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初根本沒有那道聲音當回事,不緊不慢的坐了下來,此時此刻,她很累,只想好好休息一會兒,可惜,有人就是這麼沒眼色。
有一個不明物體朝她砸過來的時候,時初本來闔上的眼睛,卻突然輕抹淡寫的撥開了去,像是預測到對方什麼時候把東西扔過來。
動作乾淨的近乎利索,像是早有預謀的,東西“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卻沒有分出什麼聲響,這會兒,時初終於懶洋洋的睜開了眼睛。
她一睜眼,那幾個女人同時吃了一驚。
她們敢保證,此生再也沒有見過一雙比她的眼睛更美麗的女子,眸色澄靜,像是開出了大朵大朵的花朵,在眼底鋪展開來,美的令人心悸。
哪怕如這幾個女人,心底都浮出一絲豔羨。
可是很快的,她們眼底又深深的浮出一絲厭惡,對於美麗的東西,她們向來都不喜歡,而且她們最願意的就是將這種美麗摧毀。
一想到這個美麗的女人狼狽不堪的樣子,這幾個女人眼底的笑意更盛了。
時初的鳳眸裡澄清一片,像是乾淨的,一塵不染的湖,莫名的讓人心動,可是剜出來的冷意卻如同一道鞭子一樣,不同聲色的抽到了對方心底:“誰動的手?”
那個動手砸人的女人看到她的目光,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突然有些打憷。
她情不自禁的後退一步,但是一旁的一個凶神惡煞的女人看着她沒出息的樣子,輕斥了一聲,然後對着時初開了腔:“新來的,你知不知道這裡的規矩?”
其實在時初眼裡,她一向就是規矩,整個安城,誰不把時老闆捧在手心裡,那些個犯賤的人,統統被她收拾一番,就沒脾氣了。
她一向活得驕傲,任性,她本來想教教她們什麼纔是規矩。
可是她這會兒肚子一直隱隱作痛,可能是方纔進了警察局就這樣了,她沒有太留意,只覺得可能是昨晚厲晟堯太沒有節制了纔會這樣,所以她想着多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可是誰知道剛進來,這幾個女人就跟蒼蠅一樣嗡嗡作響,實在讓人心情美麗不起來。
只不過,想到厲晟堯時,她明眸裡的光微微一滯,明明昨天晚上還是親密無比的關係,可是爲什麼突然之間,會變了樣呢?
時初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想多了,也沒有用,誰知道那個男人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她總不能把他的腦門扒開,看看裡面是什麼,大概跟她一樣,有血有肉,還有腦漿。
想到這些,時初莫名的笑了起來。
這一笑,看在那幾個女人眼底,像是冷嘲,方纔開口的那個女人踢了踢她,語調冷的幾乎變了形:“新來的,我跟你說話呢,你耳朵聾了嗎?”
時初斂起嘴角那一絲淡淡的笑,眉毛軟軟蹙起,擡起頭,一雙眸子裡無波無瀾,彷彿沒有把這幾個女人放在眼底:“別來煩我。”
那幾個女人同時圍了過來,其中一個笑了起來,露出兩個大門牙,嗓子像老公鴨一樣:“新來的,你這性子挺倔強的啊,不知道過了今天之後,你還能不能保持現在這個調調。”
她們最喜歡這種不知好歹的女人了,收拾一頓之後乖巧的跟小貓咪一樣,那種極致的反差讓這幾個BT的女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時初眼睛一冷,但是卻沒有出腔。
看到女人明顯動了怒,有點兒不知如何是好的味道,其中一個回了頭,對身後的女人說着,但笑的卻分外輕蔑:“大姐頭,這姑娘是個硬骨頭。”
“那就讓她知道這裡什麼是規矩!”那個被稱爲大姐頭的女人不屑的開了口,不知道是誰先動手的,幾個女人一起圍過來的時候,時初已經從原處站了起來。
她的身形分外削瘦,密密的頭髮流淌下來,襯的整個人白淨至極,卻看起來沒什麼威脅,她又涼涼出聲:“我再說一遍,不想死,離我遠一點!”
