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最先沉不住氣的不是落塵,不是楚荊揚,而是林緒。楚荊揚看似低調的護送持續了月餘,落塵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慌亂和異常,但林緒已經沉不住氣了。終於當落塵再次主動提起楚荊揚,而他又得知兩個人的關係似乎疏遠起來時,他開始懷疑這個疏遠裡面纔是真正有什麼的吧。
這天,林緒通過尤他約楚荊揚見面。地點是楚荊揚選的,在華林附近的一個茶館,一個很清靜的地方。
林緒先到了,等了幾分鐘楚荊揚也進來了。不需要介紹,林緒一眼就確定這個人是楚荊揚,只有這麼強勢的男人會真正衝擊到落塵的心。
他們握手寒暄,怎麼說他們也算是校友。然後林緒直奔主題:“爲什麼總跟着落塵?”
“沒有爲什麼。我想陪着她,也需要她的陪伴。”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已經嫁給我了。”
“我知道。但她未必永遠都是你的女人。”楚荊揚也不含糊。楚荊揚對林緒是有些敬佩的,他年少老成,眼光獨到,抱負遠大。所以,對這樣的情敵楚荊揚選擇了坦誠。
“你是要追求她?”
“不知道,我沒定義過。不過目前我還沒有把她據爲己有的想法,將來我就不敢保證了。”
楚荊揚發現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人有着超乎年齡的成熟、深沉、內斂,可以說十分出色,再加上身家背景,這些自然都會讓適齡女孩趨之若鶩。楚荊揚覺得這個對手很強勁,值得自己與他放手一搏。雖然他輸在先機上,並且給落塵的印象也不好,但他未必就毫無勝算,因爲落塵和林緒兩個人都太冷靜,他們在一起應該沒有什麼樂趣,自然也擦不出火花。
林緒也很清楚楚荊揚的分量。跟他見面之前,林緒自然已經詳細地調查過他,他覺得楚荊揚已經不只是優秀的學弟那麼簡單了。楚荊揚很有天賦,也可以說是天才。但天才總是有些怪僻,這個楚荊揚就曾經在黑道上混過一段時間,幫助現在的“綠林”一統江湖,然後他又專心學業,成績斐然,上大學後創建揚天公司,主攻芯片技術。他的公司現在已經是業界翹楚,還擁有自己的生產工廠。這樣一個人自然是成爲盟友比成爲敵人要好。所以,其實林緒是先知道揚天,然後纔將這個公司的創建者與落塵的追求者對上號的。事實上,他曾有意與揚天合作,讓揚天的芯片成爲華林產品的核心優勢。
林緒看着坐在對面喝茶的楚荊揚,他只一口就喝乾了茶,但卻不會讓人覺得他不懂茶,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是粗人,好像茶就是應該這麼喝,悠然恬淡之餘,更應該有酣暢淋漓。楚荊揚無疑是很出色的。林緒站在管理者的角度,覺得這種人纔是亟須籠絡的,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再怎麼樣他也不能拿自己的女人去交換,何況這個狼一樣的男人以後會怎樣是很難說的。
當然,林緒向落塵承諾過的可以隨時讓楚荊揚消失不是假的。楚荊揚就算是再厲害,又怎能比得上林家的根深葉茂,單是官方的背景,就是楚荊揚無法望其項背的。但家大業大也是林緒的軟肋,因爲裡面牽扯太多,反而不能像楚荊揚那樣無所顧忌,所以林緒一直持觀望的態度。如果楚荊揚同落塵有什麼恩怨,他相信他是能夠擺平的,但現在好像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預計,楚荊揚在他面前毫不掩飾他對落塵的興趣。
林緒斟酌了一下,開口道:“落塵嫁給了我,就是我的家人。我們會一直這麼生活下去,她不希望被人打擾,我也同樣不希望。”
楚荊揚不經意地彈了一下手中的茶杯:“那是你和她的事情,我沒興趣知道。也並不是你劃個圈,她就不能出來,誰都不能進去。”楚荊揚認爲落塵的婚姻跟他是沒什麼干係的,他只要落塵。楚荊揚就是那種不拘小節的人,他不受世俗眼光的左右,他想要的就會去爭取,勇往直前,不會退縮。
楚荊揚忽然笑了,他笑的時候嘴角稍微向右邊偏了一點兒,這跟他吸菸的習慣有關,卻顯得他的笑容有些邪氣,有些不羈:“一直生活下去,你還真敢說!一輩子那麼長,誰知道有什麼變數呢。”
“有沒有變數,也不勞您操心吧。”林緒很認真地想要繼續這段婚姻。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落塵,抑或讓落塵離開他。
楚荊揚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以爲我願意操這份心?你看看凌落塵這一年瘦成什麼樣子了!婚姻,不是你維護權益的藉口,更不是爲你虐待她提供方便,請容我給你提個醒。”楚荊揚曾讓她受過委屈,也只能是他讓她受委屈,別人,不論是誰都不可以!
