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周君主練兵備戰,高氏女喬裝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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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齊殿裡鮮紅的梅花在窗前搖曳,一陣風過,便帶起一陣花瓣雨。
風中,一朵紅梅離開枝頭,靜靜落入窗裡,落在窗前的人腳下。
宇文邕低下頭,拾起那飄落的花朵,端詳在掌心之中。
驟然,他眼神一凜,那柔弱的花朵也在他的掌中破碎…
回長安以來,他每日會在這裡呆上一炷香的時辰,然後一遍遍告誡自己,他不是來想念她,只是讓自己時刻記住有個女人欺騙了他,他不可以再輕易相信誰…
他對外稱她得了惡疾,已送往別宮休養,對皇后等人表現出的關心也敷衍而過,並下令不許任何人去打擾探望她。
既然她選擇這麼離開,那他有何顧忌的!
伐齊之事早晚要做,現在便讓他加快這步伐!
所以這些日子,他大會了衛官及軍人,賞賜他們錢帛;他重任了涇、寧、襄州總管,又詔荊、襄、安、延、夏五州總管內有能率其從軍者,破格錄用,拜官封爵,免除其貧下戶的賦稅徭役;他改軍士爲侍官,盡收兵權在手;他還初置營軍器監,管理軍械製造…
一切都進展得那麼順利…
他想,他會告訴她,他想得到的,一定會得到!
不光是齊國,還有她!
又是一陣風過,將無數的花瓣吹進了窗子。
他不再多看,擡步離開了思齊殿,唯留下紅梅孤單地在風中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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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呂,你要騎馬嗎?”阿雕遞過來一個水囊。
塵落笑着接過,咕嘟咕嘟喝了幾口,隨手丟給他便翻身上了旁邊的一匹馬:“當然。阿雕哥,我們第一站要去哪裡?”
阿雕見她身手矯健,撓了撓頭:“恩,應該是夏州吧。”
塵落點了點頭,昂首望向東邊。
她想了快有月餘,最終還是決定隨着他們的隊伍離開原州…
至於目的地…她也沒想好。
不過在這商隊裡她能靠自己的能力得些細軟,說不定哪日經過一個城鎮,喜歡就在那裡住下了。
婆婆見她想通,雖然不捨,但還是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她見了丈夫好好和他生活。
這着實讓她不知如何對答,只得一一應了下來。
爲了方便走動,她依舊是男裝打扮,扮作阿雕的表弟,以學習經商爲目的加入了商隊。
如今他們下山進了原州城,也和城中商隊的其餘諸人會了和。
她收回神思,見諸人正在有條不紊地準備着貨物,而阿雕此刻拿出了婆婆準備的棗膜邊分給大家,邊客套着說些讓大家照顧她這個小表弟的話,不禁勾了勾脣。
這阿雕的性格直爽憨厚,還總是一副大哥的樣子,不知怎的讓她想起些鄴城的美好時光…
那些時候,總有哥哥們護着她…
或許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阿雕當成了哥哥。
一陣馬嘶聲打斷了諸人的談笑。
聞聲望去,一騎快馬不知何時衝進城來,正徑直向着刺史府的方向而去。
塵落眯起眼睛,看着人馬消失的方向,心裡不知所想…
“小呂,別老坐在馬上,快下來幫忙,你不是來學藝的?!”粗獷的聲音響起,正是這商隊的當家。
“恩,好。”塵落忙跳下了馬,說着就要擼起袖子幫忙。
阿雕攔住她:“行了!你這沒幹過粗活兒的,他也就是逗你,你在那邊喂喂馬就好。當家的,這麼多棗膜還堵不住你這嘴!”
那粗獷的聲音哈哈笑道:“阿雕,你這兄弟細皮嫩肉的,和個女人似的,該不會…你是斷袖吧?”
阿雕面色一紅,喝道:“胡說什麼!”
