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兩人間.安靜了一會兒.片刻.雪瑤突然問起.“十九哥和若兮還好嗎.”
“很好.相互扶持吧.只是若兮公主身體.似乎更差了.”說起若兮.羅陽的眼眸裡.無限憐惋之意.
“姐姐的病.還請多費心了.”不知真假的柔善中.掩不住那一絲落寞.“希望十九哥沒有選錯.”
溫淡如陽.清亮似風.羅陽緩緩道.“有心事.”
“哪有.”雪瑤一笑而過.“還是說說你吧.最近在研究什麼疑難雜症呢.”
縱使十年.不過往事如煙.已然飄遠.何故追尋.
塵世間.真的會有此生不忘的人嗎.
“哪有什麼疑難雜症.無非是盡心而爲罷了.”
兩人又聊上一會兒.便相互告辭.雪瑤回了別館.香雪.夏兒.謝秋顏三人已恭候多時.見她回來.香雪遞上一本金黃耀眼的請柬.說道.“惠貴妃明日要設宴請您呢.”
“嗯.”雪瑤接過請柬.悠然翻開.掃視一眼.除去些虛情假意的問候之言.大意就是要請她去莊雲殿一敘別情.哼.心裡一聲冷笑.那個女人.害她母親.如今恐怕巴望着她永遠消失.哪會有什麼別情.將請柬隨意丟在桌案上.雪瑤不語.
“王妃.您千萬不能去啊.這分明就是鴻門宴.”香雪忍不住開口了.分析起來.“現在您還沒和皇上相認.如果這時您出了事.對外只說暴斃.事關兩國交好.誰能來追究什麼.”
“貴妃娘娘盛情.本宮若不去.豈不是太不給面子了.謝姑姑.夏兒.你們覺得呢.”不明的笑意盪漾在臉上.雪瑤看向另外兩人.
“奴婢覺得王妃說得有理.惠貴妃邀宴.乃遵照禮數.不去.恐落人口實.還是去爲好.到時見機行事.”謝秋顏很沉穩.
夏兒神情猶豫.有些支支吾吾.“惠貴妃.應該不會害王妃吧.”
“哦.何以見得.”雪瑤饒有興趣地看她.
“貴妃娘娘多年打理後宮.雖說待人嚴苛了些.可也都是以理服人.很少會這般害人的.”得到雪瑤的鼓勵.夏兒說下去.“而且一旦王妃出事.皇上一定會查問到惠貴妃的.”
“一句查問能有什麼用.萬一真的出事.什麼都來不及了.”香雪脫口而出.
眼裡的眸光幽深不定.雪瑤一擺手.“行了.本宮心意已定.明天.去.”
她既然敢回來.便不怕什麼.一個宴請都卻之門外.將來.還有什麼膽量鬥下去.
次日午時.一番盛裝後.雪瑤便步入了莊雲殿.正殿裡.莊肅典雅的惠貴妃已經在等她了.
雪瑤按禮數欠身道.“見過貴妃娘娘.”
“王妃快免禮.來.進來坐.”周芸兒極爲熱情.拉起雪瑤便入了內廳.
繡榻錦鸞上.兩人相對而坐.玉盤珍饈.淡酒清茶.接連奉上.環顧屋內.一派雍容典雅.器宇不凡.不愧是掌管六宮.手握大權的貴妃.
“其實我們之間不必客氣的.若你真是皇上和妹妹的子嗣.我便是你的庶母.也是姨母.在這兒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說來.”端莊的笑意永遠掛在周芸兒的臉上.
“多謝貴妃娘娘好意.”雪瑤客氣而疏離.“南楚物產豐饒.宮裡更是應有盡有.想來並不會麻煩貴妃什麼.”
“呵.王妃真是知書達理.若妹妹在天有靈.看到今日.也該瞑目了.”
“是啊.一定會的.”微揚起頭.兩人目光相對.一個笑裡藏刀.一個暗潮洶涌.
“對了.本宮有一事要向王妃請教.”
“貴妃請講.”
“王妃曾言.是替若兮而嫁.那不知若兮如今身在何處啊.”爲人母者.周芸兒終究還是關心親生女兒的.
“若兮公主和十九哥真心相愛.但兩人究竟去了何方.也不必隨時向我這個師妹彙報.”些許幸災樂禍的意味.雪瑤直接否認了.
其實昨日與羅陽閒談.雪瑤已知曉了他們就在杭州的情況.只不過.周芸兒是害母仇人.韓若兮有奪情之恨.她憑什麼幫她們魚雁傳書.沒義務啊.
“既然如此.也還是多謝王妃了.”周芸兒雖然心裡不悅.面上仍禮數周到.端起酒杯.便來敬雪瑤.
蘭花玉指捻起酒杯.停在半空.雪瑤卻猶豫了.深宮無常.小小一杯酒.性命葬於此.先例不勝枚舉.
若說推辭.周芸兒正滿臉慈笑地看着她.恐怕不妥.
可直接飲下.她雖不懼艱險.但非到萬不得已.還是愛惜性命的.