那幾個女人在這裡呆了有段時間了,她們專門以欺負新人爲樂,哪個進來的人到最後不是被她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眼前這個女人當然也一樣。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她們一起撲向了時初,原本以爲怎麼着也能討到便宜,但是卻沒有想到這個看似弱不經風的女人竟然像是魚一般從她們手中溜了出去。
折騰了半天,別說碰着時初,就連她的一根頭髮都沒有碰到,這樣的處境讓這幾個女人益發的心煩意亂,而時初並不想跟她們繼續糾纏下去。
因爲她覺得自己的肚子越來越不舒服了。
這種不舒服,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的往下墜,她忍不住擡手捂住肚子,想讓那個地方舒服一點兒。
那個大姐頭看到這一幕,突然嘴角掀起了詭異的一笑,她一直沒有動作,在外圍觀察,通常這種事情從來用不着她出手。
可是今天,這個弱不經風的女人卻讓她刮目相看了。
她出手比一般人要快很多,甚至讓她都看不出來她是如何出招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個女人,還真是有兩把刷子。
這樣一想,大姐頭眼底露出了一抹嗜血的光芒。
如果是平時的狀態,這幾個女人對她來說就是小菜一碟,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小腹一直隱隱約約不舒服,讓她疼得沒有辦法專心打架。
所以,她調整了一個戰略,想着快狠準,把事情解決了,畢竟,拖得時間越久,對她現在的狀態來說越不利。
但是她始終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麼這裡面打的熱火朝天的,外面竟然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個警察局裡的人都死光了嗎?
時初對付這幾人已經有點兒吃力了,但是她卻沒有想到這個一直冷眼旁觀的女人會出手,她一出手,她就感覺到自己撐不住了,出手越來越遲緩,像是有什麼東西把自己的動作變慢了無數倍,等她的後腦傳來一陣悶痛的時候。
她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地。
趴在冰涼的地上,時初還小心翼翼的捂住肚子,那種密密麻麻的疼,很快從小腹那裡傳遍了全身,她咬着牙,雖然不想軟弱,卻還是淡淡悶哼一聲。
有什麼東西慢慢從皮膚裡鑽了出來,她覺得身上的疼,可是再怎麼疼也比不過小腹那裡的疼痛,那裡的疼,像是針一樣,一點一點的鑽進去。
然後,又用力的抽出來。
她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卻緊緊的護住肚子,緊緊的,不讓那些女人碰到一絲一豪,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那個大姐頭看到時初的反應,疑惑的嘀咕一句:“她該不會是懷孕了吧?”
“你看她這個樣子,有這個可能。”其中一個答。
“天啊,她如果真的懷孕了,這樣會出人命的!”那個一臉凶神惡煞的女人臉色也變了變,而時初這會兒腦子裡嗡嗡作響,彷彿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想開口說不可能,厲晟堯爲了騙厲家,才說她懷孕的,她纔沒有懷孕,可是小腹那裡疼得更厲害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感覺喉嚨裡像是灑了一把鹽,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倒是那個大姐頭看着時初的反應,略微沉吟一下:“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說着,她當即擡起了腿,朝着時初的肚子重重的踢了過去。
監控室裡,許局一直看着視頻裡的鏡頭,沒有人知道,那間房子裡安了監控,他看着那幾個女人對時初動了手,嘴角噙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過他沒有想過,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女人身手竟然會那麼好,不過她懷孕了,哪怕身手再好,也比不過另外幾個女人的力氣。
他可知道,其中一個來頭不小,時初今晚死定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會沒了。
心底這麼想着,越發洋洋得意起來,但是監控室的門卻被人突然敲響:“許局!”
