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才一句話未完,那名蒙面人已然不見。杜若錦料道,定是來不及乘竹筏而去,所以選擇潛水遁去。果然,拿眼去瞧岸邊,那名蒙面人從手中躍出,幾個起落,便離開了近處。
錦親王從竹屋裡走出來,清遠主持伴在後面,錦親王看到竹筏在竹屋這一側,也沒有絲毫詫異,不過是嘴角暗含了一絲冷笑。
錦親王踏上竹筏,欲去接杜若錦過來竹屋,杜若錦辭不過隨着錦親王到竹屋小坐。清遠大師坐在竹椅上,慈眉善目,手握念珠,凡話起必是一句阿彌陀佛。
杜若錦道出了來意,清遠大師答應一會親自見大夫人,誦經祈福。
杜若錦怕大夫人尋不見自己着急,所以與錦親王閒話了幾句,便與辭別,臨出竹屋之時,杜若錦說了句:“錦親王,獨處竹屋,雖然安靜,可也保不齊會有隔牆有耳之時。”
錦親王溫和一笑,說道:“本王明白,既來之則安之,既然躲不過,我安然待之。”
杜若錦心裡也算是有了底,最起碼錦親王敢再次獨居竹屋,也算是有備而行,隨即離開竹屋回到了禪院。
大夫人正急着去佛堂,看見杜若錦回來便隨口問了句她去哪裡了,杜若錦低聲答,說道:“剛纔遇見了清遠主持,他答應親自給我們高家誦經祈福。”
大夫人自然高興,清遠主持近些年已經鮮少出來主事,寺裡的大多數事務都已經交給了清方大師,所以,這也是一件極有面子的事情。
當杜若錦隨着大夫人進到佛堂,清遠主持已經坐在蒲團之上,閉目凝神,手握念珠,唸唸有詞。
大夫人與清遠主持寒暄了幾句,清遠大師便開始誦經,大夫人閉目聆聽,手握木魚,輕輕敲打。
杜若錦雖然一向覺得佛法肅穆精神,可是畢竟難以沉浸其中,便開始思索在竹屋外那個蒙面人到底是誰。想當初,楚惜刀也曾扮作蒙面人刺殺過錦親王,如今楚惜刀與高美景早已浪跡天涯,斷不會是他潛回錦州城做此事。
杜若錦越回憶,越覺得那個身影有些熟悉,不禁心裡暗暗焦急起來。正在這時,一偏頭就便見有個熟悉的身影經過,杜若錦猛地起身便追了出去。
才轉過一個迴廊,便看見此人正是高紙渲,聽到身後杜若錦的腳步聲才轉過頭來,他越發消瘦了,眼中卻並無詫異之色,輕輕說道:“山上風大,記得多添件衣服,不要着涼。”
杜若錦眼睛中全部都是不可置信,低低問道:“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爲什麼?”
高紙渲若無其事得看向別處,說道:“你看,那邊雛菊微開,怕是過不了幾日就會綻放,那時,如果我能夠陪你上山走一走,賞花尋景,這一生也是無憾了。”
杜若錦心緒不平,將高紙渲這幾日的林林總總彙總,覺得他定是有所轄制,隨即壓低了聲音,對他說道:“告訴我,你是不是遇到爲難的事情?錦親王就在後面竹屋,我去求他,他肯定會幫你擺脫困境的。”
只聽高紙渲朗聲一笑,眼神不羈,大聲說道:“二嫂真是會開玩笑,紙渲哪裡便會遇到什麼爲難得事情?倒是二嫂,你好端端得一個婦人家,還是不要跟錦親王走得太近了,省得別人將你說成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
杜若錦聽到高紙渲的話,惱怒不堪,不過她仍舊怕高紙渲不講實話,所以沉了性子,慢慢對他說道:“你曾經對我說過,無論發生任何事,你都會在我的身邊,現在如果是你遭遇了什麼事情,我也會不遺餘力得幫着你渡過難關。所以,我現在需要你的坦誠。”
高紙渲的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似是有所觸動,未及出言,杜若錦便看見一個女子嫋嫋而行走近了高紙渲的身邊,正是欣月,只見她一身白衣,端的是清麗出塵,語風清冷,說道:“二少奶奶,你不覺的自己有些厚顏了嗎?紙渲明明白白的拒絕,你難道聽不到嗎?”
杜若錦看着欣月不屑得目光,吃不住勁,可是她還是避開欣月的話,繼續對高紙渲說道:“相信我,正如當初我相信你一樣……”
欣月冷笑了一聲,轉過身朝着高紙渲說道:“紙渲,二少奶奶現在還是搞不清狀況,我看是需要你親自給她解釋,你曾經也罷,如今也罷,對誰纔是真心”
高紙渲看了杜若錦一眼,沒有吭聲,欣月上面攬住他的胳膊,說道:“紙渲,你還是不忍心?你怕傷害了二少奶奶?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的猶疑不決,才最終會害了她”
高紙渲聽完欣月的話,才下了決心一般,閉目長嘆,不看杜若錦一眼,說道:“二嫂,是紙渲從前不羈無狀,才讓二嫂誤會紙渲對你有意,其實,我心裡那個人,一直是欣月……”
杜若錦此刻猶如萬箭穿心,痛徹心扉,上前一步,舉手就打了高紙渲一巴掌,帶着哭音說道:“高紙渲,是我看錯了你……”說完便轉身跑開了。
站在原處的高紙渲睜開眼睛,看着杜若錦跑開的身影喟嘆一聲,對欣月苦笑道:“這下,你滿意了嗎?”