塵落也差點被這話嗆到,但見阿雕這尷尬的表情,不知怎地竟故作無事地咳嗽道:“當家的果然好眼力!我這表哥一直有這癖好…”
阿雕瞪了她一眼:“還不去餵馬?信不信不帶你去了!”
“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她說着便溜走了。
一個時辰後,隊伍準備妥當。
正要啓程的時候,城中突然騷動起來。
阿雕拉住一個正往城中心跑的人問了幾句,回來和大家說刺史李穆大人好像在城中現身了,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一陣議論後,塵落隨着諸人一起去湊起了熱鬧。
她想到剛剛那飛馳而過的快馬,恐怕李穆的出現沒有那麼簡單。
隨着人流來到城中心,就看到高臺之上正在慷慨陳詞的人,他此刻正在親勸農桑,並令各行各業,非機要之事全部並停至秋收後進行。
他道剛剛天子的詔書傳到了原州城,陛下聖恩,令人量加賑恤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並免除逋租懸調,兵役殘功。另外還降低了府兵的選撥限制,但凡有能力者,皆可以來參軍。
周圍的人似乎漸漸振奮起來,開始了交頭接耳,不多時,便在李穆鼓舞人心的話中山呼起萬歲…
塵落似乎沒有留意到四周的人聲鼎沸,更沒有他們的那些喜悅之情。
想到他剛剛的旨意…她呆呆地立在原地,手心冒着細汗,甚至忽略了自己的指甲劃破了掌心…
“小呂?”阿雕拍了她一下。
她忙回過神兒來。
“我們的商隊可能不能按時出發了,當家的想去試試,看看能不能當個府兵,畢竟當兵比當商人享受的待遇要好。”阿雕解釋着,“你若還想去的話,我找個朋友,讓他的隊伍帶着你…”
塵落心下嘆了口氣,知這商隊的行程被終止也沒有辦法。
擡眸看着周圍沸騰的人羣,她道:“不必了…”
“那你…”
“我也要去當兵…”她自言自語着。
“啊?”
阿雕以爲自己聽錯了,正要再問,她卻回首勾脣笑道:“開玩笑的,阿雕哥是這麼想的吧?”
阿雕嘿嘿一笑:“是呀,哪有你這種女孩子去當兵的?”
“那我祝你早日做個將軍,我要走了。”她沒有理會他的話,說完便轉了身。
“小呂…”阿雕叫着她,她卻沒有停下。
他只得在她身後喊道:“你回我娘那兒吧,回頭等我當上將軍,一定幫你的忙。”
塵落腳下衣襬翩翩,似乎完全沒有聽到身後人的話。
她恍惚地走着,唯有手掌越握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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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管府外,大大的徵兵旗幟立在大門外。
塵落在暗處觀察了很久,大概看出了眉目。
雖說是擴充了府兵的選拔範圍,但寒門之人若是沒些力氣,也不懂武藝或兵法,基本也是沒希望的。
從午後到傍晚,她一直站在那裡觀望,見阿雕成功的進去,不由地搖了搖頭。
長長的隊伍已經走到了盡頭,眼看府門外的人就要收拾,她忙捋了捋衣襟,快步走上前行了一禮。
“大人且慢,小的也想來投軍。”她恭敬鞠了鞠,掏出找人僞造出來的戶籍。
那記室打量了她一眼,沒有接過:“這位公子看來文弱,怎經得起這府兵之苦?”
“大人此言差矣,大人可知當年陳國的韓子高,齊國的蘭陵王,又豈可以貌取人?況且打仗靠得不光是武藝,還有頭腦。”
“哈哈!有意思。”一個笑聲從府內傳來。
塵落擡眼望去,正見老者立在門處,風神警俊,倜儻之氣絲毫無法想象他已是耳順之年。
“使君。”那記室忙行了一禮。
塵落亦拱了拱手。
眼前這人便是原州總管——李穆,據說是漢朝騎都尉李陵之後,他曾在祖父與邕哥哥父親大戰邙山之時,獻馬救主,深受器重。
他也是邕哥哥的養父李賢的兄弟…
“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李穆的問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忙調整聲線,平靜道:“小人姓呂,名皋,是六盤山人氏,在山裡以砍柴狩獵爲生,爲了對付猛獸,會些功夫。”
“哦?那你爲何從軍?”李穆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只覺得她舉手投足間有些高貴之氣,哪裡是山裡砍柴狩獵爲生之人?
