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了嗎.現在滿意了嗎.”放手香雪.雪瑤兩步跨到慕容謙面前.憤火焚然的眼眸.無憑無帳地與他對視.
不是真的有多氣憤他逼得香雪撞門.而是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沉淪.可他.還是那麼風流瀟灑.或者說.根本無心.
人間遊戲一場.心都遺失了.她還有什麼資本.
過來的侍衛帶走了香雪.順便掩上了明景軒的門扉.
空空如舊的屋室裡.火藥氣息遍佈.一點即發.
“滿意.本王當然不滿意.”明明不守貞操的是她.屢次欺騙的也是她.她有什麼資格在他面前.一副盛氣凌人.又幽怨委屈的模樣.“誰派你潛入我王府的.目的是什麼.又給了你多少好處.”慕容謙強自平靜.眉宇間的憤色不言而喻.
雪瑤雙眸含威.同是凌厲不讓.她狠狠瞪着他.半響沒有說話.
原來.在他心裡.她就是一個細作.一個居心叵測.唯利是圖.拿了別人好處來算計他的細作.
他都這樣想她了.可爲何她的心在隱隱作痛.爲何她又會感傷自己不是真正的寧和公主.
笑話.天大的笑話.
“怎麼不說話了.不是很能裝.很能詭辯的嗎.”慕容謙看着她.她的神色.迷離痛楚分明.可在這樣的無害神情背後.誰知道又藏有多少欺騙.想到這兒.他依舊狠下心挖苦她.“是不是要交代的太多.都不知從何說起了.”他垂目瞥一眼她那身太監服侍.繼續道.“幫你逃走的.是十弟吧.是他垂青已久?還是.你根本就是他的人.”
強自壓抑之下.他的聲音並不震耳.可那曾經魅惑的聲音.此刻卻宛如一把刀.絲絲縷縷不饒人.
可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呵呵呵.”雪瑤突然笑了.笑得肆無忌憚.彷彿生死.已置之度外.“呵呵.我是細作又怎樣.人家給我寶馬輕裘.黃金千兩.有了這些.爲誰賣命不是一樣.什麼綁架公主.窺取情報.刺殺王爺.只要王爺覺得有.我都認.呵呵呵..”輕一挑眉.又是一陣瘋笑.
他沉鬱地說道.“誰派你來的.”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淡然.正處在崩潰的邊緣.
而雪瑤接下來的行爲.無異於四個字:火上澆油.
“呵.我都說了.給銀子.爲誰賣命都一樣.王爺要是拿得出本錢.要誰家的情報.雪瑤這就去臥底.這個世界上.最實在可用的.莫過於耀眼的金銀.”
她是故意氣他的.因爲就算是輸了.她也絕不再承認她對他有感情.這是她以爲的.最後的尊嚴.
“唐雪瑤.你真以爲本王不敢殺你嗎.”劍未出鞘.卻直指是她的頸項.一旦拔劍.奔流四溢的.便是她的殷殷鮮血.
“怎麼.惱羞成怒了.慕容謙.其實你心裡.最重要的.也不過就是你鎮北王的權位.”她微微昂首.一點懼色都沒有.
他的劍.依舊直指.可凝視她的眼眸中.卻也不由自主帶了幾分迷惘.
他最在意的.是什麼呢.
曾經.可能是柳蓉兒.那時少年風華.竹馬繞青梅的時光.錦瑟幾多難捨;可現在.不管他在意什麼.沒有高居朝堂的權位.他便一無所有.一切都如柔沙繞指.靡而不留.
“來人.”慕容謙提聲說着.又看一眼雪瑤.“關入地牢.嚴加審問.”他的聲音已聽不喜怒.悠悠莫高谷.
“哼.幾個螻蟻罷了.”不再理會頸前橫斜的劍鞘.雪瑤冷哼一聲.轉過身去.唐門針夾在了指甲.這樣霸氣的架勢.明顯是進一個.殺一人.
不過.能不能殺得了.卻要看她的本事.還有運氣了.
“啪”地一聲.聲響是從身後傳來的.回身時.正看見滿地的木屑.好好的紅石木桌.他劈了個粉碎.
原來.不出鞘的劍.也可以神力如此.
“放下所有利器.否則.本王府裡的侍衛.要是傷了一個.這就是你的下場.”握着劍.慕容謙指了指那堆碎木.泛着些許寒意.
看來.她還不如幾個侍衛.
眉眼間.滿滿傲然.掩不住悽傷.
左手夾着唐門針.右手是尖利的護甲.緊緊相連.彷彿這相伴十幾年的毒手寒針.纔是她的依靠所在.
其他的.華美於外.處處皆傷.
“呵呵..”她笑了.芳脣輕啓.正待說什麼.卻有一人推門而入.已開口勸她.“王妃.還是先放下吧.”是肖如風.
側身.回頭.雪瑤看了肖如風一眼.卻絲毫未有放手的意思.