林緒並不怕談判,但如果遇到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讓他無從着手,那他也會感到頭疼。現在的情況是楚荊揚覬覦他的東西,伺機要拿走,他跟楚荊揚講道理,楚荊揚卻假裝聽不到。
看來楚荊揚是不知道拒絕爲何物的人。還有什麼辦法呢?把東西藏起來,讓他偷不到?把他抓起來,讓他再沒機會出手?
其實,林緒和楚荊揚在這裡談話根本就是徒勞的。他們都沒明白感情問題不是他們之間的談話就能解決的。即使林緒得到楚荊揚的保證,說不跟着落塵了,但只要他還喜歡,他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顯然他們都沒意識到,落塵對他們來說意味着什麼。
當然,這次會面也不是毫無結果,林緒同楚荊揚談到了合作,儘管有些跑題,但不會妨礙他們深入探討合作問題。他們都覺得合作的條件已經成熟,於是很快簽訂了協議。雙方在生產芯片與推廣產品上的合作,開始按照協議有條不紊地進行。這樣的結果應該是預料之中的意外吧。他們都是公私分明的人,或者說不會因私廢公,更甚者是想公私兼顧,到後來好像落塵的事情只不過是一個引子,把他們拉到一起,促成他們的合作罷了。而落塵對他們的見面一無所知。
對於楚荊揚明目張膽的挑釁,林緒沒有采取什麼行動。但林緒和楚荊揚心裡都清楚,這是因爲楚荊揚的存在還沒有實質性的威脅,而不是林緒在示弱。節約自己的體力,消耗對方的實力,纔有可能取得最後的勝利,這個道理他們都心知肚明。他們之間不是狐狸和獵手的遊戲,而是豺狼虎豹的爭鬥。一旦楚荊揚發動進攻,林緒的反撲絕對是致命的。
但他們也只是蓄勢待發而已。對於情場上的爭鬥,他們都是生手,毫無章法而言。
同林緒見面,倒是讓楚荊揚更加確定落塵的孤獨源於她從未被珍惜。她眼底的哀傷,就是沉澱了許久的孤獨。
楚荊揚對追求落塵沒有任何計劃。他就是想讓自己靜下心來,等待轉機,等待奇蹟。
冬天裡的第一場大雪不期而至。濛濛拉着落塵到操場上遛彎,說是讓她聽聽冬天的腳步聲,嘎吱嘎吱的,這樣會把黴運都踩在腳底,帶來好運氣。落塵笑說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但還是穿上最厚的外套,跟她出去瘋玩去了。
濛濛嚷着要堆雪人,落塵沒堆過,濛濛教她。兩個人正玩得不亦樂乎,楚荊揚出現了。他走過來,堆出一個較小的雪球,捧在手上,端端正正地擺在她們的大雪球上,然後對落塵說:“你跟我來,我有事跟你說。”
落塵點點頭。最近他銷聲匿跡了,這倒是讓她清靜了一陣子。可能他連表白也是開玩笑的吧。
落塵跟着楚荊揚走上露天看臺。楚荊揚伸手把上面的積雪撣開,坐下。落塵站在他下面的一個臺階上,等着他說話。
“當初搶劫你養父母的人,我找到了。”
這個消息太意外了,落塵茫然地擡頭看着楚荊揚。
“我聽說他們的死因後,就找人查了一下。”楚荊揚仍然輕描淡寫。當他得知落塵養父母的死因後,就着手調查這件事。雖然在黑道混過,相信弱肉強食的道理,但楚荊揚始終秉持着盜亦有道的原則,任何輕賤生命的做法都會讓他很憤怒。爲了錢就剝奪人生存的權利,這是楚荊揚最不能容忍的。他幫助“綠林”統一併且規範化,也是希望這種喪心病狂的暴力犯罪能夠降到最低。
當年這個毫無頭緒的案子,林家也曾出面找人問過,但由於兇案是發生在外地,而且車禍後警察也沒找到什麼有價值的證據,所以即使上面施壓,案子也是沒有多大的進展,至今懸而未破。落塵始終相信善惡終有報。每年她帶落沙去掃墓時,都祈禱着能早點兒破案。
“這件案子不是道上的人做的。但那些人當時犯下這麼大的案子,不靠道上的人也不能這麼安穩地避到現在。”楚荊揚解釋給落塵聽,“他們一共是三個人,跟那個司機認識。他們知道了進貨的事情,打探了路線,把整車的錢都端了,然後製造了車禍的假象。”
“你是說抓到他們了?”落塵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是,人在我手上。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怎麼處理?法院判他們多久就是多久,判他們償命那他們就得償命。”落塵有些激動,早就盼着能抓到那些人,盼着能讓養父母可以瞑目。等待得太久,她已經失去了耐心和信心。
“我以爲你會想見見他們,或者想懲罰他們一下。我要看看你的意思,纔好再打算。”
“不用了。落沙已經淡忘了,我也不想讓他再記起。就讓那些人接受法律的審判,受到應得的懲罰吧。”落塵站在那兒,想了想,說道。
“好,將他們繩之以法,你也不用再記着了。”楚荊揚點點頭。
落塵望着楚荊揚,雖然他並沒有說怎麼抓到的,但一定很不容易。林家這些年也一直在盯着這個案子,懸賞金一直在漲,但也沒有什麼線索。楚荊揚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把人都抓到,可見他是下了工夫的,也很有本事。