他令人取了她的戶籍,大致看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小人雖是山野之人,卻也知道大丈夫應當征戰沙場,馬革裹屍,豈可在山間碌碌?今日聽您在廣場上的發言,心潮難免澎湃,所以纔來從軍,爲國盡力。”
“你說打仗要靠頭腦,我倒想聽聽你有何高見?”
塵落默了默,語氣緩慢,不卑不亢:“打仗與狩獵相似,若是領軍者只顧着追趕獵物,就算是箭法高超也難得到最多的東西,只有充分利用每一個參與狩獵的人、利用誘餌、陷阱等物才能吸引更多的野獸,並將它們引入包圍,取得更大的勝利…”
李穆點了點頭:“說得不錯,我可以招你,但是你可吃得了苦?若是讓你去火頭營,你會去嗎?”
“軍令如山,小的不敢不從。”塵落淡然道。
“好!那便招你入火頭營。若是你日後能立戰功,我定當重用。”李穆說完便吩咐了自己的記室。
塵落低頭謝過,嘴角不自覺地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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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馬上便到同州了。”宇文憲策馬來到宇文邕身邊。
宇文邕靜靜望着前面的州城,那些往事又如泉涌般在他腦海裡飄零。
時隔幾月,竟然光景全變,可這柳絮紛飛的時節,卻還是撩撥着他的心。
雖然一次次的提醒自己,他卻還是想知道她去了哪裡?現在過得好不好?身上有沒有盤纏?有沒有受什麼苦…
“皇兄?”宇文憲又喚了一聲。
他收回思緒,淡淡問道:“事情籌備得如何?”
“一切都按皇兄的意思,未增修邊城守禦,而是暗中令各州郡籌集糧草。”
“齊國那邊有何動靜。”
“未有其他異動,不過和陳國的戰場似乎平靜了些。”宇文憲小聲稟報道。
宇文邕點了點頭,又問道:“盧韞他們可回來了?”
“前日已離開安州,最晚後日也能到達同州。”宇文憲答完,見兄長不再說話,便也不多說其他。
他一直相信皇兄的能力,只是此刻在他堅定的臉上卻讀出了不少滄桑之感。
回想年少的那些時光,他們一同讀書玩樂的日子,似乎早已不在,如今他們還是兄弟,卻多了君臣這一層。
他敬重皇兄,卻也不得不在此基礎上加上幾分畏懼,好讓他不會對自己猜忌生疑…
皇兄的東討之意一直沒變,只是在這帝位久了,他變得越來越深沉難測,也多了坦蕩和平靜,他不再像剛親政那時選擇加築邊關,增強守備,而聽了於翼的分析,一改當初堂兄的風格,解邊嚴,減戎防,繼好息民,敬待齊國喜於通和,懈而少備,之後出其不意,一舉而圖山東!
