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八章

夜涼如水。

黑衣男子帶的路越來越偏僻,周遭一片靜謐,只聽到路邊的草叢裡時不時傳來幾聲蟲鳴聲。沈容和沉默着跟着他,視線不時在他手中那把劍上打轉。

若說這個人口中的主人就是他手中這把劍的主人,那麼……

不容他細想,那黑衣男子突然停住腳步,低聲說道:“到了。”

擡頭望着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沈容和心中暗驚。

幾個時辰前,他還在這座宮殿的大門外走過。

“沈大人,請。”

黑衣男子衝沈容和抱拳道,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堅決。

微微凜神,沈容和緩步走上臺階,一手推開微闔的大門……

只聽一聲悶響,大門應聲而啓。

殿中靜悄悄的一片,並沒有幾個時辰前的喧囂熱鬧,所有在場的大臣宮人們都不見蹤影。

身後有人關上了大門,沈容和略一側首,旋即繼續往裡面走。

窗下,一道身穿暗紅色鳳袍的女子長身玉立,精緻的容顏上寫滿了疲倦,看向沈容和的眸光復雜而深沉。

沈容和下意識地就行禮,“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那人,正是如今的董皇后!

如今這種緊要關頭,皇后竟會找上他,這讓沈容和着實錯愕不已。

董皇后沉默着看着他,好半晌都未出聲,直至沈容和不解地擡起頭看向他,她嘆了口氣,聲音帶着幾分不加掩飾的冷意:“不是我要見你。”

沈容和皺了皺眉。

董皇后沒有看他,轉頭看一眼大殿內閣的方向,聲音漸漸變得輕柔:“快點進去吧,他要見你。”

這個“他”指的是誰,沈容和已經瞭然於心。

只是他全然未想到,一向對左相董元卿言聽計從的董皇后,竟會違揹他的意思。

幾步走進內閣,沈容和一進去就看見倚在龍榻上的人。他的臉上一片慘淡,雙眼周圍佈滿黑色的陰影,眸子裡一片渾濁,與平時怠倦懶散的形象截然不同。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份,沈容和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看見的分明是兩人。

心中雖是感慨萬千,沈容和麪上神色如常,衝着龍榻上的人躬身行禮:“皇上。”

“不必多禮。”一聲沙啞的嘆息及時打斷了他。

沈容和不無驚訝,看着那人衝他搖搖頭,說:“你坐下,朕有話對你說。”

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沈容和靜默着等着他開口,眼角的餘光瞥見站在內閣門口的董皇后,不禁一怔。

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皇上啞聲道:“不用擔心,皇后並無他意思,她只是擔心我的身體……咳……”

輕咳一聲,皇上用錦帕掩住脣口。

沈容和擰眉瞧着他,再看看董皇后,她只是靜靜凝望着牀榻上的皇上,臉色看不出絲毫波瀾。

心底隱隱明白了什麼,沈容和屏息聽皇上要說的話,不再打斷他。

看一眼沈容和,皇上自嘲的笑笑:“都說‘皇上萬歲’,可他們都忘了,又有哪個人真能活到千歲萬歲。”

沈容和靜默着坐在殿中,只聽皇上繼續說道:“沈容和,這幾天城中關於太子一案的告示,都是出自你手吧。”

他用的是疑問的語句,說出的話確實毋庸置疑的。

此時也無心掩飾些什麼,沈容和默然點頭。

出乎意料的沒有動怒,皇上只是無力的搖搖頭。

“當年,清和突然投誠於我,那時所有人都對我說他不可信,要殺了他,可是我卻阻止了他們。”

突然聽到那個許久不曾聽人提起的名字,沈容和愣了愣。

皇上的臉上閃過一絲追憶,眼底平靜得彷彿不過是在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沈家世代出忠良,不管效忠的對象是誰,沈家人都必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所以,平素一貫支持太子的清和突然向我投誠,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因爲……那天晚上發生了太子一案。”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沈容和,吐出的話不知是對着沈容和說的,還是對着自己。

“你在告示上寫着太子是被人冤枉,想必你所說的人,就是……朕。”

沈容和張嘴欲言,卻被他接下來的話打斷了:“先皇對顧皇后極爲寵愛,甚至願意爲她六宮無妃,廢除三宮六院,只留下皇后的位置,與她舉案齊眉,共擔天下。太子明潤是顧皇后的孩子,先皇自是倍加寵愛,加上明潤從小就文才武德樣樣出衆,先皇對明潤更是呵護備至,讓我和二皇兄嫉妒不已。”

嘴角掠過一抹艱澀的笑,他繼續道,“雖然我暗中嫉妒明潤,可也從未起過要謀害他的心思,若不是因爲那時一時鬼迷心竅了,我……”

