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風景靠在車身低頭抽菸,中途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問我媽的下落,他眉頭一直皺着,臉色不太好看,我蹲在地上眼巴巴看着他,希望他什麼時候放下電話能告訴我媽有消息了。
天方魚肚白,一夜未眠又這樣折騰,我身體和腦子都是虛的。
醫院門口的人越來越多,暗暗打量我和墨風景。
墨風景又掐滅了一根菸,背對着我接了一個電話,走來拽着我胳膊塞車廂裡。
他載着我到一棟別墅下,淡漠的叫我跟上便朝裡走,我現在能求助的只有他,只能跟上去。
進了別墅迎來兩個穿着樸實乾淨的老女人喊他墨先生。他恍若未聞讓我上樓,我心忐忑不安跟上去。
二樓一間米白色房門前,他敲了敲門,大約過了幾秒鐘門開了,一臉睏意的墨琛站到跟前,我紅了眼眶。
墨琛疑惑地看了看我和他舅舅,“舅,你怎麼把她帶家來了?”
“你照顧下她,我有事要離開兩天。”墨風景撇下話轉身就走。
“墨爺,我媽……”
“別多嘴。兩天內我保證帶她回來。”不容我多問,他寒臉離開。
“卓顏,又出什麼事了?”
我心裡本來就慌得厲害,聽見墨琛用又這個字便很委屈,不想告訴他我媽的事。低下頭哭了。
墨琛不耐煩的拽我到客廳坐,倒了杯水放茶几上,冷冰冰說:“兩隻眼都成了熊貓眼,你一晚上沒睡?”
是啊,一晚上沒睡,根本就睡不着,腦子暈乎乎的,不想說話。
“你啞巴了?”
我依舊不吭聲,低着頭默默流淚,身邊位置陷了塊,下一刻下巴被人捏起擡起了下巴,即使淚眼朦朧也看見墨琛眼底的濃濃疑惑。
“怎麼了?我舅罵你了?”
淚水流的更厲害,我見他眉頭也皺得越來越厲害,連忙搖頭。
他臉垮了垮,“你一晚上跟我舅在一起?”
我又搖頭。
“你究竟在哭什麼?哭的醜死了!”他鬆開我的下巴,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擡頭瞅了我一眼,扯了茶几上的紙巾扔我腿上,“趕緊擦下!”
我抓緊紙巾,吸了吸鼻子沒忙着擦眼淚,擦了還是留。
我盯着他沒好臉色的俊臉,心裡被人揉了太多沙粒,憋得慌,“墨琛,我媽被人捅了……”
坐在那的他挺了挺脊樑骨。回頭盯着我,像是在研究我話裡的真假。
“我看見我媽腹部插着刀子流了好多血被人擡上救護車,他們不讓我跟上去,你舅舅在派人到處找我媽,我真的好怕,墨琛,要是我媽死了,我該怎麼辦……”
我越說越哭的厲害,說完身體劇烈抖動,全身上下都覺得冷。
墨琛沉默了許久。伸過來一隻手蓋在一隻手手背上,輕輕捏了捏,“別擔心,你要相信我舅舅。”
不知道爲何,他的聲音有些顫,他把話重複了遍,這次聲音沒顫,顯得有力度許多。
他站起身,“你沒吃早餐吧,我去叫阿姨做。”
我搖頭,這會哪裡有心情吃東西。
他雙手握住我雙肩,語重心長說:“卓顏你別任性,這個世界不會沒了誰就不運轉了。”
“你說什麼呢!”我朝他吼,火大地推他遠點。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曾經也像你這樣。人陷落到地獄後,還是會慢慢爬起來,因爲我們還沒死呢。”
我不想聽他說這些,站起來就要走,他一把給我拽住丟沙發上。冷冷警告:“在我舅回來之前,好好呆在這!不聽話,你媽活了你也別想見!”
我背磕在沙發扶手上很疼,此時此刻的墨琛讓我無比委屈難過,我甚至想這會在身邊的是唐聿,他絕對不會說出這麼惡劣的話。
墨琛下樓,半個小時後端着兩盤食物上來,一旁青蔥拌麪,一盤西紅柿拌麪。
坐到我對面放茶几上,淡漠地問:“你要吃哪盤?”
