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小冷……不好救。”正在覈算賬目的祁靖遠忽然擡頭道，此時，賬房先生剛收拾好一切收工離開。我們要等的人還沒來，這裡又沒外人，索性直接開口說話。
用內力傳音其實挺費勁，好比正常吃飯喝水與倒掛在房樑上吃飯喝水之間的區別。
我正在研墨的手一頓：“你想到了嗎？關於對付詭毒的方法。”近乎無意識的，我瞧了一眼二樓。狐狸說那是他很小的時候，祁牧爲了哄他而講的故事，不過，還是很一本正經告誡了他這個親兒子。
換做是我，要是豢龍城有上古龍族的話，祁牧會親手給我喂下它們的血肉吧？我翹了翹眉。
“沒有方法，上古龍族強大的血脈世間找不到剋制之法。豢龍氏是最瞭解龍族的存在，可你還記得百龍丹的煉製過程嗎？堆積如山的材料，卻只配了兩片龍鱗。而不是血肉。”祁靖遠神情凝重，此時他纔想起自己丟了該有的疑問。
那時輕易就把百龍丹給淺淺吃下，並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如芒在背，幸好她沒事。
我抿了抿脣，直接把墨條放回硯臺的小框中：“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上古龍族既然存在，肯定就有剋制它們的東西。”我不想放棄。
不僅要救下繁小冷，還要把四長老那混蛋給剁了！
“淺淺。你還是這樣。”祁靖遠忽然輕笑，無可奈何中是“我就栽你手裡”了的表情，“可就算你有心去找，只怕那姑娘也等不起。她已經快覺醒了。”
我知道的，覺醒就等於完全失去理智變成怪物，那時就只有“殺”這條路可走。
狐狸拿起竹簡吹了吹墨跡：“詭毒讓巫咸國害得自己近乎亡國，不過，後來似乎掌握了劑量，慢慢製造出恐怖的戰鬥傀儡。好在似乎出了一個明君，最終將其列爲禁術，全數銷燬。知道的人也盡數被斬。四長老的家族野心不小。”
“是啊，身爲巫咸國大祭司，祖祖輩輩偷偷藏着這個禁術。只怕是想要將皇族分支取而代之。不如，讓巫咸族長收拾他？”我心生一計，眯起眼睛轉臉看祁靖遠。
他揚了揚眉：“這個主意不錯！不過，我還有個想法。”
“什麼？”
“淺淺，我估摸着狻猊那小傢伙也該回來了。剋制之法，你問問它。說不準會有收穫。”狐狸放下竹簡，將其仔細裹起來，放進旁邊的櫃子裡。
原本一臉認真的我忍不住用死魚眼的眼神瞧他：“狐狸你腦子還清醒吧？狻猊和人類的幼兒差不多，它能知道剋制之法？”
“你問它怕什麼不就行了？反正它自己就是上古龍族之一，怕的東西估計差不多。要是直接知道上古十大龍族之一的狴犴骨子裡怕什麼更好，畢竟白龍就是狴犴。”他白我一眼，還順便掃一下我的肚子。
那眼神好像在說“懷個孕怎麼變傻了？好擔心將來的孩子跟眼前這人一樣傻……”
毫不遲疑，我抓起面前用來登記客人預定酒菜的竹簡就給他丟過去：“說正經事呢，你還不忘損我。你這隻無敵臭狐狸，皮又癢了是不是？”
他一揚手，輕鬆接住我丟出去的竹簡：“這樣生動點多好，那麼嚴肅作甚？對身體不好。”
我豎起眉還想懟他，卻見一個熟悉的圓潤老頭子“滾”進來。米糰子似的大長老站在櫃檯前仰着脖子道：“我要這裡訂個宴席給孫女慶生辰，後天。要好酒好菜，和最好的長壽麪。”
“大長老，沒想到你這麼忙還有心給自己的孫女過生辰吶。”我拿過筆，蘸了墨汁皮笑肉不笑道。
祁靖遠趕緊把我扔過去的竹簡遞過來鋪好：“夫人，記仔細了。”他狡黠一笑，順便把我擠到一邊，朝大長老的方向下伸着手：“定金，要金子。足金。”
“……”大長老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瞬間張開。
我重新鋪好竹簡，卻沒着急寫。只是冷冷的看着大長老，心下想着已經瞪眼，接下來就是吹鬍子了吧？這個老頭生氣的時候就吹鬍子瞪眼——那些被他帶人搜過的人家偷偷傳言的。
不過，他並沒有像我預料中的吹鬍子，而是緩緩平了氣，真的給祁靖遠一塊金子。
“要辦最好的，小冷是我唯一的孫女，可不能怠慢了。”老頭連連叮囑，我打心裡已經將他定死是虛僞貪婪的人。可他那副極其認真的表情裡卻找不到半點虛僞做作。
或許，他確實對繁小冷生了真正的爺孫之情，可惜被他的貪婪給壓過了。
我沒說話，只是埋頭寫要求。其實，就算他不說我也打算好好辦一個生辰宴，這可能是繁小冷最後的一次開心宴席、生命中的最後一次……
“大長老，若是我們找到了那十八條龍，但不要你的錢，要你拿你孫女來換……你，可願意？”他離開之際，祁靖遠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麼一句。
大長老邁出去的腳一頓，我見他的身子明顯一僵，旋即聽他道：“不願意。”
“……你慢走。”狐狸面色依舊平淡，眼神卻冷下來。不願意用繁小冷換取十八條龍，卻願意用她換取他的野心和繁家重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這個老頭，心裡果然拎得清楚。清楚到讓人厭惡！
“狐狸，它們就在這底下吧？”徹底看不見大長老的背影，我才放下筆指了指大堂的地板。他不提那十八條龍，我都快被這幾天的事情給弄得忘了。
祁靖遠走出櫃檯，拿了個燈籠點上：“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這裡，但入口處有漂浮在空氣裡的毒，無法靠近。總不能掀地板吧？等狻猊來比較穩妥。”
“你現在就走？”我也收起墨跡徹底幹掉的竹簡，準備送送他。
“龍羣失蹤，巫咸族長可是盯死了我們寫的‘路線’，不趕緊回去做做樣子，會被懷疑。淺淺，謹慎行事，別一時衝動傷了自己。別忘了，你還有個夫君。”
我斂去笑容，嚴肅道：“龍潭虎穴，萬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