欣月冷哼一聲,說道:“怎麼,你心疼了?”
高紙渲不語,正要轉身離開,被欣月攔住,欣月咬牙似是不滿高紙渲的態度,脫口而道:“高紙渲,別忘了你我的使命。你現在心裡還惦記着,就是在害她,你如果真的喜歡她,就遠遠地躲開她。”
“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後不需要你在她面前說這些難聽的話傷害她,卻說是在幫我。”高紙渲明顯有些不高興,轉身離開。
欣月在他身後跺腳,說道:“高紙渲,你別以爲我沒聽見你的話,你叫她少去找錦親王,說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你說這樣的話的目的,就是爲了讓她躲開這是非之地。你別以爲我不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我勸你,不要意氣用事。”
高紙渲未做停留,不知道是否將欣月的話聽了進去,欣月無奈,氣惱不已,可是終究還是追了上去,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杜若錦打了高紙渲一巴掌後,悲傷不已,淚眼婆娑,辨不清方向,獨自一人越跑越遠,不知不覺竟來到了後山。
杜若錦坐在一處涼亭裡,哭泣不止,似是這些日子難以梳理的情緒的宣泄,不知過了多久,哭的累了才停下緩了幾口氣,發現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杜若錦驚懼不已,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此處似是來過,猛然間想起,上次與墨言紙渲還有桑菱來此登山遊玩時,這座涼亭就是落腳之處。
杜若錦順着一條小路往前走,沒過一會,便到了那處斷崖,杜若錦雖然害怕,可是仍舊慢慢挪步走到了懸崖邊坐下來,眼睛痠痛,淚水情不自禁得再次流出,只是這次痛,痛到骨子裡了。
杜若錦低頭望去,深不見底,到底是什麼才令高紙渲義無反顧得隨着自己跳下懸崖?難道只如他所說,不過就是一時的不羈無狀嗎?
或許只這山風太涼,涼到了杜若錦的心裡,杜若錦止不住冷笑,低低嘆道:“高紙渲,這一次,我爲你而跳崖,你是否回來救我?如你所說,永遠站在我的身旁?”
杜若錦的衣袖被風吹起,她挪到了身子,望了深不見底的谷底一眼,生了怯意,隨即往後挪了挪身子,不禁苦笑,心道,高紙渲,原來我竟是做不到爲你跳落懸崖難道我對你的感覺只不過是對愛執着的模糊?
高紙渲,當初你爲我終身一躍,到底是要多麼深切的情意纔可以做到?爲什麼,不過是短短時日,你便說,那只是一時的糊塗無狀,心裡喜愛的女子另有他人呢?
杜若錦心裡幾番掙扎,爲高紙渲尋來千萬個理由,又在回憶起今晨高紙渲決然奚笑的話後,一一否定,忘記他的深情,她辦不到,忘記他的絕情,她仍舊辦不到。
天慢慢竟是沉了下來,遠處有黑雲密佈,竟是山風雨意襲來,杜若錦瑟縮了下身子,來不及起身,雨點已經細細密密落了下來,不過片刻,已經將杜若錦澆得渾身溼透。
杜若錦抵不住寒意,不禁抱臂起身,卻不小心腳下一滑,險些滑下懸崖,杜若錦抓着身邊的石塊慢慢站起身來,纔不過走了幾步,就看見有個人影飛奔而來。
杜若錦呆呆得站在遠處,望着同樣全身溼透的人,靜靜說道:“是你?”
高墨言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聲音低沉,說道:“是我,我來了,不要怕。”說罷,便挽起杜若錦的手往回走,怎奈風急雨大,這又是斷崖山處,格外溼滑,兩人在風中行路極難,高墨言將一隻手攬在杜若錦的腰上,另一隻手執起她的手,站穩一步才扶着杜若錦邁出一步。
走過小半個時辰,纔回到了涼亭裡避雨。
杜若錦冷的打顫,高墨言見此將她抱在懷裡,試圖用體溫給杜若錦一點溫暖,說道:“等雨停了,我們儘快回寺。”
杜若錦似是虛脫一般,癱軟在高墨言的懷裡,腦海裡一片空白,隨口說道:“如果剛纔我掉落了懸崖,你是否會隨着我跳下去?”
高墨言一怔,看着杜若錦的眼神愈加深沉,輕道:“你這樣說的意思,是曾有人隨着你跳下去了?”
杜若錦有些慌亂,許久閉目說道:“如果你相信人對愛情有真心,就是有人曾隨我跳下去過。”這句話含糊其辭,杜若錦卻是在暗指高紙渲當時的心境。
高墨言抱着杜若錦,默然不語,兩個人靜靜得坐在涼亭裡,望着滿山落雨,霧氣濛濛,都是怎樣的心境?
許久,杜若錦才試探問道:“你爲什麼來妙真寺?”
“你和娘出府之時,我還在老太爺房裡,等到我出來後,張媽就匆匆來找我,說門外有人送來一封信,要我馬上趕往妙真寺,接娘和你回府。”
杜若錦有些疑惑不解,到底是誰送的信?自己在妙真寺遇到的人,無非便是錦親王和高紙渲,可是他們兩個都沒有理由叫人送信給高墨言呀。難道是竹林旁看到的那個黑衣人?
杜若錦絞盡腦汁的思索,突然大悟了一般,驚呼出聲,又緊忙掩嘴,心裡的那份訝異卻難以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