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同是君令奏家宴,奈何曲已難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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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長安傳來消息,說長安未央宮的殿宇已經按要求拆毀。
宇文邕當晚便宴請了齊國諸宗室宴飲。
塵落因爲略感不適,讓他先行過去,自己休息一會兒再去。
在寢殿裡躺了一會兒,她才換好衣服準備赴宴。
緩緩行在宮道上,嗅着空氣裡蘭草的清香,讓她覺得舒服了許多。
遠遠聽到琵琶之音,她想是酒宴傳來的,腳下不自覺加快了步子。
“朕聽聞廣寧縣侯精於音律,朕曾經的愛妃都是你教出來的,剛剛朕獻了醜,不知道現在可否求廣寧縣侯一曲合奏?”
還未行到門口,塵落便聽到了屋中中斷的胡琵琶聲,還有那人高傲的聲音。
她心裡一顫,手不自覺地抓住了衣袂。
“亡國之音,不足爲聽,這靡靡之聲怎能與陛下的鏗鏘之音齊奏,入陛下之耳,還是…”孝珩推辭着。
“莫不是廣寧縣侯覺得朕不配與你同奏?!”
塵落聞言,忙走了進去,遠遠望見上首微怒的人,她欲言又止。
宇文邕沒有理會她的闖入,擺手吩咐道:“給廣寧縣侯上笛!”
孝珩無奈,只得接過侍從奉上的笛子。
他顫抖地拿着笛子,可剛放到嘴邊便已泣不成聲。
塵落見狀,眼睛瞬間變得紅潤…
猛然覺得這樣的景象恍如隔世一般。
多少年前,同樣是宮宴,那時候自己第一次參加,第一次見到諸位兄長,也是有人讓二哥吹笛…
當時二哥推辭不掉只得領命,可是那時二哥再無奈,吹出的曲子卻還是可以驚豔全場,如今…
她緩緩行到御座下,對着上首一拜:“瓔珞不才,也懂些笛音,若是陛下一定要聽笛曲,就讓我代廣寧縣侯吹吧。請陛下不要爲難他…”說完她深埋叩首。
宇文邕見她如此,壓住心中的怒氣,平靜道:“既然廣寧縣侯不願意吹便算了。”說着他起身扶起了她,拉她坐回到上首的位子上。
一陣嗚咽聲很快吸引了全宴的目光。
塵落眼圈溼潤,被他禁錮在懷裡,視線所及便是延宗在席上痛哭。
本該開心見到自己親人的酒宴,終究因爲在周國,每次都會壓抑難過…
“朕先前觀並、鄴二所的諸堂殿甚爲壯麗,雕牆峻宇,深戒前王,而締構弘敞,有逾清廟。朕以爲如今應將並、鄴兩宮全部除去,房屋雜物等可分賜給窮民,卿等以爲如何?”
宇文邕的話打斷了下首的哭聲,也將塵落拉回了現實。
“溫公以爲如何?”宇文邕看向高緯,又問了一遍。
高緯只得怯怯道:“臣愚鈍…”
宇文邕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若是諸卿沒有什麼異義,那朕明日便昭告天下,不日將令人拆毀並、鄴二宮。”
塵落望見下首諸人的臉色陰沉,卻無人出言,心裡有自嘲的成分。
一片靜默中,一個聲音打破了沉寂:“臣以爲拆毀並、鄴二宮多有不妥,還請陛下三思!”
宇文邕眯了眸子,望向聲音的主人,剛剛還因爲吹笛哽咽的人,此刻已經整了衣冠,向他揖手。
“哦?廣寧縣侯倒是說說這有何不妥?”
“天子以四海爲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後世有以加也。”孝珩淡淡道。
宇文邕輕笑一聲:“廣寧縣侯以蕭何之言說朕,豈不知齊亡因由?朕只爲百姓安樂,何慮威儀與後世之事!”