不久前,皇兄明確了伐齊的想法,召他和內史王誼商討,同時又令人暗中儲蓄糧草,調整宿衛官員,並將一些親信的臣子調來邊城,培養勢力。
這一切他一直在暗中做着,甚至瞞着他心愛的女人和他這個弟弟…其餘的大臣更是不知情。
同州和蒲州就像是沉睡的獅子,不知道隱藏了多少未爆發出的能量,他也是上次來的時候,才漸漸發現了他一步步的安排…
而這次,他們出發來同州前,皇兄又派盧韞等人先行去安州向於翼問策。
看來,這伐齊之事已經迫在眉睫。
“走吧,到同州宮再說。”宇文邕說着便策馬而去。
宇文憲忙帶着隊伍跟了過去。
看着兄長挺拔的背影,他想,不論如何,他都會在身後守護着他的兄長,成爲他有利的武器和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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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如沙漏裡的沙,在不經意間快速地溜走,轉眼已是半月光景。
在這期間,宇文邕派人屢次往返安州與於翼通信,同時他再一次改置宿衛官員,並令尉遲運出爲同州、蒲津、潼關等六防諸軍事、同州刺史,又令竇毅隨返長安,意在入他爲大司馬,加授上柱國。而轉宇文招爲雍州牧,統帥京畿兵權。
不久,韋孝寬的上疏也來到了同州。
這上疏清晰分析了當今形勢,提出上中下三策,句句說在了他心坎裡,讓他的伐齊之心更加澎湃。
當晚,他便引開府儀同三司伊婁謙進內殿,從容問道:“朕將有事戎馬,何者爲先?”
伊婁謙答道:“愚臣誠不足以知大事,但僞齊□□□□,跋扈不恭,齊主沉湎在舞樂酒色之中。其衝鋒陷陣的勇將斛律明月已經死了,如今齊國讒人之口,上下離心,道路仄目,正是最容易攻取之時。若命六師,臣之願也!”
宇文邕聞言大笑:“誠如卿所言,朕確有此意,但恐敵之有備,欲派使前往齊地先探聽虛實,也好知己知彼,使其疏於防備。”
伊婁謙明白了他的意思,恭敬行禮道:“臣願爲陛下分擔此憂。”
宇文邕扶起他:“卿此舉之功,朕定當銘記,但此去兇險,還請萬事小心。”
“陛下放心,臣定不負陛下所託。”伊婁謙領命道。
第二日,宇文邕下詔遣小司寇淮南公元偉與伊婁謙帶使團離開同州,前往齊國。而他也在安排好同州的事務後帶人返回了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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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州城郊,塵落坐在田埂之上,看着前面正在努力耕種的人,自在地拿着麥稈在地上畫起了畫。
“小呂,你說你爲什麼會來?”阿雕見她悠閒自得,不免抱怨道。
塵落不以爲意地笑道:“我說幫你,你不讓,現在還抱怨啥?趕緊幹活。”
阿雕扔下工具,走到她身前:“不是…我是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跑來當什麼兵!”
“這有什麼,想來就來了。”塵落擡頭望向他。
“你要慶幸多虧和我分到一起,要是被別人發現了,這事很嚴重的!”阿雕表情嚴肅。
“怕什麼,我可是總管大人親口說同意才進來的,堂堂正正,總管大人還說要是我立功要重用我呢!”塵落隨手畫完最後一筆,輕吹一聲口哨。
五郎飛了下來,正落在她肩上。
說來也真巧,她本來也在發愁進來以後的問題,不想竟然和阿雕分到了一起,不過想想也是,他們沒有家族背景,很難進來以後就到其他的營裡去,反倒這火頭營是最容易也最平庸的地方。
在這裡雖然辛苦,但是卻很容易知道各種消息,比如燕國公因罪被免了官,趙王被晉了雍州牧…再比如邕哥哥下令郡縣各省主簿一人,以此加強集權…
總之,茶餘飯後和周圍的人聊聊便能聽到各種風聲和小道八卦。
“那你不去找你丈夫?”阿雕看她竟然和鳥玩了起來,更加無奈。
“沒準他也在軍營呢,大丈夫,誰不想建功立業?”塵落掏出一把吃食撒在地上,站起了身,裝出可憐的樣子,“所以阿雕哥,我要留在這裡慢慢找我丈夫的,你可不能出賣我,把我趕走。而且你要知道,不管是當逃兵還是隱瞞身份都會被軍法處置,若只是杖刑什麼的,我這麼柔弱地受不住也頂多是被打死,但若是總管大人一氣之下把我充了軍妓,我估計會生不如死,那樣就太慘了…你也不想看到我那樣吧。”
阿雕聽完瞪大了眼睛,忙頷首道:“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守着秘密,但是這裡這麼多人,萬一…”
“別擔心,我這麼聰明,一定會小心謹慎,況且有你給我打掩護,不會被人發現的!”塵落扣了頂大帽子給他,讓他的責任感立馬升了級。
晚膳時候,大家又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
“聽說了嗎?陛下下令東南道四總管內,自去年以來新附之戶,給復三年呢!”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塵落聞言忙豎起耳朵,聽着他們的話題。
“這麼多?”另一個人明顯不願相信,“聽說因爲陳齊之戰,來我周國依附的戶口可不少,若是我,給復三年的話也會來的。”
塵落吃了一口饃,心道着邕哥哥還在擴張編戶?