說到這裡他低咳兩聲,重重喘息兩口粗氣,頓了頓纔開口,“當時的巫毒案是二皇兄策劃的,當他找上我一同合作時,我本欲拒絕,可那時不知被什麼迷惑了心智,就這麼選擇了默認。但我沒想到這個案子會如此慘烈,太子府上所有人都被斬首,沒有留一個活口……”

說起當年的血案,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恍惚,笑容苦澀。

“後來事發,二皇兄畏罪自殺,這太子之位一下子就落在了我的頭上。不得不說,我當時雖對明潤心懷愧疚,到底還是覺得歡喜,因爲先皇開始關注我,這天下,終於是我的囊中之物……”

沈容和眼神複雜地睇着他,他說的這些實在讓他出乎意料,至於到底是真是假,他已無力去探究清楚。

敘說完這一切,皇上咳嗽幾聲,眼神複雜地看着沈容和,“清和效忠的人只有明潤,朕一清二楚。就如,你所選擇效忠的,一直是祁鈺,你們沈家人……果然是世代忠良……”

撫着桌案的手驀地收緊,沈容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震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天下在朕手裡只會毀掉,是時候將這一切還給祁鈺了。”

沈容和心中猶如打翻了陳醋,五味參雜。

當初蒙古王手握一部分兵權,他竟會將郡主許給龍祁鈺,這點沈容和當時就有些想不通。如今想來,想必那時皇上就已經打定一切主意了。

長嘆一聲,皇上眼神複雜地凝着沈容和,沉聲道:“你對祁鈺……你用盡心思逼迫祁鈺謀反,爲的……僅僅是讓他奪回帝位?”

沈容和沒有猶豫,應道:“是。”

“你做右相的幕僚,甘願被人指着鼻子罵佞臣,這也是爲了他?”

“是。”

“你背叛他,就是爲了逼他不得不奪皇位?”

“……是。”

這些問題本是沈容和無法爲外人道的苦衷,此時卻與當今皇上談論起來,不得不說,着實讓沈容和有些恍惚如夢。

末了,皇上深深看他一眼,問他:“即使你千般萬般爲他,他卻始終不知真相誤會你,這樣……你,可有後悔過?”

沈容和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也曾問過沈清和同樣的話。

當時他問:“爲了太子做這麼多,可有後悔過?”

沈容和還記得,當時沈清和的回答是……

“不悔。”沈容和重重吐出這兩個字。

“哪怕此後他絕不原諒你?”

沈容和怔了怔。

沈容和是女子,是沈清和的女兒!

爲了讓龍祁鈺能夠重回帝位,她自幼就被沈容和要求改作男裝打扮。她是女子,卻要如尋常男子一樣活着,偏偏又不能如他們一樣。每到白天他便是沈家的兒子,每當解去衣衫時面對的卻是自己的女兒身。無法靠近任何男子,更不能去接近那些女子,如同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

沈容和深吸口氣。

即便是這樣,她仍是……

擡頭迎上他的眸光,沈容和一字一頓道:“生不悔,死……亦不悔。”

皇上只是笑了笑,邊笑邊咳嗽,手中的錦帕隱隱能看見一絲殷紅。

“皇上……”沈容和惶然低呼。

衝他擺擺手,皇上阻止了他上前的念頭。

轉頭對着一直默然不語的董皇后看了一眼,皇上嘆了口氣,道:“將東西給他。”

沈容和正疑惑,就見董皇后捧出一個明黃色錦布抱住的方形盒子,沉默着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皇上!”沈容和心中震動。

神色複雜地瞅他一眼,皇上微微凜神,沉聲道:“沈容和,我和皇后已經爲你打點好一切,你帶着這玉璽去找祁鈺,今夜連夜出城,不得有片刻的耽誤,懂嗎?”

沈容和撫着桌案的手顫了顫。

只聽他沙啞的聲音繼續說下去,“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一定要將這玉璽送到祁鈺手中。”

沈容和沉默着盯着他,半晌,他終是朝着皇上跪下,一字一頓道:“微臣……領命!”

嘴角浮上一絲淺笑,皇上沉沉嘆了口氣:“當初是我虧欠了明潤,若不是我一念之差,如今也不會將這江山在我手中毀掉,如今……就當是我將這一切還給他罷!”

最後幾個字自脣齒間溢出,皇上無力地閉上雙眼。

離開錦華宮前,沈容和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得怔了怔。

董皇后一步一頓的走到牀榻邊,彷彿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艱難,最後,她用手緊緊握住皇上的手,一語不發的凝視着他。

皇上笑笑,反手用力握住她的手。

執手,無悔。

沈容和心中巨震。

“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身邊的黑衣人提醒道。

沈容和點點頭,毅然轉身,跟着黑衣人出宮。

背後,兩扇硃紅色宮門漸漸闔上……

沈容和回到沈府時,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妥當,眉兒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角落,昏昏欲睡。

沈容和凝神瞧着他許久,最後,衝身邊的管家吩咐道:“管家,給眉兒準備一套女裝。”

管家應聲退下。

原本正不斷打着瞌睡的眉兒立即驚醒,驚訝地看着沈容和,“公子,我爲什麼要穿女裝?這樣不是不方便嗎?”