塵落感覺他隱隱動怒,忙按住他的手。
孝珩聞言也噤了聲,雖然有怨,卻不得不心嘆奈何齊國就沒有像他這般想法的君主…
“此事就這麼定了,朕敬各位一杯!”宇文邕說着拿起酒杯,先乾爲敬。
下首的諸人猶豫地拿過杯子,跟着喝了下去。
宇文邕又傳來歌舞樂女,助興席間。
孝珩悶悶不樂,飲着杯中杜康,卻覺得此刻的樂聲尤爲刺耳。
他連飲數杯,不想牽動了自己的傷病,終是忍不住咳嗽出聲。
塵落率先看到了他的異樣,想要起身,卻被身邊的人拉住。
宇文邕擺手示意舞女們下去,吩咐道:“今日已晚,宴便到此吧。”
席間的諸人鬆了口氣,塵落也暗暗鬆了口氣,但是看到仍在咳嗽的二哥,她仍舊無法安心。
諸人領命退宴,孝珩在侍女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
他燥熱難受,忽覺吼中腥甜,緊接着便咳出一口血。
侍女見狀一慌,尖叫出聲。
正在退席的諸人聞聲看了過來,而此刻孝珩也已經軟倒在地上。
“二哥!”幾乎同時,兩個聲音從兩個方向傳來。
一個是行到門口的延宗,另一個便來自上首的位置。
塵落再也顧不得那麼多,她甩開了他,撥開人羣,衝了過去:“二哥!…二哥!…”
孝珩覺得意識恍惚,但還是努力擡起了手,顫抖地摸上她的臉頰。
他想要開口,可是連那力氣都沒有便暈了過去。
塵落見了,慌張地搖着他,又衝着周圍喊道:“太醫!快叫太醫!”
宇文邕走過去拍了下她的肩。
她身子一抖,回過頭來望着他複雜的神色,淚眼朦朧:“救他…求你…”
宇文邕眸色一痛,他站起了身,背對着她,淡淡吩咐道:“送廣寧縣侯回去,讓所有太醫給他會診,其餘的人都回房吧。”
齊國諸人見此,只得先行離開了。
待到諸人離去,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的她:“你有孕在身,不宜悲傷,況且你在這裡,太醫也不方便給他看…”
說完,他擡步走了。
塵落又望了一眼還躺在地上的兄長。
他嘴角還掛着血跡。
她心裡微痛,但終究還是起身追宇文邕去了。
他走得很快,氣息也有些粗。
她好不容易跟上,拉住他的衣袖,輕喘着:“今日我失態了,對不起…”
他沒有說話。
她幾步走到他身前,擡頭望着他:“你生氣,可以罵我,但是我現在想先說。他是我二哥,你明知道我在乎,爲何要在宴上羞辱他!你要拆齊國的宮殿,拆便是,何必要在他們面前彰顯自己的王者風範…還有…”
他低頭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直到她漸漸軟在懷裡,他才鬆開她,霸道的說:“你說夠了嗎?!是,朕是羞辱高孝珩!因爲他先前幾次侮辱朕的女人!朕就是要告訴齊國諸王,齊國已亡!而朕絕不會讓周國步他們的後塵!”
她聽得心下起伏,緊咬下脣。
終究,她擡手環住了他:“我知道你是爲了我,但是你該知道,我並不想看到…”
宇文邕抱住她,無奈道:“傻落兒,你真是…”
兩人沒有多言其他。
風夾雜着池水的清涼拂過他們的衣袖,也吹熄了他們躁動的火,漸漸讓他們的心沉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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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風在迴廊之間穿梭,吹動了廊間的鈴兒,不時發出清脆的樂聲。
塵落微微駐足,擡頭望了一眼顫動的鈴兒,不禁失神。
“小姐?…”摩女輕喚了她一聲。
塵落忙收回了神思,向前走去。
推開半掩着的門,屋內的藥味迎面而來。
她有些噁心地捂住了嘴,大口吸了幾口氣。
“小姐,您沒事吧?”摩女幫她順了順氣。
塵落壓着難受的感覺,對她擺了擺手。
姚僧垣見到她,起身拱了拱手。
“姚公不必多禮,二…廣寧縣侯他怎麼樣了?”
