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墨爺小時候身體不太好，墨爺的奶奶迷信，花錢請了個傳說中的大師給墨爺算命。那大師說要給墨爺找個生辰八字相投的女人訂下親事，那時候墨家家境不是很好，花錢討人家女兒當小媳婦划不來，那算命大師算命算到了我媽身上。墨爺的奶奶特別歡喜撿來的女兒能和孫子配上八字。就從小給我媽灌輸墨爺是她小老公的概念。
我聽着覺得可笑，可又符合那時候人的思維。其實墨爺的奶奶是被那算命大師給騙了，知道他們家討別人小媳婦捨不得花錢，就估計說撿來的我媽合適，墨爺奶奶便高高興興給了算命大師辛苦錢，把我媽許給了墨爺。
“媽，那你跟墨爺後來發生了什麼？”
我媽目光有些呆滯，好像沉浸在什麼思維裡無法自拔。
久久回過神纔開口說：“墨爺從小就有腦子，一直不喜歡奶奶的做法，也就跟着討厭我。其實小孩子兩三歲容易發燒感冒是正常的，那時候小孩體質力不好，隨着時間長大身體抵抗能力越來越好就好多了。奶奶就覺得是我讓他轉運了，老在他面前說我是他未來媳婦兒，以後能給他帶來財運，就把他給逼急了。”
我的心隨着我媽掉出的眼淚給揪住了。之前說我媽是墨爺母親身邊的丫頭都是假的。這個版本纔是真的。墨爺嫌棄我媽，我媽到現在每次看見墨爺都緊張、害怕。那是因爲墨爺對我媽做了這輩子都沒法釋懷的事……
“媽，墨風景他……”
“顏顏！”我媽緊張地喊了聲我的名字。
她不想說出來，那是她這輩子最深的痛。可我已經明白了。被墨家撿回去的我媽滿懷感激，墨爺奶奶說什麼她就聽什麼，她可能早就把墨爺當成自己小老公了，她對自己小老公那麼信任。然而到最後她的小老公出賣了她，將她送進了小姐圈子裡。
村子裡的人都羨慕我爸有個漂亮媳婦，我現在也挺不理解我媽怎麼會選擇我爸那樣平凡的男人，現在明白了。
千瘡百孔的人哪裡還有心思挑選那個人好不好，她當時只想找個普通的男人帶她脫離污穢世界，平凡過一生。
“媽。墨爺那時候纔多大？”
我媽垂下頭，沉默了好一會才無力說：“不大，才七歲。”
才七歲就會害人了，難怪現在這麼冷血無情。
我不想揭開我媽的傷疤，便沒再問。
她用雙手搓了搓臉，白淨的臉被她搓的通紅。
“他在同齡孩子裡成熟的早。又聰明。他知道他媽媽和奶奶最在乎他什麼，他就帶着我出去一起玩，故意弄一身傷回來。久而久之墨家的人就覺得我晦氣。鎮上有個外地老媽子專門到處收女孩，看我生得水靈，就上門把我買走了。我一開始也掙扎反抗過，花姐手裡有幾個打手專門打那些拐賣不聽話的女孩，他們下手很重，卻從來不會直接打死你，打你一頓讓你緩兩天，給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然後再打你一頓。他們二十小時輪流看着我們，我們想自殺都沒有機會，慢慢的大家都受不了折磨。一個個都屈服了。這條路一踏上去就很難回頭。”我彷彿看見被墨家人丟棄，被關在小黑屋被人毒打的我媽。連死都沒有辦法。“顏顏你不要恨墨爺，後來要不是他我也活不了，也沒有現在這個樣子。”
“媽！”我挺無語的，墨風景那貨小小年紀心腸那麼歹毒，我媽還幫他說話。
“他那時候再聰明，也不知道我被人買走代表着什麼。後來從你爸村子裡跑出來遇見他，我當時都沒認出他了，他長大了，年輕有爲，又帥氣。我跟十五六歲那會模樣差不多，他一眼就認出了我。跳下車把我送進了醫院。後來的事顏顏你都明白了。”
聽我媽這語氣一點怪墨風景的意思都沒有，我也沒權利說什麼。