緩步走到眉兒面前,沈容和神色複雜地打量着她。

眉兒自幼跟隨她一起扮男裝,不知不覺,她已經十八歲了,若不是在沈府,想必此時已經與尋常女子一般,與夫君舉案齊眉,共白首偕老。

深吸口氣,沈容和問道:“眉兒,你喜歡方輕塵是麼?”

眉兒少見的紅了臉,嗔怪道:“公子!”

嘴角扯出一抹艱澀的笑容,沈容和將管家送上的女裝給眉兒,“去裡面換上。”

眉兒不解地睜大雙眼,“爲什麼?”

“聽話,快來不及了,去換上。”

心中雖有疑惑,眉兒到底是聽從沈容和的命令,鑽進裡屋去換上女裝。

“公子,這個穿着真彆扭。”一聲鵝黃色褶裙的眉兒從裡屋出來,沈容和揚脣笑笑。

看慣了眉兒穿着男裝,突然一下子看見她換上女裝,倒真是有些彆扭。

來不及細想,沈容和凝眸盯着她,道:“眉兒,我今夜要離開龍城去幽州。”

眉兒點點頭。“眉兒知道啊,我們要去幽州找世子。”

沈容和眼神不變,重複道:“我今夜要離開龍城。”

眉兒雙肩輕輕一顫。

眼眶裡氤氳出一層迷茫的霧氣,眉兒用力睜大眼睛,不讓那些即將涌出的東西掉下來,嘴角扯着一抹歡喜的笑,“眉兒也要跟着公子……”

“不行!”沈容和毫不猶豫打斷她。

眉兒還欲說什麼,卻被沈容和硬生生截斷。“眉兒,我昨日已經和方輕塵說好,他此後會好好照顧你。”

“公子……”

“我清楚他的爲人,他必定會好好待你。”

“公子。”

“你去了他那裡,不要再胡攪蠻纏了,他是個君子,想必是爭不過你的。”

“公子!”

眉兒突然一聲低呼,打斷了沈容和的話。

沈容和靜靜盯視着他。

被她這麼看着,眉兒頓時沒了言語。

用力擦去不受控制落下的眼淚,眉兒啜泣着,斷斷續續地說:“眉兒不要方輕塵,眉兒要跟着公子……”

沈容和在心底喟嘆一聲,語氣卻是變得更加堅決:“眉兒,你若是不聽話,今日你就不再是我沈府的人!”

“公子……公子你……”眉兒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眼,眼淚不斷滾落下,她卻好似絲毫沒有感覺。

心中一橫,沈容和繼續道:“這不是請求,是命令。眉兒,你要麼去方輕塵那裡,要麼此後就不要再叫我公子!”

“……”眉兒緊緊咬着下脣,用力睜大眼睛,想要將那些盈滿眼眶的眼淚拼命擠回去。

強迫自己不去看她哀慼的表情,沈容和冷聲道:“管家,你帶幾個人送她去方府。”

看一眼眉兒,管家應道:“老奴知道了。”

轉身看着屋子裡的沈府暗衛,沈容和凜然說道:“我們走!”

“我等誓死效忠公子!”

衆人抱拳立誓。

沈容和微微一笑,正要舉步出去,卻被扯住了衣角。

回頭,是緊緊咬着脣的眉兒,兩隻手死死捉住她的袖口,不肯鬆手。

“眉兒!”管家呵斥一聲,眉兒的手顫了顫,卻依然沒有鬆開。

沈容和靜默着看着她,須臾,嘆息一般說道:“眉兒,你是否以後都不認我這個公子了。”

短短一句話,令眉兒惶然縮回了手。

沈容和看了看她,終是轉身就走。

“公子……”眉兒帶着哭腔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沈容和腳步一頓。

“公子……”眉兒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正要追出來。

沈容和一咬牙,毅然邁開腳步,再也沒有回頭。“我們走!”

身後,眉兒想要追出去,卻被門口的門檻絆倒,狠狠摔在地上,不甘地望着那道越走越遠的身影,哭着喊道:“公子你不要眉兒了,公子……”

管家看着她在地上邊哭邊喊着,沉沉嘆了口氣,上前扶起她,“你這丫頭,難道不知道公子這是爲了你好?公子此去必定危險重重,又怎會帶你去涉險。聽公子的話,去方輕塵那裡。”

眉兒淚眼朦朧地望着他,許久才啞聲道:“管家,是不是以後都見不到公子了?”

