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貫清朗而又震人心魄的自大聲音,就是衛靖遠。
只是他說的話,我怎麼有些摸不着頭腦?現在不應該是威脅他們放了鳳青軼的最好時機麼?
掃了一眼周圍的義軍,他們驚疑不定的臉上是同我一樣的困惑不解。城牆上的衛靖遠撥拉了一下弓弦接着道:“降,本官就放你們一馬,追查冤案;戰,本官就奉陪到底!半柱香的時間,自己選。”
他不疾不徐的說完,立刻有一個士兵搬了一個插着半柱香的香爐擋在城牆上。衛靖遠依舊把玩着手裡的弓箭,彷彿正在看一件稀世珍寶,連眼神都吝嗇給被包圍的義軍一眼。
“實力相差太遠了。”
“打不過的,而且他還說幫我們洗刷冤屈……”
在這天人懸殊的局勢面前,有一小部分義軍開始動搖。“狗屁!”最前面的韓莊怒了,他將手中的亮銀槍狠狠敲在地上,砰的一聲,原本平整的石塊瞬間崩裂,露出難看的坑。
“追查冤案?當年姑父奔走到公卿府之後,全家因此慘死,你有什麼臉在這裡提這件事?今天就應該砍了你老子的頭給大家謝罪!”韓莊激憤的聲音貫穿劍拔弩張的戰場。
那些原本有點動搖的義軍也紛紛閉嘴不言,韓莊神色冷冽的掃了一眼城牆:“本座也給公卿大人兩個選擇。一,打開城門獻降;二,給城中的祁靈玉和城外的鳳青軼收屍!”
說話間,他手中的亮銀槍已經抵在鳳青軼心口。
衛靖遠嗤笑一聲,不知道給旁邊的人說了什麼,他手中的鐵弓一轉:“對了,本官還有件事要告訴你們。你們那地道後面的村子已經被本官拿下了。唉,都讓你們想好再選擇,打仗顧前不顧後,很容易掉進地獄的。”
這一句下來,義軍們徹底混亂了。“不要慌!”韓莊砸了兩下亮銀槍都沒能鎮住,場面極其混亂,有人狂奔回地道,也有人嘶吼着發瘋一般衝向兩邊待命的豢龍城軍隊。
對於有着血淋淋的過去,曾經失去過家園的他們來說,那個村子是他們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家園了……
我被他們擠到最前面,韓莊跨在馬上面色陰沉慍怒,喊殺聲,嘶吼聲混成一片。我舔了一下緊張得乾裂的脣瓣,握着短劍的手也浸出細汗。
只有一步之遙,我就可以割掉鳳青軼身上的繩子!可是,我又打不過韓莊……
我求救似的看向城牆上的衛靖遠,希望他能發現我。然而,我卻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怒氣衝衝奔到衛靖遠身邊,他拉過衛靖遠的衣領長手朝包圍圈一指,大吼道:“衛靖遠你孃的瘋了!我妹妹祁靈玉還在那羣叛軍裡,你想殺了她是不是?!你說啊,混蛋!”
然後,我感覺周圍突然安靜下來了……
一陣冷風拂過,我的內心已經淚奔了,哥,你纔是來殺我的那一個吧?一旁的韓莊似乎猛地明白了什麼,他扭頭看我,陰寒的殺氣立時將我埋沒!
呲啦!韓莊手中的亮銀槍劃過地面朝我刺來,我急急後退,想擡起短劍自衛,卻因爲手掌早已汗溼,短劍在我擡手之時哐當掉地。
糟糕!避不開了!
我看見倒影着火光的雪亮槍頭逼近,電光火石之間,一個人影躥出擋在我身前。我看見他染了血斑的灰色衣衫。“鳳青軼……”我呆呆出聲,鼻息裡涌進刺激着大腦的血腥味,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我看見勒馬過來的韓莊。
少年的臉幾近扭曲,狂怒、憤恨、不敢相信的情緒紛紛被揉進他的眸中,最後變成一團燃燒的烈火肆意跳躍,似乎要將我燒成灰燼——
“唔!”擋在我身前的鳳青軼悶哼一下,我聽見利刃刺進骨血的聲音。“不!”我和韓莊不約而同的嘶吼,便在此時,三支羽箭破空而來!
只聽噗呲一聲,韓莊同他的馬一起砰然倒地。
鳳青軼背上的亮銀槍的槍柄吭地砸在地上,利刃還埋在他的血肉裡。“小莊!”我聽見田烈震耳欲聾的崩潰嗓音,視線的餘光裡,許多人提着刀槍朝我衝來,好像只要殺了我他們就不會死似的。
而我依舊呆愣着站在原地,鳳青軼身上的繩子還在,他無法支撐的倒向我。我伸手抱住他,怔怔的不知所措……
他的身體是那麼溫暖,寬廣。擋住了那些涌向我的刀光劍影,只留給我安寧的天空。“你無需如此的,你不欠我什麼。就算有什麼,你也早就還清了。”我艱澀開口,卻發現自己已經語不成調。
“祁姑娘,你,不必介懷。別怕。”他急喘着在我的耳邊說,“這些,都是我自己選的,我只想護着你,同你做你想做的,而已。”
我張了張口,卻只吐出兩個字:“真蠢。”心裡像是被什麼堵着,難受至極!我只能抱緊他,彷彿這樣就能替他分擔一些痛楚,心裡就會好受一些。
突然,身側落下一個欣長的玄色身影。他長鞭一揮,猛地掃開朝我攻來的義軍,然後,他扭過頭來朝我大吼:“祁靈玉你傻了是不是!還不趕緊離開,等死啊!”
我渾身一個激靈,不知被他吼的,還是被他臉上那張可怖的龍面給嚇的。隨後,二哥也跳下城牆,他迅速拔出亮銀槍,將鳳青軼從我身上移到他身邊,提劍斬斷鳳青軼身上的繩子就開始給他包紮。
空中突然降下一個龐然大物,是衛靖遠的那隻應龍。
“上去!”我還來不及去撿短劍就被衛靖遠一鞭子扔到應龍的背上去,緊接着,二哥也扛着鳳青軼跳上來。我看見倒在血泊中的韓莊,他的手臂被羽箭刺穿,另外兩隻箭插在那匹馬兒身上。
他目光呆滯的看着這一切,突然,他猛地翻起,完好的那隻手抓過我掉在地上的短劍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衛狐狸!”我疾呼出聲,黑色的皮鞭已經卷上韓莊的手臂,衛靖遠用力一扯,短劍隨即掉在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