“什麼事?”不耐煩的喝斥一聲。
“九部來人了。”那人也沒有想過許局會那麼大脾氣,趕緊說了一聲。
許局神色一怔,卻很快正色起來:“我馬上過來。”
只是剛剛出門就碰到了幾個男人,爲首的男人面容剛毅,雙目沉靜,一看就是不好相與的主兒,此人姓丁,單名一個皓字。
“丁處長,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許局一臉從容的迎了上去,心底卻直犯嘀咕,這個九部,一向跟他們不沾邊,怎麼會突然來到這裡。
丁皓不知道給他亮一個什麼東西,讓許局的臉色微微一變,他似乎沒有注意到許局大變的臉色,輕抹淡寫的開了口:“時初呢,我要把她帶走。”
“丁處長,時初是我們局裡重要的嫌疑犯,這恐怕不太適合吧?”許局一臉爲難,他做夢也沒有想過,九部會突然派人來提時初。
“怎麼,你想違抗命令?”丁皓冷冷的盯着他,一雙鷹眼看起來更加冷冽慘人,直勾勾的望着許局,似乎他再多說一句,他能隨便跟他扣一頂帽子。
“丁處長說笑了,我哪敢違抗您的命令,只是這個時初……“他猶豫不決的開口,小心翼翼的看着這個丁皓的神色,他可是聽說了,丁皓是個雷厲風行的主兒,他想做什麼,從來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更何況,他來自九部。
九部,可是一個相當神秘的組織,進去的人,除非是要犯,而這個丁皓無緣無故的要時初做什麼,他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犯了什麼事,勞你們九部的人親自前來?”
“許局長,好奇心會害死貓!”丁皓不緊不慢的提醒了一下,短短一句話,卻成功的讓許局變了臉色,他當然知道有些東西他好奇不得。
可是一想到現在的情形,不知道時初的孩子有沒有流掉?
萬一孩子還在,他下一次想動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我這不是意外嗎,一個小小的女犯人,怎麼勞駕你們九部。”
“許局還是行個方便,不然這個事情如果被上鋒知道了,我想什麼後果,你比我更清楚。”男人眸光一閃,竟然冷的有些嚇人。
饒是許局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也被他嚇得一跳,九部的人果然厲害,一個處長都讓他覺得彷彿心口壓了一塊石頭,他裝作不甚在意的拂去了額頭的冷汗,客套虛僞的說道:“丁處長,不是我不放人,只是死者家屬那邊我沒法交待?”
“你告訴他們,如果想要什麼交待,直接去找部找我!”丁皓滿不在乎的說道,一點兒都沒有把寧家放在眼裡,看着許局左右爲難的樣子,顯然失了最後的耐心:“你在哪兒?”
“你稍等,我讓人請她過來。”許局想,這個時初不知道犯了什麼事,可是落到九部手裡,絕對不會比他這裡好過到哪裡。
陸時初啊陸時初,你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的是九部。
正所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
他眼底一含笑,看起來斯文有禮,像是一個紳士一般風度悠然,他想都過了這麼久,時初哪怕不死,估計肚子裡的孩子也沒有了。
他現在把丁皓帶過去,不管看到了什麼,到時候丁皓就是第一證人。
哪怕以後今天在警察局裡發生的事情全部曝光,也絕對跟他扯不上什麼關係。
但是沒有人想過,打開門,會看到這麼有衝擊力的一幕,倒在地上的女人,幾乎是承受着另外幾個女人的拳打腳踢。
更重要的是,其中一個女人,用足了力道,使勁的要去踹她的肚子。
丁皓看到這一幕,當仁不讓的掏出槍,砰的一聲開了槍,槍聲響起來,同時驚了那幾個圍堵在一起的女犯人,她們看到門口的那幾個人,跟受驚的貓一樣抱着頭蹲了下來。
唯獨一個女人躺在地上,看起來情況很不好。
一頭綿密的頭髮看起來凌亂不堪,而她整個人看起來很不好,一直捂着肚子,嗓子裡模糊不清的叫着什麼,丁皓看到這一幕,臉色冷的如同一把刀鋒,不動聲色往許局身上戳。
許局長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情形,心底竊喜,臉上卻表現的豪不知情:“丁處,我不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丁皓氣的差點一槍崩了這個許局,語氣不善的開口喝道:“許局長,你不知道這種事情,在你的管轄範圍,你當我丁皓是三歲的小孩嗎?”
“丁處長,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追查到底!”許局急得白了臉色。
“我看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縱容犯人私下鬥毆!你嫌日子過得太順心了是不是?”丁皓的聲音冷的完全沒有溫度,然後一擺手,身後那兩個跟他一起過來的人上前一步。
其中一個蹲下來趕緊將時初抱了起來。
時初一直護住自己的肚子,可是她在怎麼護住那裡,渾身上下的疼痛還是牽扯着她的意識,她疼得雙眼渙散,這會兒像是感覺到了動靜,像是回光反照一樣,睜開了眼睛。
小腹那裡絞痛的更加厲害,蔥白的手指不動聲色的捏住對方的衣服,聲嘶力竭的開口喊道:“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那人看着女人慘白的臉色,在得到丁皓的示意之後,抱着時初從警察局裡走了出去,丁皓冷哼了一聲,也跟着離開了,但是看樣子,被今天這事氣得不輕。
九部的人都離開之後,許局目光不善的看着那幾個女犯人,臉色陰沉至極:“來人吧,這幾個女囚不服管教,分開關押!”
