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媽媽,你回來得正好,”看到十九哥把崔媽媽和轎子帶回來,雪瑤立刻迎了上去,“他就交給你了。”雪瑤邊說邊指了指睡倒在桌上的男子。
“你對王爺做了什麼?”看那人睡得不省人事,崔媽媽疑惑不解,又是滿心憂慮。
“我哪敢呀,他喝粥喝醉了。”雪瑤攤開雙手,極爲無辜。
崔媽媽瞠目結舌,開口便訓斥道,“你當我傻嗎!喝粥能喝醉?!”
“怎麼不能了。他本來就喝了那麼多酒,又來這胡亂喝粥,可不就醉了。”脆聲高亮,雪瑤理所當然道。
“你們,強詞奪理!王爺要是出了什麼事,爲你們是問!”崔媽媽不依不饒。
“崔媽媽,他可是王爺,我們哪敢惹他呀。不然,我們有幾個腦袋,也不能這麼玩呀。再說,我們這可是幫崔媽媽和那個什麼水仙姑娘製造機會。你想,今天王爺要是不去你們芳宜院了,那水仙姑娘不是白等了嗎?現在你把他擡回去,他要是問起來,你就一口咬定,他一直在芳宜院,和你們水仙姑娘連夜纏綿。這樣,他一高興,說不定,還把你們水仙姑娘收房了呢。”輕巧一笑,雪瑤又是一副勸人的神情。
崔媽媽看看雪瑤,這個公子,年紀不大,可真是機靈得很。王爺會醉在這兒,多半和她有關。這樣一來,她不但把自己撇清了,還顯得送了自己順水人情。這算盤打的,真是精明。自己一把年紀,可萬萬不能上了她的當。不過,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如果水仙能多有些機會和王爺在一起,將來進王府做個夫人,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如此,崔媽媽也猶豫起來。
“崔媽媽還猶豫什麼呢?今日崔媽媽幫了我們,我們一定不會忘的。我們既然有錢施粥,自然也不是普通人家,將來會有你的好處的。”唐桀也幫襯道。
崔媽媽又看了看,這兩人,雖打扮樸素,這模樣,卻不俗,不像一般人。這樣的人,不要惹。反正今日請王爺過去,自己也沒什麼虧吃。“那行,我們這就走了。”說着,就吩咐手下的小廝扶了王爺上轎。
“謝過崔媽媽了。”唐桀送上一句。
“二位公子常來我們萬芳樓啊。”臨走時,崔媽媽仍不忘拉生意。
“不必了。那種地方,還是留給這樣的風流王爺吧。”見崔媽媽已走出幾步,雪瑤毫不客氣。
“你到底把那個王爺怎麼樣了?”回去的路上,唐桀想起那男子轉眼就暈倒了,不禁問道。
“沒怎麼呀。送了他半袋迷香粉。”雪瑤滿不在乎道。
“半袋?瑤妹,那可真夠他睡上幾天了,你真行。”唐桀的語氣中帶了幾分輕責,但更多的是欣賞。這個小師妹,就是敢作敢爲。
“他這種風流王爺,依仗皇家血脈,食君俸祿,卻不忠君之事,整日閒逛生事,最討厭不過。清醒着也是浪費空氣和糧食,沒給他穿腸毒藥就不錯了。”雪瑤幾分憤慨,幾分得意道。
“好好好,我們家瑤妹爲民除害。不過啊,我們這些日子還是少上街吧。萬一他派人尋仇來,咱們人少,不好辦。”
“嗯。對了,十九哥,你說,北翎皇宮,容易進嗎?”十九哥固然思慮周全,但一想到這麼多天不能上街,那什麼時候才能確定自己那塊玉佩的來歷呀。想到這兒,雪瑤的心,慢慢沉下來。
“當然不容易了,容易進的話,還怎麼說是皇宮呢。你要幹什麼?”聽小師妹問這個,唐桀預感到,準沒好事。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玉佩的事嗎?”雪瑤看着唐桀,猶豫道。