正在躊躇無措.一旁侍立的香雪突然身子不穩.直向自倒來.雪瑤欲要扶她.還未出手.突然會意.只做驚恐狀.任由香雪倒在身側.撞到數盤佳餚.毀掉一身錦衣.當然.也灑了手上那杯酒.
“你這丫頭.怎麼服侍的.”亂局已定.雪瑤向香雪喝道.
“奴婢該死.王妃饒命.”香雪連忙跪地告饒.
“行了.還不夠丟人現眼嗎.回去再收拾你.”三言兩語訓斥了香雪.雪瑤轉向惠貴妃.陪笑道.“下人不懂規矩.貴妃娘娘見笑了.”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衣裳.她繼續道.“看來今日.也無緣與貴妃歡談了.”說罷.已站起身來.
“那王妃走好.咱們改日再敘.”周芸兒始終和睦可親.
“一定.”雪瑤挑眉笑着.
回了別館.雪瑤便重重打賞香雪.身在虎穴.肯一心爲自己的丫頭.決計不能虧待.
過了幾日.又是一個夜晚.月華如練.灑落人間.照亮天地.照不出人心.宮闈之內.明燈煥彩.只是.山石影下.始終存有不見光的所在.
“放好了嗎.”陰影裡.一個女聲傳來.
“娘娘放心.就在枕下.只等皇上過去.咱們便拿個人贓並獲.保證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說道.
“張青.你在華東門作侍衛有幾年了.”
“回娘娘.四年有餘.”
“四年.不短了.你放心.只要除了那個北翎來的野種.本宮一定讓哥哥保舉你到御前當差.”
“謝娘娘.”
聽到這一切的香雪.心上一驚.捂了自己的嘴.轉身便走.一時慌張.腳步不覺重了些.
“什麼人.”張青似有警覺.回身便追.
陰影裡的周芸兒走出來.向着追去的方向深深凝望.遠遠略見一個不高的身影.看衣飾像個丫鬟.也許是哪個宮的宮女碰巧路過吧.不過.既然撞到他們.那隻能是命不好.不管有沒有聽見.必須除掉.
香雪一路前奔.看見後面的人越追越近.她索性向人多的地方跑去.同時大叫起來.“救命啊.侍衛調戲宮中女眷了.救命啊.”如此一來.不少路過的宮人紛紛注目.再一回頭時.那張青竟沒有再跟上來.心裡一陣竊喜.香雪不敢耽擱.不管旁人的疑惑.加快腳步.直奔雪瑤的別院.
誰知到了別院外.平白多了許多侍從.謝秋顏更在門口擋住了她.“怎麼這麼晚纔回來.皇上在裡面呢.先別進去呢.”
“可我有很重要的事啊.”香雪一臉焦急.把謝秋顏拉到一旁.便將剛纔之事盡數告知.
謝秋顏也面露疑難之色.“按他們的說法.皇上已經到了.惠貴妃肯定一會兒就過來栽贓.咱們卻不知枕下到底放了什麼.要直說他們誣陷.沒有證據.空口無憑.這可不好辦了.”
“那王妃不會出事吧.怎麼說也是北翎的王妃.就算鬧起來.王爺不會不管的.”香雪已開始用最壞的打算安慰自己.
“他們那些男人.眼裡只有天下國家.咱們女人.從來只是犧牲品.王妃也不過是個女人.”謝秋顏的話.如冷水直淋.定了定神.只聽她繼續道.“這樣.你快進去.不管王妃枕下到底放了什麼.都說是獻給皇上的.”
“好.”香雪應了一聲.連忙跑向門口侍從.“大哥.我是王妃的貼身侍婢.有要事稟明皇上和王妃.勞煩通報一聲.”說着.順手摘下玉鐲塞在那人手裡.
過了會兒.香雪果然進了內屋.掀起珠簾.只見皇上和雪瑤兩人正坐於牀前.一幅父女長談的溫馨景象.
看到香雪.雪瑤有些詫異.又偷覷一眼韓平治.鎮定道.“怎麼了.香雪.”
“王妃.之前您曾叮囑奴婢提醒您將枕下的寶物獻給皇上.所以.奴婢就斗膽進來提醒了.”香雪也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翼翼給雪瑤使眼色.
“你的丫鬟.倒真是有趣啊.”看一眼香雪.韓平治和藹笑道.
雪瑤佯裝頑皮道.“呵.是啊.雪瑤經常忘事的.當然要找個好丫頭了.”說着.雖然不解.但雪瑤深知香雪不會平白無故如此.也便側身.翻起枕頭.一把匕首.明晃晃閃着銀光.赫然出現在眼前.
心下一驚.雪瑤只得雙手碰了過來.勉強擠出笑容.“獻給皇上.”
韓平治神色一緊.並沒有接.“哦.這是何意.”
這柄匕首根本不是自己的.現下會出現在房裡.多半是有人蓄意將謀害皇帝的罪名栽贓給自己.香雪此番必是知道了什麼.才冒險如此進言.只是現在.雖說成了進獻.可無緣無故獻出一把匕首.也實在惹人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