“王妃..”肖如風只得走上前來.輕按住雪瑤的臂.以確保她不會隨時髮針.“這樣下去沒好處.”肖如風悄悄提醒.
雪瑤看着肖如風.似乎也靜了靜.
肖如風說得不是沒有道理.關鍵時刻.雪瑤還沒有瘋狂到完全賭上自己的性命.
“誰稀罕呀.”狠狠仍在地上.是那柄短劍.那柄他贈她的短劍.劍身落地.鏗鏘悶響.碎成一地的.又是誰的緋色年華.
手上的唐門針.仍舊緊緊握着.彷彿最後的掙扎.
肖如風一旁連勸帶奪.總算撤下她的利器.“王妃.請移駕..”肖如風猶豫着.算是顧足了她的體面.
“別碰我.我自己會去.”掃過肖如風及幾個侍衛.雪瑤依舊傲然.
夕陽漫散下.那個倔強的身影.一步一步.離開了軒敞闊麗的明景軒.前方等待她的.是幽暗的地牢.迷途未知.
牡丹繁華盡.芳影自飄搖.
風中碾化沉.可落不可凋.
明景軒裡.慕容謙的神情.仍帶有幾分陰沉.看着雪瑤憤然丟下下的那柄劍.他俯身.緩緩地拾起.凝視良久.
“王爺.其實王妃也是一時糊塗.您就不要置氣了.”一旁的肖如風不禁勸了一句.
“哈.生氣.本王生氣了嗎.”慕容謙笑了.隨意不羈的神情再度掩蓋一切.“一個市井小賊.無恥細作罷了.本王和她生氣幹什麼.”
肖如風小聲喃喃.“還沒生氣呢.桌子都砸了.”
“那是它質量不好”.慕容謙詭辯了一句.佯嗔道.“少廢話.快去給本王換一張.”
肖如風似是無奈地嘆息了一句.“桌子好找.人難尋.”
“肖如風.你要是想去看守地牢.本王倒是可以成全你.”慕容謙漫不經心地說着.
肖如風忙一拱手.連連道.“末將不敢.”
“那還不快去.”
“是是.”
雖說洛陽在北.可王府裡.卻遍佈着偌大一片湖色漣裳.亭臺樓閣屹立其間.迴環甬道彼此勾連.宛如仙境瑤臺.
從前的時候.雪瑤見了.以爲是皇家子弟彰顯富貴氣象.未曾多想.可如今.親眼看着精緻細巧的亭臺一處.“轟”地一聲石板大開.幽邃陰暗的隧道.隱隱可見火把的點點冥光.如張開着的血盆大口.直通湖底.
跟着那幾個侍衛.走下去.又是轟然一響.雲天萬仗消失於額前.眼簾中剩下燈火暗黃.似乎是歷經血光暈染後的顏色.越往下走.一股血腥之氣.由淡而濃.愈發明顯.不遠的幾處單閣裡.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正揮舞這皮鞭.烙鐵之類.上下翻飛.招呼着那些綁在鐵架上的囚徒.
哀號之聲.不絕於耳;血色留影.點點飛濺.
走近些了.打人的.可怖;捱打的.猙獰.種種萬事慘象.映入眼目.衝擊心扉.
雪瑤並非沒見過用刑的場面.當初.思柳閣裡.王嬸的慘死.是她一手促成.那種報仇後的暢快.足以驅散僅有的良心不忍;而如今.手無寸鐵.無權無勢.更負着條條死罪.她.也成了砧板上的羔羊.任人宰割.
這種巨大的心裡落差帶來的.除去傷感無助.還有深深的恐懼.
他們.那些操持刑具.終日以折磨囚人爲業的劊子手們.也會這樣對她的嗎.
不.她不要.她絕不允許自己這般喪身辱命.
她.該怎麼辦.
十九哥.你此刻在哪兒.瑤兒錯了.瑤兒不該一意孤行.更不該視你的衷言於無物.瑤兒真的需要你.可你爲什麼還不來.
縱使外表怎樣倔強高傲.雪瑤終究還是個少女.懼意來襲.她軟弱了.而那一刻.腦海中閃過的.是相依十年的十九哥.那是所有信任的傾注.
一路上.雪瑤極爲安靜.走進一間刑訊室.濃重的血腥氣.薰得人頭暈目眩.也許剛剛.就有生命在這裡終結吧.
刑室裡.各色沾血的刑具.擺了一地.兩個劊子手見有人來.立即起身走了過來.兩人上下打量着雪瑤.其中一人開口道.“這姑娘可真俊.”
另一個似乎有些惋惜.“哎.不過可惜了.”繼而向那幾個侍衛道.“這是怎麼情況.”
“不知道.反正是王爺讓送過來的.不過.大概也是政治上的事.”一個侍衛回答道.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審吧.”那劊子手又轉向雪瑤.“我說姑娘.你直接自己招了.也省事.要不然你這花容月貌.可就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