“當然了。那玉佩對你這麼重要。怎麼,是不是有什麼進展?”他當然記得,第一次見她時,她拼了命,也要保護那玉佩。
“嗯,我聽說,北翎有許多上等好玉。我想,這麼好的玉,應該會送進皇宮吧。而且你看,之前你從那王爺扇子上拿來的玉墜,也是上等的好玉,所以,我想進北翎皇宮查查。”雪瑤若有所思。
“啊。”如果是別人,說出這種荒唐的想法,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否定,可誰讓她是小師妹呢。那玉佩的來歷又對她那樣重要。即使他已經猜到,她的爹,多半是個薄情郎,丟下她和她娘,去過富貴生活了。但既然,她對那個答案,如此執着——十年了,她從不放棄分毫的線索,哪怕期望渺茫。因此,他也只能希望她得到想要的。
“好吧,那我們用點銀子,賄賂一下守衛,試試唄。”思索片刻後,唐桀道。
“就知道十九哥你有辦法!十九哥最好了。”雪瑤呵呵地笑了。只是,這樣真的行嗎?她不知道,也只能一試了。
“不過,過幾天再去,我們現在先回去。”看到她笑,唐桀也笑答道。
杭州,如夢似幻,涕笑間皆可爲詩作畫。在這楊柳雲煙之地,便是南楚的皇城。厚厚的宮牆,一重一重,金碧輝煌的殿堂,星羅棋佈,就連那亭臺樓閣,也是珠玉相連。不盡的華美,無一不彰顯着悠久皇室的雍容富貴。
南楚皇宮的花園內,亭臺一處接着一處,遊廊相連。一女子身着淡雅華服,十**歲,溫婉靈秀,又是一副怯弱不勝的西子美態,楚楚動人。她,韓若兮,南楚國唯一的後嗣,寧和公主。
“羅太醫,來陪我抓蝴蝶吧。”她看着不遠處恭敬站立的年輕太醫,盈盈說道。
“啊,微臣不敢。”年輕男子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恭敬地答道。他,羅陽,是宮裡的太醫,一襲白衣勝雪,面容文弱,帶着清風朗月般的溫和。
“就知道你會這樣,我自己去。”若兮好像有些小脾氣,又理解得從容。兩年了,自從第一次見他,他就是這樣的恭敬,把她當做高高在上的公主。可誰又不是呢,身邊的人都對她敬而遠之。因爲她是南楚唯一的病弱公主,也因爲她的母妃——惠貴妃,總是對她們那樣的嚴苛。哪怕她的生活有一絲一毫偏離了母妃的意願,那些丫鬟侍婢,不知就會面臨怎樣的殘酷刑罰。身邊的所有人,都是用來看着她讀書的。什麼《國語》《春秋》,已經伴隨了她十幾年。
直到羅陽來了,成爲她的專用御醫。她可以悄悄地求他,“羅太醫,書真的好多啊,讀不完了。說我的咳疾又發作了好不好,我想去玩。”雖然他是不會陪她玩的,但每次總是依着她,用咳疾做掩護,讓她得來清閒,不必再面對着無趣的書本。想到這,韓若兮還是很開心的。
若兮起身來到花間,五彩繽紛的花兒伴着玉顏。她輕輕採擷一朵玉蘭,握在手中,轉着圓圈,翩翩起舞,似是招引仙蝶。
羅陽在遠處看着她,她真美,飄然如畫中仙女,弱柳扶風之態,不勝嬌弱。如若她不是公主,真的好想就這樣一直望着她,保護她一世。可那只是如果,她是高貴的公主,衆星捧月,是斷不需要他來陪襯,保護的。於她,望着,都覺遙遠。
一襲美好的畫卷緩緩舒展在南楚皇宮。直到那個穿金戴銀的身影出現,一切戛然而止。
“你就是這樣身體不舒服的,是吧!”惠貴妃的聲音傳來,帶着怒氣,責問着。