“是!”有警察很快過來,將這幾個女囚犯分開關押起來,她們不知道等待她們的命運是什麼,可是心底卻有一種預感,今天怕是攤上大事了。
可是,她們心底同樣有一個疑惑,她們幾個都是老人了,因爲案子還沒有宣判,所以一直關押在這裡,她們平時也沒少欺負新人。
這個許局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是第一次提出要分開她們。
他,到底要做什麼?爲什麼她們覺得自己好象落入了什麼圈套。
還有,那個女人的身份到底是誰?
許局將一切安排妥當,確認沒有什麼疏忽的地方了,纔開車離開了警察局,他相信今天晚上這事,充其量不過是辦他一個失職。
而且一個被九部帶走的人,能有什麼能力辦他的失職。
所以,他只要讓人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那幾個女囚犯引起來的就是了,可是不管怎麼樣,他始終要跟那個人彙報一聲。
電話響起來,對方一直沒有接聽,快要等到許局不耐煩的時候,厲少容才懶懶洋洋的接了電話,音色跟平常一樣,沒什麼起伏:“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人被九部帶走了!”許局直接了當的開口,根本不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經過都說了出來,見對方依舊沒什麼反應,又認真的保證了一句:“不過你放心,時初不死也沒有半條命,剛剛走的時候,我看她像是要流產了。”
“你確定?”厲少容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的問道。
“我當然確定了,這件事情我做的天衣無縫,絕對不會有人聯想到我這裡。”許局志得意滿意的開口,他覺得今天這事兒辦得漂亮,簡直太漂亮了。
厲少容依舊不慍不火的開了口:“那就好。”
“你覺得爲什麼九部會突然帶走陸時初,是不是她犯了什麼案子,我們不知道?”許局始終想不通爲什麼九部會突然帶走時初。
按理說時初這個案子,根本牽扯不到九部,九部的人辦案一向嚴謹,絕對不會在青天白日之下去帶走一個嫌疑犯。
哪怕寧啓的身份再尊貴,他的死也絕對驚動不了九部,那麼九部帶走時初的目的是什麼,時初犯了什麼事,竟然會讓九部的丁處長帶她離開?
這個問題許局百思不得其解,同樣弄不清楚原因的還有厲少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件事情跟九部扯不上關係。
可是偏偏,九部的人卻把時初帶走了。
厲少容的臉色難看的不行,怎麼也想不通爲什麼九部會突然插手這件事情,九部的人一向不理會四九城的各種豪門恩怨,甚至對各大世家的發展也豪不關心。
九部,到底想做什麼?
不過一想到時初肚子裡的孩子沒了,厲少容心裡還是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這個消息總算是一個好消息了,時初肚子裡的孩子始終是一個隱患,如果不除,他心底始終有一點兒不安,微微眯了眯眼睛,認真的對電話那端的人說道:“這件事情我會去查,這兩天你儘量低調一點兒,老老實實的上班,不然出了什麼岔子,我可是保不了你。”
“你放心,我這幾天絕對低調。”許局認真的說道。
“對了,你打電話給我,沒人知道吧?”厲少容又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絕對沒有!”許局差點舉雙手保證了。
掛了電話之後,厲少容的眸色浮浮沉沉,像是起伏不斷的山巒,掩在層層的霧色裡,他想起來今天下午厲晟堯約他的時候說的那些話。
眼底輕蔑一笑,他還真把自己當成厲家未來的家主了,竟然敢用那種口氣質問他,別說他沒有證據,哪怕他有證據,又如何?
他還真的覺得自己能動他不成!
不過這個九部,還真是一個麻煩的事情,如果時初落在他們手中,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了,一想到這個,他嘴角突然浮出了詭異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