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火燒雲已經淡淡地幾乎消散的看不見了,一如我即將消失的生命。那夜的昏黃已經逐漸侵入了火燒雲的地盤,並漸漸地宣誓主權。山間的風漸漸地冷下來了,它從窗口吹來,彷彿已經將我的體溫漸漸地吹散。
夜色漸漸地越來越濃厚,在我和他們對峙之時,我又聽見了樓梯那無比隱忍的響聲。我知道該來的,就要來了。我頭上那個時時刻刻彷彿要落下的鍘刀終究是要落下來了。
我沉默地閉上了眼睛,安靜地等待着命運的裁決,我想即使死了,能和他在一起也是極好的。
“既然這樣,我們就先走了,封大夫可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是遇到了什麼兇禽,要及時地跟我們說啊!”說着瑪瑙村長鐵青着臉,回頭便走了。
我頹然地跌坐在箱子邊上,彷彿重獲新生。
“熬!哥們兒,有你的。”一個落魄的身影從那個狹小的箱子裡鑽出,帶着落魄卻依然熟悉的神氣萬分的神態,“你剛剛手指都摸到我的小腿了,你要真把那個醫用酒精拿掉,我就徹底暴露了。”
我看着一地的藥品,和一個坐在箱子裡無比邋遢的人,突然覺得有些後悔,“我突然很想你被帶走。”
“額?”他一臉蒙圈地看着我,那捲曲而又凌亂的頭髮在輕輕地晃動着,彷彿在說,你在說什麼?
是夜,看着這傢伙換來一身衣服人模狗樣地出現在我面前,毫不收斂地喝了半碗的粥。一臉解放地看着我:“這是我半個月來吃的最好的食物。”
“你去了哪裡?”我對上他的眼睛,這一刻,我終於不再孤單。
“一個生不如死的地方。”他痛苦地閉了閉眼睛,“你呢?”
“我就這樣啊,你那裡是什麼地方?”
“簡直人間地獄。”他避過我的詢問,一臉大爺地坐在我的書桌前,轉着我的筆,翹着二郎腿說道:“你不是去支援山區了?怎麼在這兒?”
“這兒就是。你怎麼過來的?”
“唉!你走後,我還不是老一樣,朝五晚九地工作。難得有空找個週末和同學去爬個山還可以從山上掉下來。不過算我命大。嘖嘖嘖!到了這裡,我的運氣也真是夠慘的。”說着他露出了手上、腳上的淤痕,痛訴道:“你看看他們簡直不是人,都把我綁成啥樣了。每天還只給米湯喝,簡直不是人啊!”
明明是訴苦,我還是從他的苦訴中聽出了**裸地炫耀。他那副欠揍的表情彷彿再說:“我厲害吧!從這麼艱難的地方跑了出來!”
我對上他的臉,正色道:“可樂,我認真地跟你說,這夥人不簡單,這個村落的背後一定隱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回憶一些東西,但是,我有一種預感,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找到真相,我們很可能會再度落入你之前的境地,甚至可能,比你之前的境地還要不如。”
“芬達,我也很認真地說,他們簡直不是人,我已經見識到了他們手段,具體的東西你真得不會想聽的。”他的眼睛閃着一抹壞笑,我卻知道,這傢伙從不說謊,戲謔的背後必然隱藏着那些不爲人知的事情。而我,一定要知道。
“你說吧,我聽着。”
“你說的?”
“說吧!”我看着他的的臉越來越貼近我,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熱氣呼出在我的臉上。看來他的消息一定夠折騰人的,我強忍着,將他掰回去坐正的衝動,認真地聽着。
“那我說了,你可要準備好。3P。”
“嗯?”
“3P,NP,年紀大的,年紀小的,一個人,多個人,大家一起,我擦,這他媽簡直不是人,你知道嗎!”我整個人彷彿當頭棒喝,17年的教育,我從沒想到這種在電腦的禁忌網站裡的小說,會在這種地方出現,我狐疑地看着可樂,可我內心無比地確定,這傢伙從來都是越正經的地方越不正經,我越發感受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傢伙不是在說謊。
“媽的,芬達你知道嗎?這他媽簡直的不是人呆的地方,我還看見了一個人把別的人打得連他媽都不認識,還把別人的腸子都掏了出來,繞着那個人一圈,一圈,又一圈……”我一把將他抱住,我感受到在我的桎梏之下,那個顫抖的靈魂。那個從來都是各種囂張,各種樂天的可樂在這一瞬間淚流滿面。
是真的,這是真的。一個人最強烈的情感是從來不會騙人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他,不知道怎樣去安慰一個滿心傷痕的他。我能做的,只能牢牢地抱住,我擔心這個剛剛受過一番磨難的脆弱的身軀在這漫無邊際的恐懼之下會支離破碎。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們一起面對。”我拍着他的背,像安慰小孩子一般。
“芬達,你知道嗎?我逃跑了3次,前兩次,明明都在山裡面跑了半天的路了,可是一轉頭卻又在那個地獄的門口了。芬達你知道那種心情嗎?我幾乎就以爲我再也出不來了。”
整個夜談在可樂的悲傷之中度過,他說着,哭着,然後累了,睡了過去。
夜涼如水。
即使是燥熱灼人如白天,到了夜,也依舊被這山風吹散,留下的便是窗外狂歡的鳴蟬和屋裡那四起的鼾聲。
看着身邊那蜷縮着像一隻蝦一樣的可樂,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那如雷的鼾聲在耳邊炸開來,在我耳邊卻彷彿兒時母親的催眠小調,我很快進入了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