“謝謝你。我養父母可以安息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落塵走下看臺,對着楚荊揚鞠了一躬,又朝遠方墓地的方向拜了一拜。落塵本來想說你實在不需要爲我做這麼多,但又覺得楚荊揚這次做的這件事她實在是不能不領情,若是再說別的什麼,就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
“不單是爲你,我痛恨這種人。你別放在心上。”楚荊揚走過去,扶起了落塵。
“審判的時候,我想去旁聽。”
“沒問題,我來安排。”
落塵想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落沙,可又覺得應該等判決下來再告訴他,免得他惦記。落塵決定還是先見見落沙,兩個人慶祝一下,但是先不和他提這件事情。
楚荊揚還是站在那裡沉思,目光深邃。落塵覺得如果自己就這樣離開,好像不太禮貌。
“楚荊揚,”這一聲把他叫得回過神來,落塵接着說,“這次的事情,謝謝你了。以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事情,也請你不要客氣。”雖然是個天大的人情,但落塵也不想欠着他的,以後有機會能還多少就還多少吧。被迫接受楚荊揚的幫助,落塵還是感覺不舒服。自己越是不想同這個人有什麼干係,他就越是被牽扯進來。
“好,落塵,你……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楚荊揚着手找那些人的時候,還沒有確定自己的心意,只是覺得不能讓那些人逍遙法外,並沒有想過要趁機獲取什麼,但既然落塵都這麼說了,自己要是還裝模作樣,就扭捏得有點兒過了。
“我沒有什麼機會可給你。”落塵有些無奈。楚荊揚可真是個小人,這麼快就暴露了他的狼子野心。
“我做你的男朋友吧。”楚荊揚語出驚人。
“楚荊揚,你瘋了嗎?”落塵不明白他這麼糾纏自己是爲了什麼,他不是知道林緒的存在嗎?
“我沒瘋,是你有點兒傻纔對。”
“我傻?”
“你連男朋友都沒交過就嫁人了,難道還不傻?”楚荊揚問落塵。
不知道怎麼同楚荊揚解釋,也覺得沒有必要跟外人說明什麼,落塵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
“你不想知道有個男朋友是什麼感覺嗎?你不想跟你身邊的女孩一樣,談一場還談不到未來、沒有負擔的單純的戀愛嗎?”楚荊揚遊說她。
“不想,沒有必要。”落塵不想跟他繼續這個話題,“這件事,請你以後不要再提了。”
“起碼我們可以做朋友吧?能隨時找你、麻煩你也可以被你麻煩的朋友。”楚荊揚退而求其次。
“我沒有朋友。”落塵確實沒有什麼朋友,而且也不想跟他做朋友。
“你是生活在孤島上嗎?凌落塵,你怎麼連朋友都沒有?”楚荊揚雖然知道落塵生活簡單,但也沒料到她會封閉到這種程度。
“這有什麼奇怪,我沒有條件交朋友,也不需要。”落塵覺得朋友是要花時間、精力和金錢維繫的,以自己的狀況不能跟其他人靠得太近。
“好,不提那些了。那我們就和從前一樣,你別躲着我,行嗎?”落塵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雖然想過不用任何手段對付落塵,但楚荊揚還是耍了個小心眼兒。
落塵看着在那兒靜靜地等待她的回答的楚荊揚:“好吧。那我先走了,我想去接落沙。”落塵無意中和楚荊揚說了自己的行程。
那個雪人已經有模有樣地立在那兒了,濛濛和她的一些朋友正圍着雪人打雪仗呢。楚荊揚因爲要護着落塵離開,身上捱了好幾下,留下大大的雪印。他哈哈大笑,彎腰團了幾個雪團,丟了回去,濛濛他們嗷嗷地喊叫着。
楚荊揚邊還擊邊拉着落塵向外跑。他一不留神,一個雪團飛過來砸到落塵的頭上後,散開了。楚荊揚連忙把落塵拉到自己的身前,擋住她,伸手給她撣掉落在頭上的雪。落塵被雪團打得有點兒懵了。她從來沒跟人打過雪仗。雪在頭上涼涼的,楚荊揚暖暖的大手在上面輕拍着。落塵覺得頭上的雪都要化了。她伸手架起楚荊揚的胳膊,楚荊揚的另外一隻手又伸過來,落塵就又擋住。兩個人也沒說話,就是你來我擋地玩鬧。楚荊揚長得高大,落塵有些力不從心。後來她乾脆握住楚荊揚的胳膊,伸出腿別在他的腿後,想把他撂倒。楚荊揚看着落塵有些惱的樣子,就笑着任落塵有些笨拙地把他放倒,然後自己躺在雪地裡,仰天大笑。
落塵半跪在雪地裡,摁着他的胳膊,看他張狂的樣子,覺得還不解氣,就伸手弄來一把雪,全塞進楚荊揚的衣服裡。楚荊揚想翻身把雪弄出去,卻又捨不得錯過落塵那得意的樣子,就躺在那兒傻傻地笑着。
落塵抖了抖手套:“你埋在雪裡傻笑個夠吧,我走了。”這個楚荊揚,不使壞就變傻了。然後,她衝濛濛揚揚手,趾高氣揚地走了。落塵發現原來把楚荊揚撂倒,會讓自己的心情變得這麼好。
時間還早,落塵就慢慢地往落沙的學校走去,心裡想着要跟落沙一起慶祝一下。落塵覺得單是吃飯好像有些不夠,他那麼小的時候爸媽就走了,自己要對他更好些,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吧。
司機已經在附小外等着了。落塵坐進了車裡。
落沙見到落塵,自然是十分驚喜,姐啊姐地叫個不停。落塵問他想去哪裡玩,落沙睜大了眼睛:“姐,今天不是週末,我也可以出去玩嗎?”
