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我來也是想找你商量這件事,你快說,你心裡到底有了什麼主意?”
“我想叫爹同娘和二孃去落錦山莊小住,一來方便他們去妙真寺祈福,二來那邊山莊也清靜,他們在那邊眼不見心不煩也好散散心。”
未等杜若錦說完,高美景便拍手稱讚,於是便和杜若錦說起落錦山莊的種種來,還說要帶着惜人一同去。
杜若錦笑意盈盈得應下來,於是和高美景商量着如何安排隨行的僕從等。
杜若錦和高美景各自去了大夫人、二夫人的房間,大夫人見是杜若錦進來,眉眼上倒是沒帶出不悅的申請來,還吩咐下人送上來一碗酸梅湯來。
杜若錦簡單將來意一說,大夫人倒是有些不自然的紅了臉,遲疑了半晌才說道:“依老爺的性子,他如何肯去?”
杜若錦說道:“娘儘管放心去收拾行李,我去說服爹,到時候你和二孃將爹哄得開心了,咱們高家也不至於連點笑聲都不敢有了。”
說罷,杜若錦起身便走,大夫人喚住她,艱難得說道:“沉香,從前娘對你……”
“娘,你什麼都不要說了,都過去了,如今我們好歹還都是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得相守在一起,就足夠了。”杜若錦說這話,倒不是寒暄敷衍,經歷了這麼多事,她將一切恩怨也看得淡了。
杜若錦出門之際,又問道:“張媽如今怎麼樣了?”
大夫人聽見杜若錦問起張媽來,心裡又氣又恨,說道:“她跟了我二十多年,臨了臨了卻辦了這麼件糊塗事。她兒子跟着硯語一起獲了罪,張媽受不住,便瘋了……我叫人送將她送回老家了,那邊還有她的本家侄子在,我送過去了一筆銀子,叫她侄子好生待她,也只能做到這麼多了。”
杜若錦唏噓不已,想當初初見張媽時,張媽對自己那般刻薄,後來及至自己將翰林院的差使給了高硯語,擡舉得她兒子也跟着有面子,這才肯對自己假以辭色。可是後來,她眼裡只看見了高硯語的富貴和榮寵,卻沒有看到後面暗藏的禍心,竟是想要將整個高家滅忙,即便如此,張媽爲了兒子的前途,就站在了高硯語的那一邊。再到後來,她望子成龍的夢破滅,竟然瘋癲了。
杜若錦站在高步青的書房外,長嘆一口氣,緩了心情才敲門進去,書房內,高步青正握筆寫字,杜若錦遠遠看過去,竟是龍飛鳳舞,絕佳的書法。杜若錦頓時豔羨不已,驚呼出聲,杜若錦從前只以爲高步青專於醫術,竟是沒有想到,他寫了一手好字。
高步青並未停下手中的筆,說道:“你現在明白,我爲什麼會給我的四個兒子取筆墨紙硯四個字了嗎?”
高步青寫完字,將手中的筆小心得放好,長嘆說道:“可惜,如今筆鋒已經不在,硯語獲罪,紙渲也要離開我了……”
杜若錦聽見高步青說起高紙渲的去向,正想要問個明白,突然記起自己的來意來,便岔開話題,將自己的想法說給高步青聽,出乎意料的是,高步青想也沒想便答應了,沒費任何口舌。
高步青說道:“以後這些事情,你們年輕人做主就好了,我老了,實在不*這份心了……”
杜若錦立在他的身邊,沒有出聲,便聽見高步青又說道:“沉香,你現在與從前不一樣了,以後還要靠你們年輕人將高家這個擔子給挑起來。”
“爹,沉香知道了。”杜若錦不想再在高步青的身邊呆下去,見高步青答應下來,於是就找了藉口出來了。
杜若錦與高美景再次碰頭,高美景說二夫人當即便答應下來,現在正在收拾行李呢,杜若錦含笑將大夫人高步青這邊的情況一說,高美景也欣喜不已,於是就吩咐人去準備馬車,又將各房的行李送上車,最後高美景一拍掌,急道:“忘記去請老太爺了……”
杜若錦苦笑,可不是嘛,竟然將高老太爺置於腦後了。杜若錦看高美景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看那態勢就是要杜若錦親自去給高老太爺說這件事,於是無奈作罷,親自去老太爺的房間一趟了。
杜若錦挨近老太爺的房間,還未敲門,便聽見裡面的人說道:“墨言,紙渲一走,高家的生意就要落在你們夫妻兩人的手裡了,但是爺爺要你在這裡發誓,不能受女人的慫恿,敗落高家家產……”
杜若錦聽見高墨言發完誓,心裡不由得有些異樣情緒,說不上來,難道她還想着高老太爺所說的不能受女人的慫恿?是說自己嗎?自己何時慫恿過高墨言敗落高家家產?
