三分挑釁,四分戲謔,他壓了壓心底的不快,面無表情的看着慕慎西,特別沒有誠意的跟他說了一句:“謝謝慕少。”
慕慎西歪了歪嘴角,壞壞的笑意散開:“厲少的謝謝我可是承受不起,再說,我救小初兒不是爲了你,而且——”
他的目光挪揄的望過去,女人素白的臉色有些蒼白透明,她今天難得沒有化妝,臉色乾淨純白,猶如一朵嶄新待放的花苞。
這樣的時初,同樣美的令人心驚,她的皮膚好到極致,精緻無暇,白希漂亮,尤其是一雙鳳眼,揉了高貴,美好讓人神往:“我是她的忠實追求者,救她是應該的。”
言下之意,跟你沒有絲毫關係,不用擺了一副時初是我男人的表情,有本事等你領證了再說,再說了,就算領證了,他慕慎西照樣能挖牆角。
厲晟堯聽到這句話臉色瞬間一沉,時初沒有注意到男人之間的暗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微微蹙了蹙眉,低斥一句:“慕慎西,你胡說什麼?”
“小初兒,難道我說得不對嗎,當初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早晚會睡到你的!”如此露骨的情話從他嘴裡聽出來,明明有幾分輕浮,偏生被他說得認真至極。
慕慎西一雙驚豔的桃花眼裡噙着的笑意,有點兒小壞,卻更加邪魅。
時初明顯的感覺到厲晟堯的臉色又變了一下,那雙墨色的瞳仁裡幾乎在墨海在翻騰,她有點兒頭大,看着恐唯天下不亂的某人,很想說一句,慕爺,您能不能別添亂了。
“睡你妹!”她喝了一聲,拽着厲晟堯就要離去,厲晟堯的目光偏生跟釘在了原地一樣,目光緊緊盯着某一處。
那裡,同樣放着一個黑底白麪的骷髏牌。
第三塊了。
厲晟堯送時初回去,男人似乎情緒一直不高,時初窩在駕駛座上,車禍現場的臉色有點兒蒼白,這會兒慢慢浮出了一些紅暈:“晟堯,你是不是生氣了?”
男人握着方向盤的手一頓,自從車禍現場離開之後,他情緒一直不高,這會兒臉上沒有一絲一豪的表情,目光盯着前方,卻彷彿沒有什麼能掠過他的眼底。
那墨色的瞳仁裡平靜如斯,卻又深邃如海,展了展眉,才又認真的開口跟時初確認了一遍:“你呢,身上確實沒有受什麼傷?”
他剛剛只是簡單粗略的檢查了一下有沒有外傷,不確定時初有沒有別的地方受傷了,畢竟方纔那一場驚心動魄的車禍,他現在還心有餘悸。
幸好有慕慎西,厲晟堯一向討厭這個玩世不恭的男人,心裡還是對他有一絲感激,畢竟如果沒有他,或許時初會受傷,一想到時初有什麼事情,厲晟堯的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繡花針扎過去一樣,疼得很。
光是這樣,都已經讓他快要承受不住,如果有別的事情,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那種後果,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厲晟堯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沒有。”時初搖了搖頭。
那就好,至少還有挽救的機會,他把車子停在路邊,後面的保鏢的車子也跟着停了下來,時初不解的看着他:“晟堯,你做什麼?”
“我還有事,讓他們送你回去。”厲晟堯實話實說。
時初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但是語氣還算平靜,試圖跟他講道理:“厲晟堯,我剛剛從車禍現場回來,你就把我扔在這裡,你把我當什麼了?”
“時初,我真的還有事,很重要的事情,必須現在過去。”厲晟堯眉頭輕輕蹙後,復又展開,眸色認真的望着時初。
她完好無損的坐在這裡,他是不是應該慶幸,她沒有什麼大礙?
只是……
時初看着男人無動於衷的一張臉,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語氣也跟着變了變:“你這麼急匆匆的離開,是因爲陸靜臨嗎?”