之前的疑惑解開了，難怪我問墨風景跟我媽有什麼關係時，他明顯愣了下說他們清清白白沒關係，可明顯有什麼事不敢說。原來是這麼回事。
當初要不是他作怪，墨家的人就不會把我媽給賣了。他在我媽的人生上畫了重重一筆。
可多年後要不是遇見他，我媽說不定就死在路上了。他把我媽推進黑暗的圈子，卻又在我媽幾乎要死的時候拉了一把。
“顏顏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幫媽媽去恨墨爺，媽一點都不恨他。我現在還挺感激他的。可是也怕他，這次你出事回來變得都不那麼笑了，我就擔心的很。”
“你擔心什麼？”
“我……”我媽一陣沉默，抹了抹臉：“我不應該擔心的，你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嗎？墨爺他對你跟對我不一樣。”
“媽！”我看着我媽這樣子有些眼睛疼。
我媽不恨墨爺，但是對過去有些事不能釋懷。她在這個圈子面對誰能像只驕傲的孔雀，唯獨面對墨風景就緊張、害怕。我不知道她緊張害怕裡面還有沒有隱藏着其他東西，畢竟那時候的女人容易死腦筋，墨風景他奶奶又給她灌輸了四五年小老公思想。
“媽。你愛我爸嗎？”
我媽愣了下，隨後露出淺淺的笑。
“你爸爸雖然沒什麼錢，但是爲了贖我出去，把大半輩子存的積蓄都給花姐了。那時候也算是我運氣好，不然你爸那點錢還贖不走我。我當時是她手底下最紅的小姐，她說她不想看到我最後香消玉損的樣子。當時花姐的老相又好死了。心情低落，看着你爸老老實實的樣子心軟，就接了你爸辛辛苦苦存了八萬塊錢放我走了。”
我媽那笑不像是想起愛人應該有的笑，倒是想念親人的笑。
“顏顏，媽這輩子不可能愛上誰的。對你爸爸有感動和感激，就是缺了那些情情愛愛的。不過也沒關係，我是真準備踏踏實實和他過一輩子的。我一點也不嫌棄他，他也不嫌棄我，兩個人過日子不一定要有那麼多情情愛愛才可以結婚生子的。可我命真不好，剋死了你爸爸。”
我媽一臉憂傷，低聲哭起來。
“媽。你胡說什麼呢！那是我爸的命，跟你沒關係，你別什麼責任都朝你身上攬。”
我媽捂着臉低聲哭，肩膀微微聳動。我看着心疼成一團，側過身握住她的手腕，“媽，沒事的，都過去了。我和玲玲都在。”
氣氛正低沉着，門被人敲響，我和我媽擡頭去看，瞧見一身黑色大衣的墨風景斜靠在門口。
他眯着眼打量我們母女，緩緩問：“在聊什麼？氣氛這麼低落。”
我媽連忙擦掉臉上的眼淚，站起來朝他說：“沒什麼沒什麼，說起他爸的一些事。”
墨風景哦了聲，朝旁邊挪了挪，“魅姐你出去下，我跟卓顏有話說。”
我媽回頭就了我一眼，挺緊張地喊了聲墨爺，“顏顏她好像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她要是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您別介意。她這孩子耿直的很，說話不像那些乖巧的女孩子……”
“我知道，你先出去。”墨風景冷淡開口。
我瞧不上墨風景對我媽這態度，站起來就想罵他。
我媽回頭朝我瞪了一眼，眼眶邊掛着晶瑩的淚。我默默做了回去。
我媽走後，墨風景還在門口站了會，我也沒叫他進來坐，看他想怎麼作。
“卓顏你過來。”
他跟皇帝老子似的命令我。
我聽着就膈應的慌，用小指掏了掏耳朵。“墨爺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