管家笑笑,拍拍她的肩,“只要你好好聽話,公子就會回來了……”

因爲皇上和董皇后已經打點過,直至到龍城城門前,沈容和一行人都沒有遇上什麼阻礙。

“公子,你看。”

身邊有人低聲說了聲,指着城門口大批舉着火把的士兵。

沈容和心下一沉。

早該料到,柳意那隻老狐狸沒這麼容易騙過!

從一衆士兵中走出來,柳意微微一笑,揚聲道:“沈大人,這夜深露重的,你這是要往哪兒。”

暗罵一聲老狐狸,沈容和從容一笑,就這麼坐在馬上,對着柳意拱手道:“右相大人才是,這麼晚了怎麼會出現在城門口?”

兩人皆是語帶深意。

柳意微眯着眼,笑得別有意味,“老夫正是怕夜深了,有那不軌之人要趁亂出城,所以趕緊帶着人來守着。”

沈容和也跟着笑。

兩人你來我往,暗中較量。

看一眼沈容和身後的暗衛,柳意一揚眉,“想不到沈大人身邊的高手倒是挺多的。”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似有若無的從身邊的士兵身上掠過。

沈容和明白,他這在警告自己。

即使身邊有衆多武功高強的暗衛,也敵不過他千軍萬馬!

凜了凜神,沈容和漫笑一聲:“夜晚在外行走,總是免不了擔心遇到什麼危險,我這也是怕那些個賊人不分黑白。”

柳意臉上閃過一絲陰沉,很快就消失不見。

擡眼看着騎在馬上的沈容和,柳意扯出一抹毫無溫度的笑,眼底滿是戾氣:“那麼沈大人,你現在該告訴老夫,你這是出城想要做什麼?”

“右相大人不正是爲了阻攔沈某,纔會來這裡!”沈容和嗤笑道。

柳意眼底滿是陰鷙,笑容邪佞,“既然沈大人知道我的目的,那老夫也無需多言了。”

沈容和斜勾起一邊脣角,“若我執意要出城,右相大人你又待如何?”

細長的眼睛眯起,柳意重重一哼:“那麼就不要怪老夫手下不留情了。”

語落的瞬間,他衝身後揚了揚手,立刻有大批手持長矛的士兵快步上前,四面八方沈容和等人緊緊包圍住。”

馬兒不安的來回踢踏,沈容和轉頭環顧四周,眸子裡一片沁骨的涼意。

夜色越深,沈容和等人被大批士兵團團包圍住,衆多暗衛紛紛拔劍,隨時都準備着與他們陷入血戰。

柳意帶着狠戾的聲音自人羣后傳來,“沈容和,老夫原本惜你算是個人才,給你留着陽關道你不走,你偏要去過那懸崖邊上的獨木橋。天堂有路你不走,現在我讓你插翅難飛!”

毫不猶豫抽出軟劍,沈容和的手指撫了撫防着玉璽的包袱,眸子裡一片寒徹心扉的冷意。“道不同,不相爲謀。”

柳意冷笑一聲,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陰狠。

“給我拿下他們!”

士兵們高聲應和。

“給我殺無赦!殺無赦!”柳意陰冷的聲音傳來,衆多士兵紛紛涌上前,潮水一般襲來,四面八方都是人,沈容和與身後的暗衛持劍上前,誓要拼出一條血路!

“保護公子!”數十名暗衛齊齊圍住沈容和,讓她身處最裡面。

就在那些士兵衝過來的同時,沈容和握緊了手中的劍。

今日還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裡!

”慢着——”

就在那些士兵即將上前與暗衛們開戰,一聲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所有人不約而同回過頭,看着不遠處一道身影朝城門口的方向緩步而來,姿態悠閒得彷彿在陽春三月的江南漫步陌上,一派自在。

柳意幾步上前,衝着前方正朝這邊走來的人一聲低吼:“秦觀,你難道是想要包庇逆賊?”

被喚到的人晃了晃手中的摺扇,攤了攤雙手,道:“右相大人,你這是說的哪裡話啊。”

柳意的臉色越發難看,卻又畏於什麼似的往後退了一步,厲聲道:“老夫等是奉命捉拿沈容和這個逆賊。”

“誒?真是巧啊。”

秦觀微微一笑,悠悠搖晃着摺扇,揚眉道:“秦某也是奉命而來的。不知右相大人……是否和秦某一樣奉的是皇上的命令。”

他格外加重“皇上”二字,成功令右相臉色驟變。

一旁的一名校尉官忙上前幾步,見眼前的秦觀不過初及弱冠,長相更是一副比女人還要好看上幾分,心中頓時生出幾分不屑,不耐煩地罵道:“混賬東西,你竟敢對右相大人這般無禮!”