厲晟堯沉默了一下,表情有細微的變化。
他沒有直接否認,時初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大大方方的笑了笑,語氣平緩,讓人覺得她是一個好脾氣的女人:“行了,你去吧。”
說着,她就要拉開車門,厲晟堯卻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男人粗重的手指緊緊的攥着她的手腕,彷彿有一股子電流從上面躥了過去,時初僵在原地,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身後是男人沉悶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彷彿落雨打在心頭之上,她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將情緒壓了下去。
她得大方。
她跟厲晟堯的關係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兒轉機,她不想重新回到萬劫不復的境地,他要去看陸靜臨就去吧,畢竟那位也進了醫院。
目光有些浮動,氤氳了一些水氣,她將水氣逼進去,聲音帶着笑:“放心,你去吧,我不是那種隨便吃醋的女人。”
說着,她輕輕的拽開了他的胳膊,從始至終沒有回頭,如果她回頭,她一定能看到厲晟堯那一張冷硬沉凝的俊顏是何等的悲涼。
時初離開,厲晟堯還坐在原處。
良久,纔跟蘇寒打了一通電話,讓他安排航線去海城。
時初沒有回去,說出來,不怕人笑話,她在安城呆了七年,至今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別人都說時初是安城最美最貴的女人,活生生土豪的一個代表。
可是,誰能知道達個女人哪怕聲名赫赫,她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她一直住金苑,金苑如今被封,她回不去,秦鄴城那裡,她暫時不想回去。
大概是,怕誤會。
怕厲晟堯誤會,喜歡一個人總是這般患得患失,在跟厲晟堯關係沒有轉機之前,她不在乎這些桃色新聞,哪怕今天這條新聞上說時初陪了某某闊少一晚,明天跟那個豪門公子鬧了緋聞,她向來是不屑一顧,笑笑也就算了。
可是,今天,她哪兒也沒有去,甚至連銘江酒店也沒有過去,她在那邊有一套屬於自己私人的房間,平時如果有什麼事情,她會在那邊湊和一晚。
既然厲晟堯讓保鏢送她回去,她也省了打車費,畢竟,現在出租車很貴的好不好。
時初去看陸寶,買了水果,還在醫院外面買了飯菜,說到底,她就是一個廚房白癡,每次進去跟拆房子一樣,所以久而久之,陸寶根本不讓她碰。
她到病房的時間是五點一刻,還不到飯點,護士正在跟陸寶檢查身體,陸寶一張娃娃臉繃得緊緊的,生怕人吃了他豆腐一樣。
時初忍不住撲哧一笑,出了聲。
陸寶擡起頭,看着病房門口的女人,她雖然看起來挺狼狽的,周身卻佈滿了一層光華,光華鍍在她身上,她美的讓陽光失色。
大眼睛嫵媚風情,勾人奪魄,身上光芒自信,這樣耀眼明豔的時初,彷彿像是七年前那個陸四小姐,他揮了揮手趕緊讓小護士出去了:“時……時總,你怎麼來了?”
陸寶有點兒結結巴巴,卻成功被時初取笑,女人的聲音清脆如玉,砸落下來,有一種迷人的精細:“寶兒,我再不來救你,恐怕你就被人吃豆腐了?”
“胡說,纔沒有!”但是對上時初戲謔的眼眸後,他突然又怔怔的收了聲,剛剛好象有點兒越描越黑的趕腳,他跟小護士之間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好不好。
時初笑意大盛,眼底風華流轉:“噢,沒有啊,那好可惜噢,早知道我再等十分鐘再進來了,說不定能看到更驚彩的一幕。”
一想到這個,有些惋惜的砸了砸嘴,哎呀,真是太遺憾了。
陸寶氣得七竊生煙,但是大度沒跟她計較:“時總,你再不讓我吃飯,飯菜都涼了。”