“小呂,你怎麼都不吃菜?”阿雕好心地爲她夾了一筷子。
塵落嘴角一抽,只得邊找藉口敷衍,又邊推脫了他伸來的筷子。
阿雕不但沒有尷尬,反倒說起她忸怩。
塵落無奈地嘆了口氣,和他逗了幾句嘴,便先行回了房。
因爲睡不着,她便獨自坐在院裡觀星。
今日的上弦月尤爲耀眼,只是那光耀自下迫上,犯於軒轅大星,似乎預示着什麼事情要發生。
她覺得胸口煩悶。
不知爲何,慧可禪師的話又迴盪在耳側。
生死如幻夢,而彼業不壞;虛空及涅槃,滅二亦如是…
他爲何要對自己說這些?莫非預示着自己的未來?
她靜靜凝望着空中高掛的上弦月,覺得眼睛漸漸被那光束刺痛,終是輕輕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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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宮中,宇文邕設了大宴,請羣臣同樂。
宴上,他與楊堅閒話着家常,隨口說起太子妃之事便滿口稱讚。
楊堅聽了只是一笑,拱手謙虛地回着他的話。
宇文憲見兄長如此,自顧自喝了一碗酒,心下嘆息。
這普六茹堅,總是這般謙恭謹慎,但直覺卻告訴他,他並不簡單…
上次雲陽宮皇兄遇刺之事,他暗中調查了許久,起初他認爲是豆羅突所爲,可是查來查去也沒發現豆羅突與僧衆之間有何關係,倒是楊堅,曾經是佛教的忠實信徒,與很多僧侶關係甚佳,又是個善於隱藏的人…
這讓他不得不懷疑…但光靠懷疑沒有用,無證據的話一切都是枉然…
酒過三巡,宇文邕便令諸人散去,獨留下宇文憲一人。
大殿上一片空曠,滿室的酒氣依舊環繞在身邊。
宇文邕斂了剛剛的神色,恢復了往日的沉靜睿智。
宇文憲坐在下首,靜靜等着他的吩咐。
“五行大布錢和布泉錢之事處理的如何?”
“已按皇兄吩咐,五行大布錢不得出入關,布泉錢聽入而不聽出,如今回收的部分也已送去營軍器監,加緊打造兵器。”
“好,吩咐下去,讓他們務必在下月前完成。”
宇文憲稱了句諾,又問道:“皇兄,伐齊之事尚未公開,但領兵之事還應儘早決斷。”
宇文邕不答反問道:“其餘幾路你我早已想好,唯這水路之人遲遲未定,朕欲以隨公當之,你以爲如何?”
宇文憲一驚,忙道:“皇兄,此事萬萬不可!”
“怎麼?你還在想先前之事?朕近來觀察,覺得麗華恭謹有禮,普六茹堅也並無不妥之處,剛剛言語間朕也多次試探過他…”
“皇兄,臣弟不敢妄言,也並非嫉妒皇兄對他的重視。但普六茹雖謙恭,眼中卻灼灼,這種氣息絕非一般人所有…臣弟一直懷疑皇兄在雲陽宮遇刺之事與他有關,只是沒有證據。況且他的女兒是如今的太子妃,他,便是未來的國丈,外戚之勢,皇兄不可不防。”
宇文邕聞言靜默下來,弟弟的擔憂他何嘗不懂。
“陛下,按您的吩咐已讓來和大人在偏殿候着了。”何泉走到他身邊稟報道。
宇文憲面露詫異。
這酒宴已散,皇兄找來和做什麼?