“可以啊,落沙想去哪裡呢?”
“這麼大的雪,去滑雪好嗎?”
“你會滑嗎?”
“嗯,會一點兒,學校的體育課上學過。再說,我們可以玩雪板和雪圈啊。”
“現在天黑得早,滑雪場開到幾點呢?”
“走吧,我們玩一會兒再去吃飯。叔叔,我們去滑雪場,開快一點兒吧。”落沙非常興奮。和姐姐出去玩,他是想了好久了的,姐姐就是不喜歡運動。
“你打電話告訴王媽一聲,我們晚些回去。”
“姐,你今天跟我回家嗎,和我住嗎?”落沙的眼睛一亮,拉着落塵問。
落塵之前打算回家住的,因爲和落沙出去玩的話,再回學校不是很方便。現在既然落沙希望自己陪他住,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今天又不是週末,林緒也未必知道自己回來,所以她就對落沙點點頭。
落沙在車裡歡呼了起來:“姐,你真好。我們玩到很晚再回家,好嗎?”
“好。”落塵寵溺地看着他,覺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提起玩,就開心得不行,或者還是自己陪他玩得次數太少了,男孩子沒有爸爸,這總是個缺憾。雖然林釗經常和落沙聊幾句,指點他,但林釗畢竟年紀大了,是不可能和落沙玩到一起的。
滑雪場是開着的,這是因爲晚上沒有風雪,否則是不開夜場的。剛到五點,天已經暗了下來。落塵他們吃了點兒麪包,買了滑雪服,就進場玩去了。
因爲天快黑了,又不是週末,所以雪場的人很少。落沙指導着落塵邁步,滑動。可落塵因爲控制不好用力的方向,總是會把腿分開,然後倒在地上。摔了幾次之後,落塵就灰心了,於是站在那兒看着落沙玩。他們選了初學者練習的雪道,坡很緩,所以落塵也不擔心落沙。落沙漸漸掌握了要領,越滑越技術越高。
但是總讓落塵一個人在那裡等着,落沙怕她無聊,就說什麼也要和落塵一起玩雪圈。落塵坐在落沙後面,摟住落沙的腰,兩個人一起衝下去。落塵並不覺得害怕,也跟着落沙一起大喊。到後來,兩個人的嗓子都啞了。吃飯的時候,落沙一個勁地說:“玩得好痛快啊。”落塵也覺得很開心。看落沙那麼開心,她在心裡說:“看來,今天的慶祝很圓滿呢。爸爸媽媽,你們看到了嗎?落沙正在健康地長大,而且很聰明,你們放心吧。”
他們回到家裡時已經十一點多了。落沙洗洗就睡了,他已經過了要姐姐講故事才能睡的年齡,何況又玩得很累了。他睡覺的時候,落塵正坐在他的牀邊看他收藏的畫冊。看着姐姐就在一旁,落沙想說什麼,卻已經沒有力氣了,眼睛強睜開,又抵不住疲憊緩緩閉上,再睜開,又眯起來。落塵看着他跟小時候相比沒有多大變化的迷糊的樣子,就笑着說:“睡吧,明天姐姐再陪你玩。”落沙此時的意識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只聽得到姐姐的聲音,卻分辨不出她說的是什麼。但落塵的聲音讓落沙感到非常安心,於是沉沉睡去。
落塵給落沙掖好被子,把燈關好,就走了出去。看到王媽還在客廳裡等着,落塵很不好意思地說:“等着急了吧?今天是玩得晚了些。”
“小姐,你有什麼高興事吧。”王媽笑得眼睛彎彎的。落塵的性格她已經有所瞭解,如果不是有什麼事情,她不會這麼沒有分寸地帶落沙玩到這麼晚。
“嗯,王媽,害死我爸媽的兇手抓到了。”落塵很清楚王媽是真正關心自己和落沙的,所以她也願意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是嗎,真好,真好。”王媽本就不是話多的人,她很樸實地表達着她的喜悅,眼角都帶着淚。
看着王媽擦着眼角,落塵忽然也覺得悲傷,如果父母還在,如果父母還在……
落塵走過去,輕輕拍着王媽的後背,無聲地安慰着。
王媽嘀咕着:“看我,這是好事啊,明天我多做點兒好吃的東西。你快去休息吧,明天有課嗎?”