“廣寧縣侯的病非一日而成…”
孝珩的咳嗽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有勞姚大人費心,孝珩的身體自己清楚,不必說與她聽…”
塵落聞言抿了抿脣,又對姚僧垣道:“辛苦姚公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摩女,替我送送姚公…”
兩人會意,向她告辭,退了出去。
塵落緩緩行到他的榻前,端起旁邊還冒着熱氣的藥:“二哥…你病成這樣了,怎麼還不好好吃藥?你真傻,既然已經挽回不了,就好好活下去…他答應過我不會再傷害你們…你何必事事…”
孝珩慘然一笑,努力撐起身子。
塵落見了拿來墊子讓他靠上,又爲他舀了一勺藥遞了過去。
孝珩輕咳了兩聲,沒有喝:“我的身體我清楚,其實前些年就不太好了,能撐到現在也不知道上天是對我好還是壞…我有時會羨慕長恭,至少他不必看到家園盡毀…不必…”
“二哥…”塵落眼中盈盈,欣喜於他終於不再嘲諷自己,可卻心疼他的話。
她隨意揉了揉眼睛,才道:“二哥小時候與我講魏時的故事,我佩服魏室有元暉業的謾罵,元景皓的狀言!盡忠之事理應如此。但魏室也有獻璽綬的元韶,元景安等人爲保性命改姓高氏的先例…如今,我的丈夫,毀了我的國,毀了我的家,連我的姓都給奪去了…作爲亡國之人,我卻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一是因爲我的力量太小,不得不屈服在他的皇權下,二則是我的心在他身上,根本無法說服自己與他爲敵…我懂二哥的苦,也氣他在席上的羞辱…可他沒有做錯什麼,興衰之事豈是他一人的野心所致。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高氏衆叛親離…五哥登基雖可挽一時狂瀾,卻終究名不正言不順…你和十叔寡不敵衆,又怎能扭轉一切?…我已經失去了齊國,失去了我的家,我不想再失去二哥你們了…”
孝珩艱難地擡手拂過她的臉頰,輕輕擦着她眼角的淚:“小妹,你真傻,我都那樣罵你了,爲何你還要這樣?…”
“因爲二哥對我而言,是重要的親人,即使我現在姓司馬,也依舊不會忘記二哥…”
“哎…”孝珩嘆了口氣,“人從出生起,便已向着死亡的終點前進了,失去是必然的…我只恨自己無能,不能保住齊國,如今只能纏綿在這病榻上了卻此生…你既然已看開,便好好待在你男人的身邊輔佐他吧…昨日,雖然只是一句,我卻知道,他比我們的陛下更像個皇帝,更有王者之才和王者的抱負…他會是個好皇帝…”
“二哥既然這樣認爲,就要養好病,幫妹妹一把纔是…”塵落又將藥遞到他嘴邊。
孝珩無奈地看着她,想起早年齊國的時候,她也曾在自己面前耍賴逼自己喝藥。
嘴角帶着若有若無懷念的笑,他低頭喝了一口,復望着窗外,感慨道:“夏天了,往年這時候可能還在府裡的樹下和延宗納涼,或者被陛下召到仙都苑去陪駕…不知道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再看到鄴城…葬入宗廟祖墳…”
塵落聞言,強忍着眼中的酸澀,又哄着他把藥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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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落回到寢殿的時候見那人坐在案前,她徑直走了過去,跪在他面前。
宇文邕擡眼看見她的樣子,想到剛剛姚公稟報的情況,知道她此舉定是爲了她的二哥。
“有什麼想說的,起來說吧,不用跪我…”他淡淡道。
她沒有起身,而是叩首道:“請陛下許我送廣寧縣侯回鄴城修養…”
宇文邕聞言,眸子一斂,帶着不容質疑的強勢,厲聲否定道:“不許!”
說完,他又繼續寫起了自己的東西。
“陛下若不同意,我就一直跪在這裡,直到你答應!”
她埋首在地上,身子有些微的顫動,語氣卻滿是堅定。
“你!…”宇文邕顯然來了怒氣,他丟下筆,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壓着心頭的懊惱,“你懷着身孕,我不可能讓你冒險,高孝珩的病,我可以讓太醫們醫治,不需回鄴城。”
她依舊俯首在地,不答也不起。
他無奈地起身走了過去,擡手想扶她。
她卻輕輕避過,不肯起來。
他手下一用力,強迫着她擡起身子。
她別過臉,胡亂擦了擦眼睛。
他瞥見剛剛地上隱隱掉落的淚水,只得蹲下了身子,擡手幫她擦着淚痕:“是不是我不答應,你又要和我賭氣?”