正這麼想着,便聽見裡面的人喝道:“誰在外面。”說罷,門被突然打開,高墨言頓時看見一張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蒼白的臉浮現在自己面前。
“是你?”高墨言有些訝異,隨即輕笑說道:“你來的正好,老太爺正要吩咐人將你叫過來呢。”
杜若錦心裡有些涼,低聲說了句:“是要我來發誓,不能慫恿你敗落高家家產的嗎?”
高墨言微怔,明白杜若錦這是聽到了自己與老太爺的對話,於是輕輕得摩挲了她頭髮幾下,說道:“你多想了,快進去吧。”
杜若錦走進老太爺的房間,見老太爺的房間倒是比以前清爽了,原本老太爺喜歡用厚重的窗幔,現在一律都給撤了,房間裡顯得通透又明淨,高老太爺沒有臥在牀上,竟然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盞品着,身旁的女子給他輕輕打着扇,見了杜若錦進來,恭順得叫了聲:“二少奶奶……”
“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你?”杜若錦問道。
“從前奴婢只在祠堂裡候着,很少進內宅來……”
杜若錦見這個女子三十多歲年紀,模樣平平,性情恭順,心裡倒覺得踏實了幾分。
老太爺見杜若錦起來,說道:“你過來……”杜若錦走近去看,原來老太爺推了推手邊的檀木盒子,杜若錦接過來打開看,裡面竟是將家裡的鑰匙房契等。
杜若錦有些疑惑,擡頭看去,高老太爺慢慢說道:“你來高家也有幾年了,舊疾好了也有一段時日了,我原本想着要你大嫂來管這個家,可是他們小兩口都不爭氣,做出那樣的事來,哎,過去的事不提了,從今以後就由你來掌管高家吧……”
杜若錦大吃一驚,她起初並沒有想到過要掌管高家產業,一來她並無興趣,二來上有大夫人下有高美景,她並不覺得自己就能當上這高家的女主人。
現在老太爺將這個檀木盒子交給自己,她如何不大吃一驚?
“這個檀木盒子不是在娘那裡嗎?”
高老太爺抿着茶,說道:“她將這檀木盒子送過來的,說無力掌管高家,要我再託付給其他人,想來想去,也只有你可以擔當了。”
“孫媳婦恐怕擔不得……”杜若錦推辭道,她並不想接手,只要將這個檀木盒子接過來,那麼高家事無鉅細都要杜若錦來調配安排,實在會是疲憊至極的夥計。
可是容不得她拒絕,高老太爺便將這個檀木盒子往杜若錦的手裡一塞,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高家如今只有你跟老二能夠擔起事來,你也不要再推脫了,除非你能找出比你更合適的人來。”
杜若錦微怔,只要先行應下,其實她心裡倒是真有一個人選,那便是高美景,可是要高美景掌管高家,除非她一輩子不嫁人,否則別說大夫人不同意,即便是高老太爺也不會同意的。
杜若錦出門之際,纔想起來自己來老太爺房間的初衷,於是出口問道:“老太爺,孫媳婦已經安排爹、娘還有二孃去落錦山莊小住,孫媳婦還想叫老太爺也跟着去散散去,那邊在城郊,風景也好……”
“罷了,罷了,我這把老骨頭已經很久沒有出去走動走動了,索幸這次就跟着你們去瞧瞧,”高老太爺說完,朝身邊的女子說道:“到時候,你也跟着去……”
杜若錦輕笑,吩咐那個女子給老太爺收拾行李,隨即辭了出門。
一路上,當衆人看見杜若錦捧着這個檀木盒子之時,無不現出詫異之色,紛紛停步議論,杜若錦目不斜視,捧着檀木盒子回到了墨言堂。
高墨言看見後,並無一分驚異之色,想來早已在高老太爺那邊聽說了什麼。
杜若錦將檀木盒子收好,又從包裹裡拿出自己的銀票來,沉吟再三,將銀票放進了檀木盒子之中,杜若錦已是高家的人,如何還能分得出彼此來,杜若錦心道,從今往後,定當爲了高家拼上一場,讓高家重新興隆起來。
高墨言從身後環抱住她,在她耳邊蹭着,低語說道:“沉香,我相信你……”
杜若錦回身用手輕刮他的鼻樑,笑着說道:“你信我什麼?你信我會不會將你當做最廉價的勞動力來使喚?從今以後,你賺的錢都要向我報備,你可以隨意花銷,但是必須在我知道的前提下。”
高墨言微怔,說道:“其實,我沒有那麼多花銷的……”
杜若錦頓時明白過來,像高墨言這般無欲則剛的男子,他不喜歡奢靡的生活,不喜歡花天酒地,他需要的只是一種心境。
杜若錦轉過身來,仰頭望着他,很仔細很仔細得打量着他,突然淺淺笑着,說道:“墨言,你說,如果我們的孩子將來長得像你的眼睛好看,還是像我的眼睛好看?”
高墨言微怔,隨即頓悟過來,用力環抱住杜若錦,將頭埋在杜若錦的髮絲間,許久,許久沒有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