時初這纔想起來自己方纔買的飯菜,趕緊把飯菜端過來,笑米米的說道:“寶兒,你趕緊嚐嚐,我買的都是你最喜歡吃的飯菜。”
打開一看,果然都是陸寶平時喜歡吃的東西,沒想到她這麼日理萬機竟然還記得這些,陸寶心裡一陣動容:“時總,謝謝。”
時初推了他一把,不小心碰到了陸寶的傷口,等手忙腳處讓醫生過來處理好之後,飯菜已經涼了,時初拿起那些飯菜:“飯菜都涼了,我重新給你買一份。”
“不用了,還能吃。”陸寶不以爲意的開口,時初抽了抽嘴角,卻看着陸寶已經拿起筷子一點兒都不嫌棄的吃起飯來。
吃了晚飯之後,醫院條件有限,時初泡了一些果茶,慢悠悠的品着,陸寶認真的打量着自家時總,覺得她今天心情絕對比以往都在愉悅。
“時總,金苑的事情解決了?”他問。
哪知時初高深莫測的搖了搖頭。
“秦總的事情也處理好了?”寶兒又問,說真的,時初這樣,讓他隱隱生驚,卻又不敢去問那個話題,怕會得到比自己想象更殘酷的答案。
時初還是搖頭,最後自己憋不住了,眼睛一彎,笑意流淌出來,像是星河漫漫:“寶兒,也許我可以考慮一下,再給厲晟堯一個機會。”
陸寶的表情當即就沉了下來,娃娃臉緊繃着,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霜,語氣難得的帶了一點兒怨氣:“你不是已經決定了,跟我說有什麼用。”
瞧見陸寶難看至極的臉色,時初知道他也是爲自己心疼,她其實也想過跟厲晟堯就這樣算了,可到底是不甘心,她喜歡了那麼久的人,怎麼肯拱手相讓。
更何況,那個人還是陸靜臨,她的五妹。
“寶兒,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再傷害我的。”她想,再嘗試着信他一次,就一次,如果他真的不是自己的良人,她會重新考慮,畢竟人總不可能吊在一棵樹上。
陸寶看了她很久,一言不發。
時初有點兒不好意思,忍不住揉了揉他白白嫩嫩的小臉,滿意的看着那張小臉上浮出了一層細碎的粉,時初滿有成就感的收回了手。
畢竟在她心裡,寶兒一直是她弟弟,她看着男人有氣不發的樣子,笑米米的開口:“好了,無論怎麼樣,咱們永遠都要在一起。”
晚上,慕慎西跟時初打電話,說是爲了表示歉意,願意以身相許。
時初覺得這個慕家大少一天到晚閒得慌,沒事淨跟她鬼扯這些,蔥白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捏着手機,笑意在眉間之間盛開:“慕慎西,你鬼扯什麼!”
“小初兒,我是認真的,你次次拒絕我,我心都碎成渣渣了。”如果慕慎西在時初面前,一定是捧心狀。
“得了,你碎成渣渣了,我再給你拼湊過來。”時初不以爲意的展了展肩,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道,語氣有點兒小糾結:“不過今天,還是謝謝你啦。”
“舉手之勞。”慕慎西風度翩翩的說道,話鋒一轉,又添了一層戲謔的味道:“不過你如果真的想謝謝我,我可以免費給你睡。”
“睡你妹!”時初氣急敗壞爆了粗口。
慕慎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花名遠播,嫵媚優雅的時初竟然會說髒話,不得了了:“小初兒,你明明都說了要睡我,不用跟我客氣的,我洗白白了在牀上等你。”
兩人開了一會兒玩笑,時初心情明顯好了很多,跟慕慎西認真的道了謝之後,才客客氣氣的掛了電話,只是臉上的笑,卻垮了下來。
慕慎西身爲慕氏的執行總裁,大概還不清楚,她現在是陸航國際的南部總裁。
他如果知道,會不會怨自己?揉了揉隱隱發疼的眉心,當初選擇這一步,註定會讓一些人無法接受,誰能想到,金苑的時老闆其實是陸家的四小姐呢。
慕慎西,她真的拿他當了朋友,所以纔不想傷害,時初又給厲晟堯打了一通電話,想問他忙完沒有,結果沒有想到,厲晟堯的手機卻關了機。
不由怔忡,厲晟堯,怎麼會突然選擇了關機?
難不成,有事?