我視線比平時窄了些。眼睛估計早哭得紅腫難看了,還惡狠狠去瞪他。
他勾了下脣冷笑,“瞪我也沒用,我不能幫你吃,你要不怕你媽回來前你餓死了,你就別吃。”話落,他端起青蔥拌麪回房,留我一個人坐在客廳裡。
儘管沒胃口,想到我媽回來後看着我這副樣子心疼,還是逼着自己去吃,吃到一半胃部抽筋似的的難受,差點吐了。
人的情緒陷入惡劣的恐懼、悲傷時,吃什麼都噁心,潛意識會想吐出來了。
墨琛端着空盤子走出來,看了一眼我,端起茶几上空了的水杯又去倒了一杯,走回來放我跟前。
“喝點水了躺沙發上休息會,一夜沒睡還這麼熬着,人會受不了。”
已經沒有了跟他置氣的力氣,喝了那杯水躺沙發上,頭枕在扶手上盯着天花板發呆,只求我媽平安無事。
我在那張沙發上躺了兩天,墨琛丟了我一牀暖和的羽絨被就沒再理我,白天阿姨會送上來送三餐給我,我沒胃口也會逼着自己吃幾口吊着,真的怕我媽回來時看見我要死不活的樣子難受。
每天過的比一個世紀都長,還渾渾噩噩的,躺在沙發上有時清醒有時淺眠。
直到第三天,墨風景風塵僕僕趕了回來,臉上有擦傷。衣褲還沾着人的腳印,他衣服來不及換一身,直接將我從沙發上拽起來。
墨琛從房間裡走出來,“舅,你找到她媽了?”
“嗯。我帶她去醫院。”
“我跟你們一起去!”墨琛折回去拿了件外套跑出來。
墨風景蹲在原地沉默了幾秒鐘,目光挺陰沉的看了會墨琛,淡淡說了聲走吧,鬆開我先下樓。
我看了看墨風景的背影,又看了看墨琛的臉。他冷冷道:“還不趕緊走。”
到了醫院,腦子昏昏沉沉的我聞着消毒液和藥水味很難受,走路都是飄的,墨琛中途扶上我就沒在鬆開,領着我跟着他舅舅的步伐走進一間vip病房。
病房裡搞得像個小臥室。我媽臉色蒼白的躺在牀上,她目光一直盯着門口,一看到我就流淚。
我走到牀邊,雙手用力掐着牀沿纔沒倒下去,一直看到的她是光鮮亮麗又健康的,她這副快要和白色牀套融在一起的樣子扎疼過了我臉。
她艱難地伸出一隻手握住我的一隻,沙啞着嗓音說:“顏顏,你怎麼弄成鬼不鬼人不人的樣子了?”
是啊,人不人鬼不鬼的,澡沒洗臉沒洗頭髮也沒梳。完全和她這段日子的教導背道而馳了。
“顏顏別這樣,媽媽知道你擔心媽媽,可你要知道媽媽不希望看到你跌倒。”
我挺想擠出一個微笑安慰她的,又沒擠出來,眼淚反而像斷線的珠子撲撲下墜。
她嘆了口氣,那雙泛白的嘴脣顫了顫,“別哭,媽媽沒事的,這不是好好的躺在這嗎?”
我哽咽了會,帶着些乞求的味道說:“媽,你別幹這行了,我們過平常日子吧,沒錢也沒關係,大不了我不上學了,我們一起找份簡單的工作。”
我話說出來,感覺到我媽身體僵硬了,那其中沒有一絲掙扎的味道,我就朝一旁的墨風景看去。
“墨爺,你放我媽走吧,你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我媽,她這一輩子……”
“顏顏……”
墨風景冷冷打斷:“你搞錯了,你媽從沒覺得現在的她有半點可憐。”他頓了下,陰沉沉朝我勾起嘴角,“至於你,更沒什麼好可憐的。”我瞪着他想罵,墨琛搶先堵住我,“卓顏,你在這陪你媽吧,我和我舅先回去了。”
墨琛喊了聲舅便朝外走,墨風景那陰沉沉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鐘,緩緩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