邊說着,他隨手操起旁邊的一柄小刀扔了過去。

“不好!”身邊的暗衛一聲低呼。

沈容和冷眼看着這一切,嘴角泛起一絲諷笑,哼道:“若是這樣就可傷得了他,未免也太過小看他了。”

暗衛不解地看了看沈容和,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那柄小刀快速飛向秦觀,就在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口時,只見他手中的摺扇唰地收起,擡手用摺扇將那柄小刀打落在地!

這一切不過是在瞬息間發生的,在場的人甚至來不及看清,他方纔到底做了什麼。

擡眼直視着那名校尉官,秦觀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緩聲道:“這種禮物我可不是很喜歡。”

他的語氣分明是毫無波瀾,卻聽得那名校尉官登時心裡直發毛。

唰地甩開摺扇,秦觀繼續往前面走,似乎全然未將在場的士兵們放在眼裡。

“右相,何不趁機將此人……”被人駁了面子,校尉官恨得牙癢癢,只想馬上解決掉他。

柳意瞪他一眼,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對着他大吼道:“你瞎眼了嗎?看看他後面都是誰!”

校尉官後退兩步,定了定神朝秦觀所在的方向看去,這一看,卻是驚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方纔因着着沉沉夜色,所有人眼中都只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秦觀朝這邊走來,並未有人看到,他的身後……是數不清的禁衛營士兵!他們個個身穿黑色盔甲,與這夜色融合在一起,加上刻意隱了氣息,纔沒有人讓人一眼看清楚!

眼看着那些禁衛軍個個手持羽箭,每個人的弓弦上的羽箭都是蓄勢待發,在場的人無不一陣惶然。

若是方纔沒有右相提醒,他們就這樣莽撞的衝上去,恐怕此時個個都成了馬蜂窩了!

越想越覺得一陣後怕,那校尉官退後兩步,再不敢輕易出聲。

秦觀似笑非笑睇他一眼,很快便轉開了視線,對着一旁臉色鐵青的柳意淡笑道:“右相大人,我秦觀不管你們玩什麼把戲,在我看來,我保護的只是皇上和皇后的安危,沈容和既是皇上讓我護的,我自是要護他!”

柳意的臉色更加難看。

陰狠地瞪一眼沈容和與秦觀,柳意衝身後的人揚了揚手,恨聲道:“走!”

離開前,柳意衝着秦觀咬牙切齒地低吼道:“秦觀,你不要忘了你說的話!”

秦觀挑了挑眉,笑眯眯道:“右相大人放心,你與左相的事情……我絕不干預。”

柳意陰狠地看他一眼,這才轉身帶着士兵離開。

轉瞬間,偌大的城門口就只剩下秦觀的禁衛營,和沈容和等人。

身邊的暗衛紛紛自動退後幾步,將路給秦觀讓了出來。

秦觀信步走到沈容和麪前,擡頭望着騎在馬上的她,脣畔依舊帶着淡淡的笑,“你沒事吧?”

“還好。”

褐色瞳眸中涌起一抹道不清說不明的暗涌,秦觀擡頭凝着她許久,所有的話終是化作一聲嘆息:“沈容和,你可別死了。”

沈容和怔怔看着他,須臾,她笑了笑,“你少來詛咒我。”

秦觀但笑不語。

退後兩步,秦觀又恢復了那副慵懶的神情,狀似無意般說道:“閻王要是敢收你的命,我就帶人踏平他的閻羅殿。”

沈容和心中重重一震。

眼神複雜地看着他,沈容和心緒如麻。

“接着。”

正思忖間,秦觀忽然扔過來一樣東西。

沈容和下意識地接住。

攤開掌心一看,沈容和愣住。“這是……”

是塊雕着浮雲和一隻鳳凰的玉佩。

沈容和之所以驚訝,是因爲這是她曾經在孟河的廟會上落水時丟了,此時卻出現在秦觀的手中……

秦觀衝他淡然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這是我命人從水裡撈回來的。”

“你……”沈容和欲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對於她的躊躇,秦觀嘴角的笑容加深,將手中的東西晃了晃。

沈容和又是一驚。

秦觀的手中也是一塊玉佩,只不過,他的那塊玉佩與沈容和手中這塊完全一樣,只除了他手中那塊上面刻的是一條龍……兩塊玉佩看樣子更像是一對!