宇文邕吩咐了何泉幾句,便對宇文憲道:“你先去屏風後一避。”
宇文憲領了命,很快閃身到屏風之後。
靜謐的大殿中,響起了來和請安的聲音。
宇文邕沒有馬上說話。
來和似乎感覺到屋中壓抑的氣氛,但卻毫不慌張地緩緩開口道:“不知陛下深夜召見所謂何事?”
宇文邕手指輕輕敲打在桌上,晦暗的眸中不明意味,片刻後他沉聲問道:“諸公卿皆識得,依你觀察,隨公的命相如何?”
來和似乎早已料到這個話題。
他垂着首,心裡細細思量着如何應答。
這隨國公眼如曙星,無所不照,當王有天下,若是臥薪嚐膽,他日絕非池中之物,但如今陛下此問定是懷疑什麼?若如實回稟,隨公遭災最終無事的話,日後知曉,定不會放過他…但若是亂稟,陛下也不會相信…他尚看不到結果,還是要找個兩全的法子。
思慮了片刻,他拱手道:“隨公面向乃有大富大貴之人,依臣之觀察,他是守節之人,可鎮守一方,若爲將軍,定能幫陛下東征南討,平定天下。”
上首依舊沉默着,來和卻不再多說,這玄學之事重在虛虛實實,帝王之心難測,話不在多,在是否說到點上。
“今日之事,你該明白要怎麼做?”上首的人終於開了口。
來和鞠了鞠:“今晚宴後,臣便直接回了住所,並未見過陛下。”
宇文邕擺了擺手:“退下吧。”
待到來和離開,宇文憲方從屏風後走出。
“你怎麼看?”宇文邕問道。
“來和的話故弄玄虛,不可全信。”
宇文邕輕笑一聲:“毗賀突,你認爲普六茹是相貌非常,但今日在朕看來卻如來和所言,可爲將罷了。至於來和是不是故弄玄虛,一試便知。此次出征,這水路之軍便交給隨公吧,他如今除了是太子妃的父親外,卻無什麼實質的功勳,尚不敢造次,若是他日仰仗了軍功,到時候你也該知道如何處置!?”
宇文憲反應過來,旋即便拱手道:“臣弟明白,皇兄放心。”
“天時地利和人和已全,回長安後便準備起兵。”宇文邕語氣平淡,彷彿在話着家常。
“皇兄不等伊婁謙回來嗎?”
“他被扣押了…”
宇文憲一愣。
“孝寬傳來的消息,徵兵之事已經引起齊國的懷疑,本來憑藉伊婁謙的能力,這次出使沒有問題,可惜他的參軍高遵卻出了亂子,藉着自己姓高,便密告於高緯,讓他不要放使臣回來,當真是可惡之人!”
“那皇兄…”
“事情不能再耽擱!兵貴神速,必須先發制人!陳頊的使臣即將到長安,此次可與陳國達成共識,一旦陳國默許,我們便集諸卿共議出兵之事,這樣也免去了南邊的威脅。到時,你作爲先鋒,定要將這頭仗打得漂亮!”
“臣弟定不負皇兄所望!”宇文憲應聲道。
清冷的月光淡淡地掃進大殿裡,掃在他身上,也照進他心裡。
宇文邕望向殿外,馬上就要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了。
落兒,你看着吧,待到這片黑暗退去,勝利的曙光一定會照耀整個大周,而那時,你還能逃到哪裡!
他脣角勾起冰冷的弧度,臉上是滿滿的自信,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人一身紅衣騎馬而去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來得及更,今日補上。
本章是邕哥的黑化,楊堅的死裡逃生,還有各種伐齊前的過渡~~
開虐倒計時大概2章左右~~求評求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