她沒有看他,推開他的手,倔強道:“我沒和你賭氣,我知道我的要求過分,也讓你爲難…”
“可是…二哥他恐怕時日無多,長安解不了他的心結,或許只有回了鄴城,他纔能有好轉的機會…鄴城是我們的根…請你許他回去,讓他死後可以葬在那裡…葬在我高家的祖墳…”
“我可以派人送他回去,但你不可以去…”
“…我父親膝下六子,我有五個兄長,一個弟弟,因爲父母早逝,從我小時候起,兄長們對我照顧有加,關係甚密…可大哥和三哥死的時候,我被九叔調開了…四哥死的時候,我遠在長安,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看到…所以這次,我想在二哥身邊,好好照顧他,陪他最後的時光。現在我五哥和紹信都在你手裡,你肯定不會許他們去送,所以就許我送他回去吧,也讓二哥不至於走的時候那麼孤單寂寞…”
宇文邕神色複雜地看着她,終究,他將她的頭按靠在了自己的肩上:“等我些時日好嗎?陳國派了使臣過來,我們明日啓程回長安,等送走他們,我安排好長安的事情,就昭告天下去東巡齊地,到時候,讓太子監國,這樣我就能陪你送高孝珩回鄴城…”
“你?”她感覺着他手上的溫暖從自己的腦後傳來,想說什麼,卻聽他又開了口。
“什麼都別說,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既然你這次執意如此,我便隨你同去,也好照顧你…”
她從他的肩上擡起了頭,看着他眼中的寵溺和自責,主動吻上他的脣。
謝謝你,邕哥哥…
謝謝你,爲我打破你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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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間幾度花開花落,盛夏也悄然而逝。
回到長安的時候,就聽到城中百姓的議論之聲。
聽說就在他們回城前的幾日,青城門無故倒塌,傷了不少當時的百姓和士兵,弄得城中人心惶惶。
“你們說陛下回來會不會追究青城門之事?”車窗外傳來議論之聲。
“你們聽說了嗎?南城的先生占卦,說青者,東方色,春宮之象…”
“別瞎說,萬一陛下聽到了問我們的罪…”
“此事恐怕真非空穴來風,前段陛下從齊地凱旋,卻有熒惑入太微宮,連續二百多日,犯東蕃上相,西蕃上將,句已往還,至今方出端門。據說這卦象預示着大臣代主,臣子不臣,有反,你想這齊國初定,這麼多齊國王公在長安被加官拜爵,當年苻秦是怎麼亡的?若是東方再有春宮,這國能安穩?……”
塵落坐在車中,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這傳言可不是好事,若是邕哥哥聽了,會不會對齊國宗室不利…
想起今日一早,快到長安的時候他好像接到什麼消息便匆匆趕了回去。又以她身子不便爲由,下令隨從護送她單獨慢行入長安…
他是因爲何事如此急切?還是不希望自己知道…
青城門無故倒塌?
東方色?春宮之象?是指太子失德嗎?
邕哥哥早就讓人記錄過宇文贇的行爲,難道他還如此大膽?抑或是除了像烏丸軌大人這樣的人外,其他的臣子多少還是擔憂得罪未來的儲君,如孝伯大人曾說的那樣父子之際,人所難言,遂緘口。
但畢竟是帝王之家,君臣之意,不薄於父子。
不過她隱約看得出來,邕哥哥對這個兒子還是寄予希望的,否則怎會一直想方設法地教導引誘,怒其不爭,廢立之事他只是掛在嘴上,卻並未有過實際行動?
猛然憶起太子妃中毒的事,她手心冒出細汗…
面對太子失德的事上,她自認爲沒少爲他美言,可卻從未想過太子是這般城府深的人,她無意結仇,但恐怕自己早是他心中的刺兒了…
她摸着小腹,心想日後在宮中還需事事小心,保護好自己的孩子才行…
他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做太子,但那樣的話畢竟太遙遠。
不說自己現在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就算真的是男孩,立賢立長也牽涉到太多前庭後宮的平衡,他不會輕易決定的,加之自己身後的高氏一族,如今這突起的傳言不知道會不會是有心人所爲…
邕哥哥先前說在太子妃之事上會還她公道,可回長安後也未再提及。
恐是他礙於父子之情?皇家威嚴?或是那件事背後的關係更爲複雜,不利於公開?
太子失德是真,五哥他們是否甘願稱臣也確實不好說…好在他並非依賴天象讖語的人,希望此事能儘快平息,更不要給高家諸王帶來麻煩纔好。
……
馬車不知不覺已經入了永巷,她讓人停了車,在摩女的攙扶下往自己的居所走。
行在花園間,遠遠也行來了一行人。
塵落一時無處可躲,只得迎了過去,主動打招呼道:“太子妃別來無恙?”
楊麗華看到了她,欠身道:“姑母。”
瞥見塵落的小腹,她眼中有稍縱即逝的傷感。
留意到她的表情,塵落想要安慰,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默了默才道:“上次…”
“姑母不必介意,麗華相信上次之事非姑母所爲,而且姑母之後被毒蛇咬傷,麗華一直想去探望,只是身體…”
“是我該回來就去看麗華,奈何…”
“麗華明白的。”楊麗華客氣道,“太子先前行爲衝動,還望姑母能原諒他。父皇國事繁重,兒臣也會好好督促太子…”
塵落點了點頭,與她又客套了幾句,便相互告別。
此刻她方注意到她身後跟着的很多女子。
想起剛剛馬車上聽見的事情…
暗暗搖了搖頭,這春宮之象看來確實不止是傳聞…
“殿下…”看人走遠了,摩女猶豫道。
“怎麼了?”
摩女附耳與她說了幾句。
塵落心裡一顫,望着剛剛的方向,淡淡道:“去想法把她請來思齊殿吧…”
摩女領命退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把一篇剛開始寫文就打好的草稿改完發完><可憐的孝珩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