這玉佩是沈清和從小就交給沈容和的,並且告知她,絕對不能弄丟。至於秦觀的玉佩……

似是知道他的疑惑,秦觀輕輕撥弄着玉佩,“這是我家那老頭子給我的,至於爲什麼和你那塊玉佩那麼像……”眸光自沈容和臉上一掃而過,秦觀笑得意味不明,“大概都是在同一家玉飾店裡做的。”

沈容和皺了皺眉,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聽秦觀繼續道:“這一次,你可別弄丟了。等再見相見的時候,我就告訴你這兩塊玉佩到底有什麼關係。”

說完,他忽地轉過身,邊走邊說:“我不喜歡離別,所以我就先走了。”

“秦觀……”沈容和忍不住喚道。

他的腳步一頓。

沈容和眼神複雜地盯着他許久,嘴裡重重吐出兩個字:“謝謝。”

他似是低笑了聲,很快就繼續往前走。

清冽如水的夜色中,那道白色身影越走越遠。

回望一眼龍城,沈容和用力一揚馬鞭:“我們走!”

暗衛紛紛跟上去。

遠處,東方已是一片魚肚白……

數日後,關於前朝太子案一案實則爲冤案的事情被鬧大,最後甚至連皇上都親口承認,說已經徹查清楚,當初的太子是被人陷害,爲此特昭告天下,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事發後的幾日,關於龍祁鈺爲前朝太子之子,理應爲如今帝王的傳言在民間傳開,越演越盛。

同時,宮中幾次傳出流言,當今皇上病危。朝政由左右二相共同輔佐,後人稱之爲“二相霸政”。

第六十八章再見

幽州

暮色四合。

幽州地處滄州已北,比起酷熱的滄州自然要好得多,九月的夜裡涼風習習,更是一片怡然。喜兒一手托腮坐在臺階上,眼看着天色由剛剛擦黑變成一片如墨的深沉。

“喜兒,你在這裡呆着做什麼。”路過的管家看見這一幕,偏頭問道。

“我在等公子出來。”喜兒如實應道。

看一眼緊閉的書房大門,管家低聲問道:“公子還未出來過?”

喜兒點點頭。

管家嘆了口氣,嘆道:“公子已經把自己關在書房裡整整一天了,王爺不在,也沒人敢去勸他。”

安豫王最近總是身體不適,所以一直去其他地方修養去了。

兩人正說着,一道嫋嫋娜娜的身影款款而來,見到兩人即問:“祁鈺還在裡面?”

喜兒和管家立即起身行禮:“郡主。”

琅華不在意的揚了揚手,視線轉移到緊閉的房門上,衝管家吩咐道:“管家,你去命人準備些消暑的酸梅湯,待會兒給他送去。”

“老奴知道了。”管家匆忙退下。

一旁的喜兒看一眼琅華,問道:“郡主,我去叫公子出來……”

他的話音未落,琅華嬌俏的容顏上閃過一抹赫然,忙擺擺手道:“別去。”

喜兒不解地看向她。

她今日已經是第四次過來了,若不是想找公子,那她來這裡做什麼?

似是看穿他的疑惑,琅華輕笑一聲,道:“我只是想過來看看他,他這些日子整日操勞已經夠累了,我就不去打擾他了。”

喜兒愣愣地應道:“哦。”

轉頭看一眼依舊緊閉的大門,琅華暗歎口氣,轉身離開。

屋子裡一片靜謐,紅燭早已燃盡,燭淚滴落一地,銀白色月光越過敞開的窗戶,順着地板一路傾瀉而下,最後蔓延着落在書桌前的人身上。

俊逸的容顏上一片清冷,幾縷髮絲自鬢角散落下,龍祁鈺卻渾然未覺,一手支着額頭,微闔着眸稍作休憩,神思昏昏沉沉的有些混沌不清,隱約間聽到外面有熟悉的聲音響起,又很快消匿……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傳來一陣優美的琴音,在靜謐的夏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龍祁鈺睜開眼看着屋子裡一片黑暗,如練月華耀了滿室滿堂,耳邊是悠揚的琴聲不斷迴響,一時間,竟有種恍然如夢的錯覺。

彈的是一曲《白頭吟》,而這彈琴的人……

腦海中回想着這些日子以來,琅華不管做什麼都跟隨他,即使是上戰場,也不離不休始終伴在身側。琅華的性子其實並非如此沉穩,她是自幼在馬背上長大,性子嬌憨活潑,卻爲了他甘願做這籠中鳥。

安豫王曾不止一次對他說過,若以後能有人與他執手偕老,那個人必定只能是琅華!

