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神國都——伊扎德克郡。
萊勒親王的親王府後門出現了一個髒兮兮的小丫頭,臉上雖然糊得像只小花貓,一雙眼睛卻清亮機靈得很。廚房總管亞瑪跨上籃子打開後門準備出去的時候,被這個小丫頭嚇了一跳。
“你是誰家的小孩?站在這裡幹什麼?”亞瑪本來想斥責這個叫花子似的小孩,可是看到那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卻忍不住心軟了。
那雙明亮的眼睛頓時流露出了悲傷的神情,兩行眼淚開始刷刷地往下掉。
亞瑪有些慌了,難道剛纔自己太兇,把她嚇到了?“乖,不哭,告訴嬸嬸你叫什麼名字好不好?”亞瑪歷來是個幹練的女人,可是這孩子卻輕易激了她的母性。
“我……我叫雛翼。嬸嬸,我三天沒吃飯了,我餓,嬸嬸……嬸嬸行行好,給點吃的吧?我吃得很少的,就當是喂小貓小狗行不行?”雛翼真的三天沒吃飯了。送她來的車隊到了收貨處以後,她就一個人在城裡晃,最後瞄準了萊勒親王府。當然,要從前門突破是不可能的,唯有後門有希望。
“乖,不哭了,跟嬸嬸進去。”亞瑪雖然知道不能隨便帶閒雜人員進府,就算是廚房也不行,但是這個孩子實在太可憐了,而且一個小孩子,又能做什麼呢。
雛翼牽着亞瑪的手走近那扇門,淚汪汪的眼睛裡充滿感激,心裡稍微鬆了口氣——能進這道門,就是向成功邁進了一步。
“薩繆爾,你代替我去買些油棘果,快點!”亞瑪把籃子遞給一個正在擦碗的女人。
薩繆爾接過籃子,看了一眼雛翼,竟然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她是啞巴,不會說話。你跟我來,不要亂跑,不要亂碰,我給你拿些餅子。”亞瑪把雛翼帶到了廚房裡,從餐櫃裡拿出了一張餅子,遞給雛翼,誰知道雛翼竟然沒有接,而是跪了下去。
“嬸嬸,我不能白吃你的東西,請讓我在這裡幫忙,我什麼都會做,一切聽嬸嬸吩咐。”雛翼仰起臉,滿眼期望和感激。
亞瑪意外地看着雛翼,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孩子——餓了整整三天,竟然還能在食物唾手可得的情況下說“不能白吃你的東西”,這個孩子還真是有骨氣!亞瑪的同情裡添了幾分欣賞。
“雛翼,你叫雛翼是吧,快起來。告訴嬸嬸,你家在哪裡?你的父母在哪裡?你爲什麼會到伊扎德克來?”亞瑪把餅子塞到雛翼的手裡。
雛翼嚥了咽口水,眼裡又蓄起了淚水:“爸爸媽媽死了,我跟哥哥相依爲命,賣藝求生。哥哥說這裡要舉行聖建節,一定有好多人來,一定可以賺到不少錢的,可是……可是還沒到尚神國,我和哥哥走散了。哥哥一定會來伊扎德克,我想找哥哥。嬸嬸,我真的會做很多事,我不要工錢,只要你給口飯吃,給個住處就行,只要找到哥哥我就走,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嗚嗚……哥哥……”前面是演戲,可是到後面卻真的傷心起來。
“好孩子,”亞瑪的眼圈紅了,情不自禁地把雛翼摟進懷裡,“吃了很多苦吧?不哭了,你一定能找到你哥哥的。以後就跟着我在這裡住着,但是一定不要到處亂跑。來,先吃餅填肚子,我去給你盛碗水,吃飽了我帶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看看你,跟只流浪的小花貓一樣。”
雛翼嗚咽着摟緊了亞瑪的脖子:“嬸嬸,謝謝你收留我,我會努力工作的。”
……
就在雛翼順利進入萊勒親王府的時候,亞索公國的車隊離到達伊扎德克還有兩天的路程。
天色漸晚,特雷納一行在專門接待外國貴賓的旅店住了下來。車隊被安置在旅店的後院,這次除了主車和副車以外,還有一輛等級介乎主車和副車之間的車,由兩匹黑馬拉着。
“蛟瞳,下車。”特雷納掀起那輛車的車簾——這輛車裡坐的是雙手被特製鐵鎖鎖住的蛟瞳。
蛟瞳一言不地走下車,跟着特雷納的隨從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就像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特雷納一樣。
被如此忽視,特雷納卻並沒有怒,或者說,他根本沒心思跟這個“禮物”計較什麼。特雷納還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落楓奇蹟般地出現在自己的寢宮,微笑着說:“如果你敢傷害我的樂師,你這一輩子都看不見我。”
特雷納一時還沒有從那抹傾城傾國的微笑中回過神來,落楓的話如同當頭棒喝。
“暢音?他不過是個小角色,我能毫不費勁地捏死他,爲什麼你會對這種人如此上心!”