安城飛往海城的私人飛機上,厲晟堯臉色清冷如玉,身上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冰涼,整個機艙裡除了蘇寒敢去拿一些公事尋問他。
其他人,生怕觸了他的怒火,都躲得遠遠的。
上次跟厲晟堯一起去海城的也是蘇寒,心裡不由疑惑,厲總此次去海城,難不成跟陸朝衍的事情有關,不然,他真不知道厲總怎麼會突然放下安城的一切飛往海城。
兩個小時的飛行,厲晟堯處理了不少公事,直到下了飛機之後,他才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站起身子,展了展肩,這才下了飛機。
這邊早已經有人派車來接,厲晟堯跟蘇寒坐上車子之後直接去了酒店。
海城的天比安城更涼,他們來的匆忙,根本沒有帶什麼衣服,厲晟堯身上僅着一件單薄的襯衣,白色的襯衣將男人身上的冷意收斂的很好。
若是不說話,像是豪門大院走出來的矜貴公子,他眉目如雪,夜色落在他頭頂上,有霓虹的燈光,男人看起來高貴雍容,好似畫中走出來一樣。
宿有容哪怕見慣了厲晟堯的各種面容,瞧見他的時候仍然驚豔了一下:“頭兒,你怎麼這麼晚過來了?”害得他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厲晟堯落坐,眉目疏冷,有一種清貴難言的氣質:“你先看看這個。”
他把骷髏牌扔在桌子上,宿有容撿起來,目光透露出一點兒訝異:“頭兒,這是什麼?”宿有容雖然見多識廣,不過是三年前才從特種兵的一線上退下來。
他見過骷髏牌,但是沒有見過像這種精雕細琢的骷髏牌,精美華麗,透着一股子濃重的復古之感,乍眼一看上去,又有幾分詭異。
頭兒突然從安城過來,就爲了這幾個玩意兒?
厲晟堯沒解釋這個問題,只是眉目又深了很多,眼前似乎一瞬間浮出了很多東西:“我在安城看到的,這三個骷髏牌出現在的地方,有兩個在時初身邊。”
另外一個是陸靜臨,這代表着什麼,他心裡本來沒有頭緒,等時初出事的時候,他才徹底明白,這代表着什麼。
也許,是一種警告。
時初,宿有容當然認識,就是厲晟堯喜歡的那個大美人,看着厲晟堯不善的臉色,宿有容的臉色也沉了幾分:“頭兒,你的意思是?”
“這是一種警告。”他話不多,腦子裡像是密密麻麻覆蓋了一層網,繞來繞去,最後把自己繞進去了,這也是爲什麼,他這般急切的來到海城跟宿有容求證。
宿有容驚訝了,其實在知道厲晟堯身份之後,他有段時間不能理解,爲什麼像厲晟堯這樣的豪門闊少會到邊境去當特種兵。
而且是最辛苦的那一種,但是厲晟堯從始至終,都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他不同於一般的豪門公子的紈絝習氣,從第一天開始,他就把自己的軍人職業當成最神聖的事情。
厲晟堯沉默了一下,他似乎挺累,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心累,心臟被人用力的揪着,起起伏伏,像是一根浮萍,隨時都能翻天傾覆:“三年前,你真的沒有見過這個?”
宿有容搖了搖頭,乾脆的給了兩個字:“沒有。”
他臉色遲疑了一下,語氣猶疑,竟像是空茫一嘆:“也許是我自己弄錯了。”畢竟,幾個骷髏牌並不能代表什麼,只是三年前的事情給他留下來的印象太過深刻。
所以,他纔會記憶猶新,今天才會這般患得患失。
宿有容沒接話,卻聽厲晟堯又突然說道:“有容,三年前,有沒有斬草除根?”
他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的開口說道:“有一個人的屍體沒有找到。”
“誰?”厲晟堯沒有任何廢話,連一個多餘的字都不肯說,可是心裡偏偏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讓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行善。”他脫口而去。
那一瞬間,厲晟堯本來漫不經心的神色,突然變得凌利無比,深邃而又鋒利的眸子微微一眯,像是捲起了一場傾天大雨:“她,當年不是被大火燒死了嗎?”
“頭兒,死的那個人,不是她。”宿有容聲音沉甸甸的。
厲晟堯用力的捏着拳頭,聲音冷到骨子裡:“當年,爲什麼不說?”
說,怎麼說,當年那種情況,誰敢去說,宿有容沉默的低下了頭,厲晟堯的眼珠子裡像是爆起了一層血色,那種血色在眼底絞開,有凌厲的殺氣。
半天之後,他眼底的戾氣才徹底壓了下來,聲音竟然有一種頹廢的灰,像是裹了一層霧氣:“我知道了。”
那四個字,竟然帶着一種無法言說的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