琅華今日來過好幾次,其實他並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去面對她。她十五歲被指爲他的未婚妻,每次安豫王提出要位他們操辦婚事,都被龍祁鈺用邊關事情多給搪塞過去了,就這麼一拖拖了三年,如今琅華已是十八歲,卻依舊不畏人言伴着他同進同出……

眼前閃過那雙每每面對他都欲言又止的眸,龍祁鈺嘴角扯出一抹艱澀的弧度。

或許,也是時候該給她一個答案了。

緩緩起身,龍祁鈺幾步走出書房。

一路順着琴聲覓去,龍祁鈺最後在庭院中找到了正在彈琴的琅華。

月色下,她着一襲月白色素色襦裙,靜靜坐在琴後撫琴,眼底帶着抹不去的悵惘。

龍祁鈺站在廊下靜靜凝望着她,眼前不斷閃過往昔的畫面,如同走馬燈一一流轉而過。

曲終,琅華的手在琴絃上輕輕一撫,顫動的琴絃慢慢靜止不動。

“啪啪……”

幾聲擊掌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琅華驀然回首,正好看見龍祁鈺披着滿身旖旎的月光信步而來,俊逸的容顏上帶着一抹清淺的微笑,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心底隱隱有一絲雀躍,琅華屏住呼吸看着他走到她面前,幽深的眸底一片沉靜。

“琅華……”

他喚道。

她咬脣望着他,眼底隱隱流露着期待。

凝眸瞧着她,眼前的女子眼角眉梢寫滿了希冀,就這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龍祁鈺心中微有動容。

“琅華,我們……”

低沉的聲音緩緩傳入耳中,琅華驚異地望着他,嘴角浮起一絲笑容。

龍祁鈺定了定心神,繼續道:“待到這一切平靜下來,我們就……”

琅華屏息以待,等着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可惜,就在龍祁鈺要繼續說下去時,身後突然有人跑了過來,硬生生打破了這旖旎的氛圍。

喜兒慌慌張張跑入庭院,邊跑邊衝着龍祁鈺大聲喊道。“公子不好了!公子,不好了!”

原本欲脫口而出的後半句話瞬間嚥了回去,龍祁鈺轉頭看着滿臉驚慌的喜兒,眼角隱隱一跳,沉聲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沒有得到預料中的答案,琅華滿是希冀的眸子裡瞬間涌上濃濃的黯然。

擡頭望着眼前頎長的身影,琅華暗暗舒了口氣。

罷了,來日方長。

擡眼看向喜兒,他正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這一路看來是累得夠嗆。

“公子快去……”喜兒氣喘吁吁的指着外面,斷斷續續地說下去,“來了來了……他……他來了!”

越聽越覺得糊塗,琅華忍不住蹙眉,“喜兒,你說誰來了?”

龍祁鈺亦是滿眼疑惑。

喜兒一下一下撫着胸口,好不容易纔平復下來,直起身子,對着龍祁鈺和琅華高聲喊道:“公子,沈容和他來了!”

乍然聽見那三個字,龍祁鈺眸光一滯。

琅華愣了愣,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龍祁鈺。

沒有察覺到他們的異常,喜兒繼續道:“是沈容和!沈容和他來幽州了!”

空氣彷彿瞬間凝固了。

琅華怔怔望着龍祁鈺清俊的側臉,許是這月色太過朦朧,竟讓她恍惚看到龍祁鈺眼中有一抹痛苦掠過,轉瞬即逝。

負在身後的手緊了緊,龍祁鈺冷然問道:“他是和誰一起來的?”

“他一個人,而且現在他被劉將軍抓住了,已經押送到府衙來了……”

話音未遁,喜兒就見原本還一臉清冷站在那裡的龍祁鈺身形一晃,頓時不見了身影,回頭,只看到龍祁鈺匆匆走遠的背影,在夜色中逐漸變得模糊不清……

喜兒一呆,旋即追上他的腳步,“公子!”

庭院中瞬間只剩下琅華一人,看着兩人的身影在廊下拉出長長的影,爾後消失在轉角處,再也不見。

“祁鈺……”

心頭忽然有種空空的感覺,琅華伸手想要抓住什麼,伸手卻只觸及到一片冰冷。

“祁鈺……”

無人迴應。

從庭院到前面大堂的距離並不遠,只隔着一條長廊,龍祁鈺快步穿過花廳,順着長廊走到大堂門前,卻在即將邁步進去時驟然止步。

後面一直努力跟上的喜兒差點一頭撞上他,扶着廊柱,氣喘吁吁道:“公子你怎麼……怎麼停、停下了?”

龍祁鈺恍若未聞,眼睛死死盯着屋內。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眉兒一愣。

想來已經好幾個月不曾見過沈容和了,可此時見到他,奇異的有種彷彿不過是在昨日見過的錯覺。若不是這幾個月來的兵荒馬亂確確實實發生過,喜兒都忍不住懷疑,堂中那個正低頭喝茶的人,不過是閒來無事過來喝杯清茶的閒散遊人罷了。

堂中一身白衣的沈容和安然獨坐,他的身後跟着數十名守衛,對面則是站滿了大批士兵,由龍祁鈺麾下的將軍劉天帶着,雙方的氣氛並不好,一觸即發。

龍祁鈺凝眸盯着堂中的人,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的窘然。

正當他滿心複雜,喜兒突然跳了出去,指着沈容和大吼一聲:“啊!你還敢出現!沈容和!”