“下午有課。您也早點睡覺吧,明天還得早起。”落塵拿起自己的包,去客房睡了。
落塵打開包,打算用手機定好鬧鐘。王媽和落沙一定不會早早地叫自己起牀,可是她想和落沙一起吃早飯,然後送落沙上學。畢竟她很少住在這裡。
手機在換滑雪服的時候,就隨手關了,主要是因爲帶着不方便。剛一開機,就有電話打進來,是林緒。
“在哪兒,怎麼纔開機?”林緒的聲音平平地傳過來,但落塵聽得出他的聲音不同於往常。
“在家呢,剛回來。之前因爲不方便,就關機了。”
“嗯?在樓下?”林緒自己就在家裡,自然知道落塵沒回來。
“是。今天想在這兒睡。”落塵覺得若是他沒生氣或許還好說話一些,但現在,恐怕很難說服他。
“你知道了?”林緒問她。
“是。”
“上來說吧。”林緒想掛電話。
“林緒,今天太晚了,我很累。”落塵語氣裡有絲懇求。
“你是讓我下去?”林緒的聲音提高了些。
“我回去。”估計王媽剛睡下,林緒來的話還要折騰人家。以前,落塵就奇怪王媽對林緒的態度。如果王媽是徐蔓之身邊的人,不可能和林緒不親近啊,王媽貼心又能幹,對人又好。可她對林緒,的確客氣而疏遠。但王媽不是多嘴的人,落塵又沒問,所以落塵一直不知道其中原因。
直到有一次王媽和落塵聊着落沙,又聊到徐蔓之,王媽無意間有些感慨地說:“我們小姐就是命不好,沒有自己的孩子。她拿林緒當自己的孩子養,卻總還是隔層肚皮啊。”落塵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林緒不是徐蔓之的親生兒子。於是她對林緒又多了些瞭解和理解。但她再也沒跟誰打聽這件事,也沒提起。這深宅大院的秘密多了去了,他不願意說,落塵也不想問。
落塵回到樓上,見林緒正坐在自己的牀上。他沒換衣服,還是一身西裝,只是襯衫領口的鈕釦解開了,領帶被拽鬆了。
落塵把外套、包放到櫃子裡。她在落沙那兒已經洗過澡了,所以就穿着以前的睡衣上來了。
林緒看着落塵似乎不在乎的樣子,覺得所有的血都衝到頭上去了。本來,晚上他一得到消息,就想馬上聯絡她,但她一直沒開機,宿舍裡也沒人聽電話。以爲她去圖書館了,他還特意派人去找,也沒有找到。原本好消息帶來的好心情,此時也轉爲焦慮,他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林緒也去C大校園內轉了一圈兒,找到濛濛,詢問落塵去哪裡了。林緒知道,落塵在學校跟濛濛的關係還不錯。他告訴濛濛他是落塵的家裡人。濛濛告訴他,下午她還跟落塵玩了一會兒,後來楚荊揚找落塵說了會兒話之後,他們就走了,落塵一直也沒回來。
林緒覺得楚荊揚現在就是自己手上的一根刺,碰不到的時候,沒有什麼感覺,但不小心碰到,就疼得有些鑽心,卻又沒有辦法。若是落塵真的跟楚荊揚出去了,她的安危倒是不用擔心,林緒對楚荊揚還是有基本的信任的。他的直覺告訴他,楚荊揚並不會讓落塵受到傷害。
林緒回了家,但這之後的幾個小時裡,他更是坐立不安。落塵的電話打不通,他強抑着要給楚荊揚打電話的衝動,把手機都攥熱了。可他並不想把什麼都攤開來講,這樣事情就變得不好收拾了。即使落塵真的跟楚荊揚有什麼,林緒現在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理,他決定再等等。
林緒看着時間,一次次地撥着落塵的電話,心裡想着找到她之後,得給她用的東西都裝上定位追蹤裝置,再也不能找不到她了。林緒在屋子裡走來走去,晚飯沒吃都不覺得餓。
他強迫自己思考這件事情的始末。兇手是傍晚的時候被“綠林”的人送到市公安局的,那些人領了賞金就走了,所以林緒也是第一時間知道的。後來刑警隊長打電話來說就是這幾個人搶劫的錢,口供已經錄好,就等着他們的意見了。這案子破得似有玄機,“綠林”怎麼會插手這件事?他們應該不會把那點兒賞金放在眼裡,黑吃黑在道上是大忌。但如果牽扯到楚荊揚,整件事也就不足爲奇了,這也可以解釋楚荊揚找落塵的原因。
