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不是親戚勝似親戚
二嬸和愛琴嬸都是第一次到童林家。 童林挽着二嬸參觀完院子、廚房,又回到客廳,進了童的小房間。二嬸小聲問童林:“當市長還住這房子呀?”童林笑了:“你以爲家裡就比公社書記好呢?比市長也好哇。三兒說小老太婆是富婆還不信,掙錢是我好幾倍。”
“你就叫小老太婆哇?”高姨不滿地問。
“切,三兒老這麼說。”童林不屑地說。
童新華憂心地收回目光,走到桌邊坐下,拿起桌上的煙,無聲地嘆口氣。
愛琴嬸嘆息道:“幾個人像三兒那麼掙錢哪?這房子比我家好哪去了。”童林埋怨道:“嬸你真是的,這房子比你家房了老,潮溼,還小。你也別羨慕了,紅姑上班了就住這兒。”愛琴嬸感激地說:“麻煩你們了。”童林不屑:“還麻煩,我在我嬸家住就不說麻煩。”
“你也說過!”二嬸揭底說,“一家人還說麻煩。別學你嬸,她就見外。”
參觀完房子,幾個小老太婆又擠到廚房裡說話去了,童林跟着添油加醋,特別親熱,不斷地有笑聲傳來。童新華獨自坐在客廳裡的方桌邊,一邊抽菸,一邊看電視節目。
快吃中飯的時候,童志輝帶女朋友劉燕回來了。童志輝見到二嬸特別親,拉着二嬸跟劉燕介紹說:“這就是著名的嗆菜二嬸。我爸吃的嗆菜就是此二嬸醃的。”二嬸打量着劉燕問童志輝:“志輝你說哪個爸呀?這孩子真漂亮。”童志輝撓頭笑笑:“兩個爸都是。”
“早不帶給我看看。”二嬸拽站一這傻樂的童林來到客廳,進了房間。
見二嬸掩上門,童林懵懵張張地問二嬸:“嬸你幹嘛呀?”二嬸白了童林一眼:“頭一回見新人哪,要包紅包的。找點紅紙。”童林不好意思地說:“不用的嬸,你是長輩。”
“死丫頭真是,”二嬸埋怨道,“哪有晚輩給新人包紅包的?都長輩包。”
二嬸揣着兩個紅包又走出房間,來到愛琴嬸身邊,偷偷地塞個紅包給愛琴嬸。愛琴嬸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隨二嬸回來桌子邊,和二嬸一起把紅包遞給劉燕。劉燕捏着紅包,緊張地看看童志輝,又看看童新華。童志輝就傻笑。童新華爲難地問:“這是幹嘛呀?”
“給新人的又不給你的。志輝是我看着長大的,不該給呀?”
“收着,”童林拉二嬸坐了下來,“收着嫂子,我嬸是富婆。”
童新華白了童林一眼。童林裂嘴笑笑。童新華說:“三兒正要錢呢。”二嬸搖搖頭:“童叔,不差這點。”童新華更正道:“你叫我新華。”二嬸又對劉燕說:“燕子你收着,這錢不是三兒的,我跟你愛琴嬸醃嗆菜掙的。要放以前,想包紅包還沒錢呢。窮的時候,志輝跟童林到家裡去,想割塊肉都沒錢,吃三兒跟秋子摸的小魚,童林也跟後面摸,一身泥一身水。後來你爸給我找個活,日子纔好些。”童新華埋怨道:“多少年的事了,還沒辦好。”
“還要怎麼好哇?”二嬸說,“也就你幫忙。三兒爺爺說,人要記情。”
童志輝問:“嬸,三兒怎麼不來?”童林應道:“三兒事多了,一天當兩天用。”二嬸插話說:“像他爸,沒事幹就沒精神。”童林又插話說:“有事幹又累。”二嬸斜了童林一眼:“哪有幹話不累的?只有閒死的,沒有累死的。”劉燕掩嘴笑笑:“二嬸真會說話。”
童新華擡手就菸灰缸敲敲菸灰,兀自地笑道:“還是人多了好哇,熱熱鬧鬧的。”童志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爸你就說我不回來唄。”童新華又笑笑:“你跟燕子兩邊呆,別弄得跟表叔一樣,沒有大事不登門。”愛琴嬸笑了:“紅燈記裡面的,李鐵梅說的吧?”
“這話是先秦跟我說的。”童新華又敲敲菸灰,“先秦到清水丈量塑料廠的土地,三兒叫吳先秦叔,鄭如鬆問三兒,吳局長怎麼又是你叔哇?三兒說,我家的表叔數不清,沒有大事不登門。臭小子是會處人。二嬸,小三兒現在不得了哇,可是給老陳家爭氣了。”
“淘氣差不多,”二嬸搖搖頭。“還爭氣。三兒說,吳局長是你安排的。”
童新華擺擺手:“塑料廠那地還是非農業用地,土管所管不了,歸土地局管。先秦跟三兒熟,他去三兒不吃虧。土地就是錢哪,三兒買對了,馬上要增值。”二嬸不安地說:“老惹你麻煩。”童新華搖搖頭:“惹你的麻煩還少哇?見外。我們兩家,不是親戚勝似親戚;親戚也沒這麼近。我沒幫忙,三兒也沒佔光。給塑料廠多劃點地,是三兒給鄭如鬆出的主意,我點頭同意的,佔光的是清水鄉政府。清水窮哪,我在清水呆六年,做夢老夢清水。”
童林插話說:“三兒說,賺大錢了就把徐莊開發出來。爸,到時到徐莊買房唄,你退休了我陪你去養老。”童新華舉着所剩不多的菸頭笑笑:“臭小子還有這想法呢?”童林認真地點點頭:“三兒說,解放後,清水每次變革,犧牲的都是徐莊人的利益。”童新華神情凝重地掐滅菸頭:“三兒說得對。你們這麼大的孩子不知道了,二嬸這個年齡人還記得。挖清水河把徐莊分開了,清水河跟河南面南屋的部分地段都是徐莊的地。我去清水前,區裡把徐莊的地又徵走了。那些年徐莊人真苦,清水就徐莊人出門要過飯。本來徐莊很富的。”
“以前徐莊是富,”二嬸說,“地多,還淹不着,三兒爺爺人又好,我大大才把我嫁到徐莊。我到徐莊的時候就沒多少地了,挖河挖了。小時候跟我大大到清水來玩,到處都是茅草窠,畜牲可多了,天上飛的,地上爬的。三兒爸帶我鑽茅草窠玩,找野雞毛,跟孫猴子頭上戴的一樣,抓刺蝟,現在沒了,不知道上哪去了。三兒爸死的頭一年,地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