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林凌無限喜愛‘林妹妹’。在那門前只有一對石獅子是乾淨的的賈府,她只是一飄零寄客。美貌,有才情,一無反顧的愛着怨着,就算偶爾使使小性子,也有賈寶玉哄着勸着。雖然最後的結局不甚歡喜,寶玉被欺琵琶別抱,黛玉含恨泣血而亡,還有那留下子嗣後的遁入空門,真心有些狗尾續貂的俗氣,卻也印證了‘人生如夢,亦如幻’和‘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佛偈。
後來林凌遇到了秦菲,一個外表文靜,內心爽利的女子。一場辯論會上,秦菲嚷嚷道,寶釵有什麼錯,成了‘寶黛’愛情的陪襯?姑且不論林妹妹是否真是寶玉的良配,就愛拈酸吃醋,鑽牛角尖的個性,又如何在大家族裡生存?而薛寶釵,受過良好教育,待人接物大方得體,和寶玉也門當戶對。爲了家族的利益和自己的小小私心順從長輩嫁給了賈寶玉,但她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呀……賈寶玉他如果不願意,知道真相後,怎麼不立即離開,或是追隨黛玉長眠於地下,而是等了三年才剃度出家?頓了頓,秦菲故作老成地搖搖頭,最後得出結論:拋不下凡塵俗世,也不見得有多情深……自此,兩人一拍即合成了死黨。
又是一年畢業季,校園的空氣裡飄蕩着“分手快樂”的旋律。本地的同學家裡早早找好了門路,只等畢業拿了證書就能安穩上崗。在S市上學的外地人,發揚着他們勤奮刻苦的美德,馬不停蹄地加入了考研,考公的隊伍。大多數既沒關係,也沒毅力,注重實踐的普通人,或西裝革履,或搖曳生姿,積極奔波於各大招聘會現場。而在這節骨眼上,林小凌被默默地分手了。
秦菲幾步上前拉開窗簾,又折回牀邊將被子一掀,恨鐵不成鋼地‘河東獅吼’道,“林小凌,你怎麼還賴在牀上!令狐沖說‘有些事情本身我們無法控制,只好控制自己’,放棄李毅這棵‘病樹’前頭還有萬木春啊……”
“菲兒,天還沒亮呢,再讓我睡一會……”林凌眯着眼,舉起手背抵在眉間去遮擋這突如其來的陽光。
見林凌還是裝死般地一動不動,秦菲又作西施捧心地念叨着,“林小凌,就算李毅是‘寶哥哥’,你也不是‘林妹妹’!悲傷能當飯吃嗎?躲在角落裡當鴕鳥有用麼?逝者已矣,來者可追。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苦心吶?”
林凌頂着一頭亂髮,無奈地坐起身,揉揉眼,眼底的青黑昭示了主人的疲憊,“秦大才女,我只是累了,困了。昨天喝了那該死的濃縮咖啡沒睡好!“
“滿血復活了嗎?沒事就不要賴在家裡,好好去參加校招!”秦菲邊說邊要打開衣櫃幫林凌搭配衣服。
林凌突然瞪大眼睛,緩緩說道:“菲兒,你知道李毅怎麼跟我提的分手麼?他只是很冷靜地對我說‘我不愛你,就像你不愛我,我們只是太寂寞’。他說他只是因爲太孤單,希望有人在他打球的時候遞毛巾送水,有人陪着一起去打水吃飯,有人在他生病的時候關心照顧。他知道我不可能爲他放棄些什麼,所以我們只能在一起走一段……“
“孩子,你咋那麼死心眼呢!李毅說什麼你就信。說不定他跟下個女孩說‘當時年少不懂事,她是我人生的一個錯誤‘。我今天還看到他跟陸子怡在一起,兩人肩並肩,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我想他說的對,我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怡口蓮’喜歡就送她吧。媽媽說要把不要的舊玩具送給真正有需要的人……”,林凌一本正經地說到,接着伸手一指,“順便把我座位上的腳丫抱枕也扔了。“
秦菲怔了怔,笑得前仰後合,豎起拇指:“你真毒!”秦菲記得這個大紅色抱枕是李毅送給林凌的第一個情/人節禮物。第一次看到它覺得溫暖又舒心,如今卻早已不是原來的顏色。
“菲兒,我餓了。我們去吃火鍋吧……”林凌單手一撐跳下牀,甩甩長髮,像慵懶的小貓似的伸了個懶腰,“老地方,老規矩‘多麻多辣‘,醋自己加!”
“哎,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你一覺睡到第二天傍晚能不餓嘛?”秦菲對着林凌額頭一點抱怨道。
見秦菲盯着旁邊幾個空牀位,林凌邊換衣服邊解釋道,“齊露,何瑤回老家找工作了,書琪進了本地一家國企。如你所見,就剩我了。”
林凌迅速漱了漱口,再隨意地用水潑了潑臉,拍了點爽膚水,把鑰匙和手機放進帆布包揹着,“好了,let’s go!“
兩人經過漫長的排隊早已飢腸轆轆,好不容易坐上桌等到鍋開了,看到對面的好友眼淚鼻涕一大把,吃的那叫一個不顧形象,歡暢淋漓,秦菲嫌棄地說道:“胃口那麼好,真不知你怎麼保持的身材!吃那麼多葷,殺那麼多生,不怕來世投胎成‘被吃的’?”
林凌津津有味地把碟子裡最後一片涮羊肉塞入口,口齒不清地答道:“‘寧可居無竹,不可食無肉’。若說一草一木皆爲生靈,都要有憐惜之心,那麼食物鏈的平衡豈不是要被打破,又將大自然‘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法則置於何地呢?”,邊嚼邊做出一副享受的樣子,稱讚道,“嗯——脣齒留香……如果真有因果循環,既然來世要投胎成被吃的‘那位’,那今生何不吃個夠本!”
秦菲聞言點點頭,夾起一片蓮藕輕輕咬下,不忘向林凌飛去一個‘媚眼’,“阿彌陀佛。看來沒睡傻。‘食肉動物’還知道據理力爭,奮力反駁。吾心慰矣!養好精神,別忘了明天的招聘會!”
“謹遵‘娘娘’懿旨!”林凌知道秦菲在導師的推薦下到了業界知名的盛宇集團做遊戲策劃,作爲革命好友的她一直爲自己沒找好下家‘嫁出去’而着急,自然是滿口答應。
秦菲輕拍了林凌一下,小聲說道,“喏,看到剛纔領班帶過去的那幾個男的不?什麼叫成功人士,這就叫成功人士。中間那個最耀眼的,剛纔打我身邊走過,撲面而來的王者之氣哇……嘖嘖,瞧老闆娘笑得滿臉褶,恨不得倒貼的模樣。”
林凌擡起頭正好看到中間穿咖啡色格子西裝的人的側顏,總覺得在哪裡見過,接話道,“沒想到有錢人的品味跟我們一樣好?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觀’!菲兒,你確定是‘王者之氣’,不是‘見色起意’?作爲‘苗正根紅’的新時代有爲青年,我們要經得住敵人的‘糖衣炮彈’,堅決抵制資本主義的‘假,大,空’,擁護社會主義和諧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