林緒的情緒稍稍安定了些,正好這時落塵的電話打通了。現在,落塵就在他的眼前,可她卻不知道他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受的煎熬。她就帶着那麼無辜的表情站在那兒,就那麼滿不在乎地站在那兒。她知道這麼重要的消息,都沒有想過要告訴他一聲,喜悅也好,感慨也罷,她都沒想過要讓他分享。林緒不知道自己的心是爲了什麼而疼,是因爲之前的擔心,是因爲嫉妒,還是因爲她心裡沒有他而覺得有些失落和不甘?林緒分辨不出來。他只知道他的心很疼,看着她毫無感覺的樣子,他覺得似乎自己都不能呼吸了,這種疼痛好像要淹沒自己所有的知覺和感受。林緒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自己的心在哪裡,可這種感知卻來自內心的疼痛,這是他沒有料想到的。而心痛,更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林緒怔怔地坐在那兒看着落塵走過來,他覺得他的心忽然又緊張了起來。林緒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過來,一晚上的擔心堵在心口,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落塵走過去,自顧自地掀開被子鑽了進去。雖然只是一層樓,但落塵只披着外套就上來,腳都凍麻了。林緒卻還是那麼不陰不陽地坐在牀上,也不說話。落塵決定先讓自己暖和了再說。
等了許久,林緒還是沒有說話,落塵覺得自己好像睡着了,但心裡清楚地知道林緒還坐在那兒,好像還要和自己談話呢。落塵嘗試了無數次,才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到林緒正坐在牀邊盯着自己看呢,都不知道他盯了多久。落塵所有的瞌睡就這麼被嚇跑了。她睜大眼睛,望進林緒幽深的眼裡。
“睡醒了?”
落塵擡眼看看時間,一點多了。還好,沒把他晾太久,落塵沒興趣惹怒他。
“對不起,太累了。”落塵坐起來,拉過靠墊靠住,防止自己再睡着了。
林緒看着落塵繞過自己上牀、睡覺,然後自己就坐在這裡,看着這個女人無視自己的存在,還睡得那麼理直氣壯、那麼香甜,他的心再一次疼起來。
見林緒還是一動不動,落塵爬起來摟住林緒的脖子,另一隻手伸手解開他的領帶,解開他襯衫的扣子,然後把他的襯衫、外套一併脫下來,再伸手解開他的腰帶。休息了片刻,落塵覺得自己的狀態還可以,就打算用實際行動消弭可能會爆發的衝突,不論怎樣落塵都不想跟林緒有任何爭執。
林緒先是沒反應過來,因爲跟落塵在一起的這幾年,都是他主動,需要的時候就過來。明白落塵是要做什麼後,林緒不假思索地一下就打落了她的手,“你這是幹什麼!”他扯過被剝落的衣服套上。
這下落塵糊塗了,說話吧,他不出聲;吧,他又不動;自己主動吧,還被他厭棄。
“不幹什麼,你在這兒幹嗎?”落塵握住自己被打痛的那隻手,也有些不高興,伺候到這份兒上了,他竟然還不滿意。
“我就非得要幹什麼才能待在這兒嗎?這裡是我家,我在哪兒不行!”
落塵在心裡嘆了口氣。他說得可真輕巧,是啊,他想怎樣就怎樣,這是他家,包括自己在內,他都認爲是他的吧。除了上牀,他什麼時候在她這裡待過?哪次不是做完就走,好像有什麼在後面追他似的,有比他更無情的嗎?她還沒說什麼呢,他倒先急了。他真是一個不講理的人。
“那您就慢坐,我明天還有課。”落塵說完就想躺下睡覺。
林緒哪能就此罷休,堵在心頭的那些情緒正找不到出口呢。他伸手把落塵拽住。落塵也不掙扎,就直直地看着他,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凌落塵,你行啊。你現在還把誰放在眼裡啊!”林緒鬆手,落塵倒在了牀上。她越是沒有什麼反應,林緒的怒火就越是高漲,憋在那裡,無處發泄。
“你怎麼知道的?”雖然已經推想到了大概,但林緒有些沒話找話,總感覺自己一個人張牙舞爪的有些狼狽。
“楚荊揚今天告訴我的。”落塵坐起身,本就有些痠痛的後背痛得更加厲害了。
林緒覺得楚荊揚肯賣這麼大的人情給落塵,看來是有所動作了。“他想幹什麼?”
落塵想了想:“恢復邦交。”
“你答應了?”
“是。”
“我不希望你們來往。”林緒索性直接開口要求。
“我記得我們是互不干涉的。”落塵毫不示弱。她不喜歡楚荊揚是她自己的事情,跟不跟他來往也是自己的事情,林緒要管,好像沒有立場。
林緒既然已經開口了,怎麼可能就此罷休:“你是我的女人。楚荊揚對你的目的不單純,我希望你檢點你的言行。”
“除了上牀,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關係。還有,我的言行已經很檢點了,我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需要你來指責我。”
“我說一句,你頂一句,你這是什麼態度!”林緒覺得現在的落塵有點兒可惡。
“你跟我談這個,我就這個態度。”
“你是說,談楚荊揚你就這個態度嗎?”
