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指望公司這口水
服侍徐善良洗好澡，三兒帶徐善良來到書房。秋子和江斐早把茶泡好了，還準備了幾碟精製的小點心。徐善良不安地撓撓頭：“這麼客氣怎麼受得了哇？”江斐說：“你到家裡來了唄，客人。”三兒笑道：“下回就不是客人了，自己來。”徐善良點點頭：“自己來好。”
“下回是家裡人了。”秋子說，“你們聊吧。姐，教我化妝去。”
秋子和江斐帶門走了。三兒拽徐善良到沙發邊坐下來。徐善良感慨地說：“狗日的真把老子看得起。”三兒翻了徐善良一眼，拿起煙盒，掂出一支菸，遞給徐善良。徐善良抽了支菸又說：“市裡那幫人說，陳三個那傢伙，傲得很，不理人。”三兒笑着含了支菸，拿起打火機給徐善良點上火。徐善良吐出煙，接着說：“當我面說的。起先我不知道怎麼說好，老林教的我。老林說，下回還有人這麼說三兒，你就說，陳三那個人是有點傲，不是講情講義的正派人他看不上。”三兒笑出聲來。徐善良也笑：“我真是這麼說的，把他們說啞吧了。老吳跟我說，那些人哪，他就沒想跟你交朋友，想佔便宜，沒便宜佔的時候影子都找不着。”
“老吳，”三兒舉着煙，躺好身體，“被那些人佔便宜佔怕了。”
“他是怕了，”徐善良欠身敲敲菸灰，“不光怕人，他還怕事。”
三兒不解地看着徐善良。徐善良說：“這回拍茅草坪，他還猶豫了。”三兒眨眨眼，鬱悶了半天才問：“買茅草坪是他先說的，想跟我合作。”徐善良搖頭笑笑：“王勝沒拍，說，我就不相那個信，清水還有這麼大的房地產市場。王勝一說話，他又擔心了，叫我跟你商量一下，說不行少拍點。”三兒嘆了口氣：“現在的吳起呀，不是原來那個吳起了，老了。”
“做生意，”徐善良說，“五十多正是時候。你就那麼有把握？”
三兒咂咂嘴：“發現你真有點患得患失。”徐善良無奈撐撐眼皮：“我也說少拍點，劉進財跟餘成高合作才拍了六十畝。老林說沒問題，說，做房地產，至少要看五年，照現在清水的勢頭，兩百多畝地的房子好賣。問題是還有清風小區二期呢？你答應老吳了吧？他到時敢買嗎？”三兒插話問：“和田怎麼說？”徐善良搖搖頭：“我問他了，他說他也看不清。”
“這個傢伙，”三兒遺憾地咂了下嘴，“看來不是決策的料哇。”
徐善良提醒三兒：“做事認真哪。”三兒搖搖頭：“做事認真的人多的是，我現在要老林那樣的、能看得到五年以後的人。”徐善良懷疑地問：“你對清水真那麼有信心哪？”
“回去叫老林給你上課去。”三兒說，“記着，我們打過賭的。”
徐善良翻了三兒一眼：“不就十萬塊錢嗎？”三兒笑笑。徐善良說：“你來的時候我還說呢，今天比去年好，結果一算大帳，只增加了兩百多萬，增加兩百多萬叫什麼好哇？要說這錢沒少賺哪，錢到哪兒去了？我跟老林他們琢磨，主要是工資開高了。”三兒點點頭。徐善良又說：“老林說，公司高速發展的時期過去了，現在是守成的時候，不能像以前那樣漲工資了，要不賺點利潤都發工資了，以後怎麼辦？不光我們這些人，還有職工呢，還有我們的孩子呢，都指望公司這口水，你當老闆的也要賺錢。”三兒問：“你那大的怎麼樣？”
“不聽話，”徐善良搖頭嘆了口氣，“我叫他學個會計，不幹。”
三兒提醒道：“不一定當會計。”徐善良這才明白三兒的意思，冷笑一聲說：“叫他決策去？那狗日的跟我一樣，也就是當工人的料。”三兒白了徐善良一眼。徐善良咂咂嘴：“不信怎麼辦？他還不如我，做點事那個膩歪，哎呀，還吃不下來苦。把公司交給他，那不禍害公司嗎？”三兒感慨地點點頭：“還是老人把公司當回事呀。”徐善良怪道：“開玩笑了，公司跟自己孩子一樣，是我們看着它長大的。徐莊出這麼個大公司不容易。要說也不是爲你，那不說了嗎？公司好，我們都好。還說我那狗日的。大後年才畢業，現在跟我就說了，想出國留學去，叫我去找人，我上哪找人去？你說他就念個三四流的師範大學，學的是數學，成績還不突出，出國幹嘛？洗盤子去？現在的孩子，唉。家裡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他弄得一清二楚。他媽跟他說的，女人，頭髮長見識短，什麼事都掛臉上。念高中的時候同學就說他是富二代了，我他媽算什麼富人他就富二代？小的聽話，成績又不好。女孩好辦，明年再考不取，念大專去，畢業進公司上班，她自己也是這麼想的。”三兒點首道：“學個會計。”
“考慮接班人吧？”徐善良欠身按滅菸頭，“管理人員好辦，關鍵是你自己的孩子，他必須有決策能力，得從小培養。你也說了，現在我們不打赤腳了，這麼大的家業，不是開玩笑的。好在秋子有學問，跟我老婆不一樣，不會教育孩子，就知道慣着，沒辦法。”
三兒又感慨地點點頭：“你跟老林六十五退休。”徐善良搖搖頭：“六十五，我還等着你煩我呢？別到時說我佔着茅坑不拉屎。不幹。”三兒翻眼把煙盒推給徐善良。徐善良拾起煙盒，掂出一支菸，先給三兒續上：“知道你的意思，就是捨不得我們唄。現在你不讓我們退還不行，公司有規定。”三兒埋怨道：“規定的時候怎麼不把工人和管理人員分開呢？”
“幹部幹部，”徐善良點上煙說，“先幹一步。規定都規定別人，不規定自己，那叫什麼規定？別人也不服哇。這事你知道，老林弄的，事先討論過的。老林說，三兒對我們這些人夠客氣了，給這麼高的工資，比工人多哪兒去了，知足吧。小月說她四十就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