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侍衛應聲進門拿住蘭猗和風尋,推着他們往外走去。
燕衡看着燕還鐵青的臉色,心中暢快至極,終於感覺出了一口惡氣,冷冷說道:“爺爺真的可憐,慘死自己的臥房已是天大的笑話,甚至連身後事都沒法大肆操辦。能怪誰呢?七弟,怪只怪燕氏出了你這麼一個讓人不齒的敗類!”
風尋紅着眼睛不再求饒,模樣難受又隱忍。蘭猗原想再說幾句話,可一看到燕還那雙深邃如潭的眼睛,她瞬間嚥下了所有想說的話。
少年微微垂着頭斜睨着她,目光陌生而冰冷,如此的居高臨下,如此的高高在上,那冷冽的目光幾乎可以刺穿她的身子,殘酷而肆意。
她知道,有什麼東西一旦破裂,就再也拼湊不上了。
聞聲而來的各房僕婢們擠在藏春苑後院外邊,被侍衛攔住不得入內,但有眼力見的都知道府內生了大變,早已心魂不安,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就在此時,院口又是一陣騷動,李儒在前面腳步匆匆的領路,燕容和郭氏在各自婢女的陪同下,一前一後急忙趕了過來。
蘭猗與風尋被押着前往暗牢,與迎面而來的人們擦肩而過。
郭氏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說兩個兒子都趕到了藏春苑,便急忙跟過來,她驚訝又得意的看着那小賤人被侍衛狠狠反綁着手腕,心中甚是喜悅。而燕容似乎走的較急促,還微微喘着氣,額頭冒出細密汗水,看到蘭猗的那一剎那,目光中閃過一瞬即逝的愕然,甚至還有些微的失望,隨即又是瞭然。
來不及探究那複雜目光中的含義,蘭猗一顆心又失落又空洞,腦子裡閃過少年那無動於衷的神色,心底某個角落不可抑制的疼起來。
他們兩人被侍衛押着走到園林後院偏僻的一處,假山重疊,潺潺流水,山石灌木掩蓋之間,一道沉重生鏽的鐵門被拉了開來。地勢向下,火光搖曳卻壓抑不住陰冷詭譎,層層疊疊的地牢裡分隔出大大小小的牢房,走到最裡間
後,蘭猗和風尋被分別推入了左右相對的牢房。
兩個侍衛喝道:“進去!”將他二人狠狠一推,在手上腳上拴住鐵鏈子,喀拉拉繫上牢門大鎖,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個暗牢常年不見天日,到處都瀰漫着一股子潮溼陰冷的黴味和臭味,還似乎隱約飄來什麼東西腐爛的惡臭。進來時在各個牢房裡一路並未看到活人,或許被關到這個地方的人都已經——死了。
風尋透過牢門上的鐵柵欄,努力向對面望去,嘶着嗓子喊道:“蘭兒姑娘,蘭兒姑娘……你怎麼樣?你還好嗎?”
蘭猗不想理會他,可是他一疊聲的叫着喊着,聲音裡竟還深含了關切之意。這個傻子,難道他不知道自己被人栽贓嫁禍,已經要死到臨頭了麼?
外面的壁燈裡點着燈油,火光微弱,悄無聲息的燃燒着。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對面任何動靜,見女孩兒不吭聲,風尋有些着急,莫不是她被那夥粗手粗腳的侍衛給弄疼暈過去了?
他不由再次撕心裂肺的焦聲大叫:“蘭兒姑娘,你醒一醒!你怎麼啦?快回答我一聲……蘭兒姑娘!蘭兒姑娘!”
“煩死了,安靜一會兒行嗎?”
蘭猗的耳膜簡直都要被震破了,終於沒好氣的回敬了一句。
風尋又驚又喜,瞬間咧嘴傻笑:“啊,你沒事,太好了!蘭兒姑娘,你不要怕,少爺肯定會想法子救我們出去的。”他絲毫不介意她語氣的不善,反而覺得她沒受到傷害真是萬幸,頓時放下心來。
蘭猗冷哼一聲:“是麼?說什麼傻話?你殺了他的親爺爺,他還願意救你?他又不是救世主,又不是觀音菩薩,能容忍你如此大的罪孽麼?”
風尋被她一連串的反問給弄懵了,微微一愣,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嘟嘟噥噥的小聲道:“這裡又沒有別人了,你怎麼還說是我殺了老太爺……”
“本來就是你。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年紀又小,怎能殺
得死比我高大那麼多的老太爺?”
女孩兒的嗓音冰冷而無情,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和不耐。他是呆子麼?她都做得這麼明顯了,他還不明白她的用意幾何?這個濃眉少年的憨厚勁兒弄得她心中煩躁至極,忍不住想開口怒罵,或者喊叫發泄。
“你生氣了?”
風尋有些小心翼翼的,疑惑的繼續道:“那你不要承認好了,也別說是我乾的,我們倆就咬死了說不知道老太爺是怎麼死的。不過……可能會要吃點苦頭。你也知道三少爺和四少爺都不是什麼善茬兒,幾次三番想扳倒少爺沒能成功,這一次竟打算鬧到北京去……”
少年還在絮絮叨叨的自說自話,蘭猗心中抑鬱極了,很想捂住耳朵,可雙手被鐵鏈牢牢捆住,根本動彈不了。她輕嘆口氣,緩緩閉上雙眼,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漸漸沒了聲息。
“蘭兒姑娘,你困了嗎?我的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
風尋見對方半天沒反應,也打了一個哈欠,鬧了大半宿,真是疲勞得要命。
夜深露重,蕭風瑟瑟,漫長又陰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第一道陽光緩緩射下,似乎宣告着光明的到來。然而,陰森又冷寒的暗牢裡,白天與黑夜無異,若被多關了幾天,甚至會有人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時辰。女孩兒大睜着雙眼,如狡兔一般警覺的豎起耳朵,仔細聽着不遠處傳來的雜亂腳步聲。
影子晃動,火光搖曳,愈來愈多的人影長長的斑駁在潮溼的地面上。
一身暗紫綢緞如意長袍的燕騫帶着一抹邪笑慢慢停在牢房門前,向右看了看被驚醒後一臉緊張的濃眉少年,又向左盯着陰影處仍舊垂着頭的女孩兒,冷冷一笑,高聲道:“把這個小賤人帶出來。”
他身後的侍衛立刻應聲上前掏鑰匙開鎖,把銬着雙手的女孩兒連拉帶提的拽了出來。風尋顧不上害怕,橫眉倒豎,尖聲叫道:“四少爺,你想幹什麼?你要把蘭兒姑娘帶到哪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