“你非得這麼理解,我也沒意見。”
“我怎麼理解你都沒意見?”
“是,您隨意。”
“還是說,我的想法,你根本就不理會?”
“我的想法,你又什麼時候理會過?”落塵擺擺手,“我不是跟你抱怨。我覺得我們各不相干這麼相處就很好,不要節外生枝,不要摻雜不應該有的情緒、提不合理的要求。”
“我有什麼不該有的情緒,我的什麼要求不合理!”
“林緒,”落塵在牀上站起來——林緒早就激動地站在牀邊。他太高大,怎麼都給她一種壓迫的感覺,“你非得在半夜的時候跟我爭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嗎?”
“你是說我無理取鬧?”林緒的臉陰沉下來,現在他才真動怒了。
“林緒,你冷靜點兒。如果你是因爲我住到落沙那裡、手機沒有開機而生氣的話,我可以道歉,對不起,好嗎?明天我們都還有事,今天爭論的結果也不會影響明天的生活,你說得都對,我改正。”落塵覺得跟林緒說什麼都是枉然,所以也懶得跟他交流,決定讓着他,讓他認爲他是主導一切的,反正自己也沒有什麼損失,在口頭上爭個尺短寸長的,毫無意義。
林緒豈會看不出來落塵的敷衍:“哄騙小孩子呢?你改正?你心裡其實根本就不以爲然!”
“你到底想怎麼樣呢?”落塵覺得自己已經無計可施。
聽落塵這樣問,好像他是無賴,林緒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她這是擺什麼高姿態呢?他林緒又不是非她不可,管她跟誰來往,管她眼裡有沒有自己,管她心裡有誰?她的心裡有他的時候,他不也是不稀罕的嗎?現在她的心裡即使真的沒有他,那又能怎樣呢?日子不還是一樣地過,她不還是他的女人、跟他一起生活嗎?但他還是隱隱地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疼的地方還是那麼疼。於是林緒還是賭氣說:“隨便你。”他撿起地上的領帶,就轉身離開了。
落塵重新躺下。最近她身邊的這些人都變得有些奇怪,楚荊揚變得溫情脈脈的,最沒有情緒的林緒變得陰陽不定、莫名其妙的。如果楚荊揚是因爲他自己所謂的愛情,那林緒是因爲什麼呢?他也愛上誰了嗎?如果是這樣……落塵說不出自己的心裡究竟是什麼滋味,是心慌還是釋然,或者都有一點兒?她曾經預想過的改變,就這麼突然出現契機,可是她還沒有什麼準備。
第二天早上,林緒打開落塵的房門,落塵已經走了。林緒對着平整得好似沒人睡過的大牀,忽然產生了一絲惶恐,好像落塵最終也會這樣,不留痕跡地離開他的生活、離開他這裡。這裡已經再沒有什麼是她在乎的了。
早上,落塵被手機上的鬧鐘叫醒。她連忙爬起來收拾了一下,帶着昨天拿上來的東西又衝下了樓。落塵覺得既然已經答應了落沙,雖然沒有完全做到,但是能做得到的部分她還是要盡力做到才行。
緊趕慢趕,她到樓下的時候,落沙已經開始吃早飯了。他看到了落塵,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頭猛吃,也沒有說什麼。但跟他昨天的情緒相比,應該是比較低落的。
落塵進房間把衣服換好,出來坐到落沙旁邊。王媽一早把她愛喝的果汁準備好了,還有她喜歡的黃油蛋糕。落塵衝王媽笑笑,然後說:“落沙,一會兒姐姐送你去上學。”
“不用了,有司機送我。”
“我也要回學校的。”
落沙不出聲了,但是臉色和緩了很多。
趁落沙回房間取書包的間隙,王媽低聲和落塵說:“他一早醒來就衝到你房間,說要叫你起牀,嚇你一跳。但看你不在,他頓時蔫了。這半年來,平時你不在的時候落沙都不怎麼愛說話,也就週末你回來的時候,他纔好些。按理我不該多嘴的,但落沙還是跟你最親,他很希望你多陪伴他。”
落塵抱緊了手裡的包。或許她太自以爲是了,她給落沙的,未必都是他真正需要的。良好的教育無非是給他將來的生活提供更多的保障,但代價卻是讓他這麼小就寄人籬下,在別人家裡討生活。
雖然落沙沒說過什麼,但落塵知道這一年多來林緒幾乎沒跟他說過話,他們之間的溝通幾乎是零。他的姐姐跟一個陌生人生活在一起,落沙一定覺得很難接受吧。或者有的時候,他會覺得他纔是外人。但落沙從來沒和她說什麼,見面時總是歡欣雀躍的樣子,心事也從來不對她表露。今天,落沙好像是第一次把不高興擺在臉上。昨天,她還讓父母放心呢。殊不知,最讓落沙過得不好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他茁壯成長,他各方面都很出色,但他未必過得幸福。尤其是這半年,她住校,落沙想見她也見不到的時候,心裡會難過吧。落塵此刻開始自責,她只顧着自己的感受,想着擺脫林緒、擺脫讓自己尷尬的感情,卻沒有想過還有個弟弟需要她時刻的關心和照顧。
她正在出神時,落沙出來了。落塵走過去,握住了落沙的手。落沙還想掙脫,他覺得自己是個大男孩了,被姐姐拉住手,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落塵緊緊地抓住落沙,拉着他出了門。
在電梯裡,落塵問他:“落沙,姐姐和你,就我們倆,搬回咱們自己的家住,你願意嗎?但是沒有現在舒適的生活,沒有王媽服侍你,如果你自己不努力,可能也不能進最好的高中讀書、學畫畫,姐姐也不一定能供你跟最好的老師學習。你願意嗎?”