堂中的人齊刷刷看向門外。

被這麼多道視線同時注目過來,喜兒心裡咯噔一跳,趕緊一個俯身鑽到龍祁鈺的身後躲起來。

堂中的人同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龍祁鈺。

“殿下。”

龍祁鈺緩步走進去,眸光在大堂裡巡視一圈,最後落在仍舊低首垂眸的沈容和麪上。

“這是怎麼回事?”他問旁邊的劉將軍,眼神卻不曾離開過沈容和。

劉天看一眼沈容和,再看看龍祁鈺,“殿下,這人一入我幽州城,就說要見你,但是他的身份……”

龍祁鈺沒有看他,徑直走到沈容和身前站定,就這麼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

輕輕將茶杯擱置到桌上,沈容和擡頭仰望着眼前人的容顏,脣畔浮起一絲清淺如梨花的微笑,啓脣道:“你來了。”

三個字,雲淡風輕。

清淡到彷彿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隔閡,沈容和不過是跋山涉水而來,只爲見他一面。僅此而已。

兩人靜靜看着對方,動也未動。

周遭彷彿無形中築起一道牆,除了他們,任誰也無法輕易打破。

隨後趕來的琅華僵立在門口,愣愣地看着這一幕,心口中一片無以言語的不安。

“你們……總不會……總不會就這樣一直下去吧?”耳畔忽地有道略帶酸澀的話語掠過,待到好幾人同時看向自己,琅華才發現,那聲音竟是出自自己的口中。

惶恐,不安,在看到那個白衣男子的出現時,猝不及防的就涌現出來。

貝齒輕輕抵住下脣,琅華蹙眉望着龍祁鈺。

他卻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一次也沒有。

龍祁鈺嘴角泛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很快,又被隨之而來的怒氣狠狠壓下。

迅速斂去眸中的多餘情緒,龍祁鈺聲音越發冰冷:“上次在滄州時,我想我說的話你應該沒有這麼快忘記纔對。”

沈容和神色間有一抹黯然快速閃過,一閃即逝,快得讓人來不及看清楚。

無聲垂下眼簾,沈容和脣齒間溢出一聲低啞的笑,緩聲道:“我沒忘。”

怎麼會忘記?怎麼可能忘記?

這人說過,若是再見時,他們必定是敵人!

心口一窒,沈容和摩挲着杯沿的手無聲收緊。

“咳!公子。”身邊有暗衛忍不住咳嗽一聲提醒,沈容和倏然回過神來。

定了定心神,沈容和緩慢的站起身來,擡眸直視着龍祁鈺,“我來是有東西要給你。”

龍祁鈺還未迴應,他身後的劉天冷笑道:“沈容和,你是否嫌當初害咱們世子害得還不夠,如今又想跑來作亂嗎!”

話脫口而出的同時,他大步上前,隔在兩人中間,目光警惕地打量着沈容和。

身後的暗衛看不慣沈容和被人辱沒,一個箭步上前擋在沈容和前面,對着劉天重重一哼:“你這是說什麼話,我們公子還不是爲了……”

“不可無禮。”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沈容和及時出聲打斷。

暗衛皺眉看一眼沈容和,忿忿不平地退了回去。

另一頭,龍祁鈺漠然吩咐道:“劉將軍,你且退下。”

劉天大驚失色,睜大眼睛瞪着龍祁鈺,“殿下,此人就是個妖孽,萬萬留不得啊!”

“下去!”龍祁鈺加重語調重複道。

劉天頓時沒了氣焰。

“妖孽!妖孽留不得啊!”不甘地撇撇嘴,劉天碎碎念着退回原位。

龍祁鈺充耳不聞,垂眸看着沈容和,聲音淡漠得聽不出一絲感情:“既然沒忘,那麼……你是來讓我殺了你?”

沈容和一陣沉默無言。

好半晌都未得到答覆,龍祁鈺心中突然冒出一股無名火,霍地拔劍指向沈容和。“回答我!”

“公子!”

“殿下!”

兩邊的人同時上前,卻又不知爲何不敢輕易介入。

長久的沉默。

龍祁鈺幾次忍不住質問,又生生忍住,默然等着沈容和的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容和終於開口,囁嚅着脣,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當真要殺我?”

作者有話要說:=-=苦苦在小黑屋待了一整天,煎熬啊煎熬,於是……這章出乎意料的沒到1萬5,1萬2……

0.0字數也算多了,有木有被字數嚇到的

至於情節,若我明晚更,暴露身份這些就明日能看到,若是不更就是後天看到了。

明日慕凡兄長大人要來看我,所以大概要去招待他來着。

明天9點若是我還沒在章節下留言說不更,那就是要更新滴。

PS:新坑《哀家有喜》要開始動了,慢慢不停更了,大家都去先收藏了,這樣我更新大家就都會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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