落楓邪魅地笑着,靠在牆壁上:“我會在落楓院等你從尚神國回來,前提是你把自由還給暢音和他的同伴,讓他們回御龍國。”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你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誰知道你會不會在他們走之後也離開。”特雷納的雙手撐在落楓兩側,凌厲的目光直逼落楓的雙眼。
“呵呵,”在特雷納的威懾下,落楓卻笑出了聲,“你不是不信我,而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可以留住我。特雷納,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哦。要麼你相信我會在這裡等你,要麼,傷害那兩個人,代價是我從你生命裡永遠消失——你自己選擇。”
“落楓,哈哈,落楓!”特雷納卡住了落楓的脖子,卻像是沒有力氣掐下去,“只有你,只有你讓我感覺到徹頭徹尾的挫敗感。你以爲這樣就能威脅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想看到你哭泣着求我?!”
落楓用憐憫的眼神看着他:“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特雷納,我流淚的時候你是看不到的。放了那兩個無辜的人,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說到做到。”
“你愛我嗎?或者說……愛過我嗎?爲什麼當年要跟我回來?”特雷納鬆開手,憋在心裡許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
落楓默然,忽然踮起腳尖,蜻蜓點水般在特雷納的脣上留下一個吻,然後在特雷納愣的時候離開了……
特雷納坐在窗前,脣上彷彿還殘留着落楓那個吻的溫度。他不是沒有找過別的女人,可是……不行!誰都不行,誰都代替不了落楓。大臣們都說落楓是妖精,也許,她真的是個妖精,就算有毒,就算有刺,就算無心,就算無情,特雷納還是一廂情願,那樣一個根本算不上答案的吻也能讓他回味很久。
在特雷納的隔壁,蛟瞳疲憊地趴在牀上,她已經不願意再去思考特雷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那麼一個冷酷無情,不擇手段的男人竟會在提起落楓的時候露出滿臉溫柔,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樣的表情會讓人產生錯覺,誤以爲他是個深情的人。現在,雛翼已經和暢音、清雅回御龍國了吧,特雷納說過,只要她乖乖被當成禮物送給尚神國國王瑟休,就立即把暢音他們送回去。
尹軒,你現在在哪裡?跟幽寒學了些什麼?你要怎樣纔會不把自己逼得那麼緊,要怎樣纔算對自己滿意?尹軒,我曾經對我們的未來充滿希望和肯定,但是現在我猶豫了,我迷惑了——我們真的有未來嗎?真的可以在一起嗎?我不是懷疑你對我的感情,也不是對你變心,我只是不知道在你心裡,排在我前面的有多少人……
這一次,我被當作禮物,也許……也許就和你再也沒有可能了。尹軒,對不起,我還是有點恨你——我們一起平靜地過着普通人的生活不好嗎?爲什麼一定要去自找苦吃?離開我,離開雛翼,去追尋你那不知所謂的夢想,可是你自己心裡真的清楚你要什麼嗎?我還記得當初在集中治療營滿眼絕望地冷笑着說,你殺過人——那時候的你顯得好陌生。
尹軒,你瞞了我很多事情,如果你真的信任我,爲什麼不告訴我!你怕我擔心纔不告訴我?爲什麼你總是一廂情願地把關心強塞給別人!
半輪月亮掛在天空,透過窗戶卻看不到處在房頂正上方的它,只能看見被它的光芒暈染的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