“沒有,母妃,兒臣只是看那邊牡丹開得正好,所以——”若兮試圖辯解着。
“是的,公主剛纔還在咳。”羅陽見若兮被責問,忍不住說了句。
“放肆。一個太醫,有你說話的份嗎!”帶着不屑與未消的怒火,惠貴妃呵斥道。
“母妃,羅太醫是我的御用太醫,當然要對我負責了。”見母妃這樣說,若兮趕忙上前道。
“行了,行了。本宮看你也休息夠了。快回去吧。還有很多書要讀呢。這個月底,一定要記熟《史記》。”惠貴妃瞪了羅陽一眼,又看向若兮,強壓不滿道。
“啊,哦。”本想再說些什麼,看着母妃嚴厲的面容,若兮也只好咽回去了。《史記》很多,很長,可比起忤逆母妃,看母妃的盛怒,或是尋死膩活,她倒寧願對着《史記》點燈熬油。所以,對於母妃的要求,不管多麼嚴苛,她也只能順從。畢竟,若兮知道,母妃還是愛她,在意她的,即使,她是她謀權的工具。
有時候想想,是不是隻有病死了,纔可以真正解脫,離開這個生長了十八年,卻也束縛了她十八年的皇宮。
三日後,芳宜院,精美的雅舍內,一重重輕紗羅帳泛着漫漫幽情。檀木雕花牀上,一男子緩緩醒來,似乎醉意未消,他揉着額頭,輕敲太陽穴。
他,慕容謙,傳聞中,北翎風流倜儻又戰功卓絕的鎮北王。
“來人。”慕容謙輕輕喚道。
“王爺,您總算醒了,這三日,真是擔心死水仙了。”聞聲後,一女子連忙走來,二十出頭的模樣,柔媚無骨,一身輕薄羽裳,頭上珠釵玉環。她,芳宜院的頭牌,水仙。
“已經三日了?本王是怎麼來的?”三日,他竟然昏迷了三日!那“公子”可真是心狠手辣。他不過調侃她幾句,她竟敢讓他昏迷三日!若是再遇到她,一定要她好看。從一開始遇見她,慕容謙的風度翩翩便被一掃而空。
“當然是王爺思念水仙,就來找水仙。後來,王爺喝醉了,就和水仙一起休息了。”明明是崔媽媽教好的話,但經水仙這樣說來,登時顯出柔情百媚,情深似海,眼裡的秋波,彷彿要把慕容謙淹沒一般。
水仙雖然不同於其他青樓女子那樣濃妝豔抹,但畢竟是風塵女子,刻意討好的嫵媚之意太濃重。這樣的話,他早已聽得熟膩。不過,他還是表現出一副風流之態,左手指尖輕輕扶過水仙的臉頰,停在她的下頜上,略微上擡,右手順勢攬過水仙的肩,柔聲道:“水仙啊,你是知道的,本王一向討厭說謊的女人。是不是,芳宜院,本王來得太多了。”
“啊,王爺,水仙不敢,這都是崔媽媽教的。”沒想到,照着崔媽媽教的說,會惹得王爺這麼不高興。雖然王爺沒有發怒,但作爲一個青樓女子,本能地,她已然感覺到了他的不悅。當下,立刻把自己擇乾淨。
算了,崔媽媽大概也是受了那“公子”的教唆,問了也沒用。已經三天了,朝中府裡還有一堆事呢。不知端和王那邊有沒有什麼動向,還有赫連翥把南楚的事處理的怎樣了。
於是,慕容謙放開水仙,離開牀榻,整理好衣襟,正要走出房門。臨行前,又回身看了看水仙,仍是一臉邪魅,“本王改日再來看你,別太想本王。”
“那王爺可要快些來呀,水仙一定會想的。”水仙笑得千嬌百媚。
“哈。”慕容謙輕笑一聲,這樣不捨的惜別,早在他意料之中,卻也還滿意。什麼樣的女人,能逃出他慕容謙的手心。只不過,女人都是水性楊花,貪名慕利。今日,這些女人對他殷勤至此,不過因爲他是鎮北王,他能給她們想要的。那麼,大家就各取所需,誰又有真情。他大步離開,直奔王府而去。
有人心向榮華,有人爲名位所縛,誰,又不是大小煩擾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