落沙先是低着頭,後來悶聲說:“真的嗎?”落塵側頭看去,只見落沙的臉上全是淚水。這個長得比自己都要高一些的男孩,哭得像小時候一樣。落沙忽然抱住了落塵,把鼻涕眼淚都蹭在落塵的肩頭,“我願意,姐,我願意。我們什麼時候搬?我,我就是有點兒捨不得王媽,如果她能和我們住就好了。”
落塵也覺得眼眶一熱。看來她疏忽弟弟太久了,她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裡太久了,是該負起責任,親自照顧他了。
落塵摟住落沙:“別哭了,我儘快解決吧。家裡還得收拾呢,慢慢來。”落塵帶着落沙走出電梯。上了車後,兩個人都沒再說什麼。落沙始終緊緊地握着落塵的手。
下車的時候,落塵叮囑落沙:“好好學習,別的事週末再說。答應你的事情,姐姐一定做到。”落沙點點頭,用袖子抹了一下臉就走了,大步流星,頭昂得很高。
司機問她她要去哪兒。落塵看看時間,覺得林緒應該還在家裡,就說回公寓。
擺脫林緒這個想法隱藏在心裡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一旦下定決心,落塵只覺得豁然開朗。原來這就是她真正想要的,於是想解脫的心情,就變得有點兒迫切。
林緒的確還在家裡,但不是按照他雷打不動的作息進行着,而是還坐在落塵的牀上發呆。他的頭腦好像已經混亂,不能正常工作和處理信息了,只能呆坐在那裡。落塵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他和昨天晚上的姿勢一樣,正坐在自己的牀上,差別只是他這次穿的是睡衣。一整夜沒睡覺,林緒的鬍子也長了出來,頭髮亂亂的,顯得有點兒頹廢。
看到落塵進來,林緒只是掃了她一眼,就起身想去洗澡上班了。好像他呆坐了這麼久,就是爲了確定她還會回來,回到這個房間,回到有他的地方。
“林緒,我想和你談談。”
林緒看了看時間,今天早上還要開董事會:“我早上有會。”
“不會耽擱你很長時間的。”
林緒努努嘴,示意落塵坐下說,這是他爲數極少的落塵覺得可愛的動作。
“我們去廚房吧,你可以吃早餐。”
“也好。”
其實,落塵是覺得那樣面對面坐着,跟林緒有個正式的距離,才能清晰地表達出自己的意見。
等林緒開始吃早餐了,落塵喝了口水,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林緒,我想搬出去。”
“怎麼了?”林緒當然清楚她說的搬出去是什麼意思。
“我想跟落沙住在一起,搬回原來的家裡。”
“異想天開。”
“林緒,我知道我這麼提出來很突兀,有些倉促。但落沙很需要我,我也希望陪他一起成長。”落塵知道,話題不能觸及她和林緒之間的問題,不然這個議題永遠沒有結果。本來感情的事情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如果說因爲感情要求搬出去,林緒或許還以爲是她在耍性子。
林緒吃完了早餐,拿起餐巾,擦拭嘴角:“這件事不要再提了。落沙的問題,我記得在你們搬來之初就解決了,當時你也很滿意。”
“是,我知道是我的問題。但,我還是決定搬出去。”
林緒本來已經起身走了,卻突然回身把落塵從椅子上抓了起來:“你決定?你憑什麼決定!你嫁給我了,是我們林家的人,是見過族人、拜過長輩的。想走就走,你還有沒有規矩!”
“你這裡如果沒有商量的餘地,我會去找爺爺談談。”落塵也很強硬。本來她這個妻子也是可有可無的,沒有覺得這是婚姻,加上林緒常年冷漠的態度,落塵更覺得這種本就勉強的關係再繼續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她反正是個小角色,即使分開也不怕被衆人指責。現在離婚的很多,落塵也不覺得這是什麼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