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念:癡蟬夏

“姓名。”

“神木律。”

“年齡。”

“五歲。”

面前的白衣人員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拿起筆在本子上寫了些什麼,然後站起身對身後的人說了什麼,神木律就被人架起來,帶出了房間,然後被扔進了另一個封閉的房間。

“很遺憾,神木律的名字我們在醫院的系統上找到了,在他16歲的時候,他在這裡待過一段時間,那個時候病情並不嚴重,所以一個月後就把他放了出去。現在看來,他的記憶停留在了5歲,他5歲的時候被綁架過……”白衣人員對身後的警務人員這樣說到,然後把一張病例遞給那個警務人物。

旁邊一個警員輕聲對警官說到:“黑木警官,根據日本的法律,神經不受自己控制的人殺人是無罪的,我們會把他關在病房裡,不再把他放出來。”

黑木警官看了他一眼,然後回頭看了一眼正無所事事坐在椅子上晃動雙腿的神木憂,嘆了口氣,對白衣人員說:“只有這樣了,我會向上頭報告的,那麼,麻煩你們了。”

“好的。”白衣人員點了點頭就走了。

瞳孔無神的神木憂突然目光狠毒起來。他從椅子上跳了下來,然後對黑木警官說他想去看看神木律,黑木警官便由他去了。

站在神木律的病房前,神木憂笑了,通過小窗口,他看見自家哥哥正躺在牀上睡覺。

不過他知道他沒有睡着,於是他開口了。

“啊啊,不愧是哥哥啊,看來我還是太小看你了……不過,雖然活下來了,但接下來的人生你也只能在神經病院度過了,真是可惜啊。”

再次看向神木律,他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神木憂撇了撇嘴,然後打算離開。這個時候,他聽到了神木律的聲音。

“弟弟?呵,神木憂,不過是個蠢貨。”神木律這樣嘲笑到。

“神木律……”轉過頭,怨毒的看着笑的十分燦爛的神木律,然後離去,然而神木律還在大笑,直到神木憂離開了這所醫院他才停止大笑。

神經病院,神木律現在正在這個神經病院的某個重症監控室裡。

夜晚,院長來到了神木律的病房,這個時候,神木律正盯着窗外的月亮發呆。

“按你說的,醫院僞造了你從前在神經病院待過的病例,你滿意了?”院長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響起,顯得有些突兀。

神木律過了一會兒還沒反應,院長以爲他走神了沒聽見,打算再說一遍,但神木律沒有回頭的回答了他,“是的,我很滿意,謝謝院長。”

院長挑了挑眉,他對神木律不禮貌的有些不滿,“那麼你可以把資料給我了嗎?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求求你把證據給我好不好。”他突然有些着急了。

神木律只是微笑着回過頭看着他,“別急嘛,我可不想接下來的人生真的就在這裡度過……幫我找一個人,他叫天野一。”

院長有些怒氣了,他覺得神木律的要求都沒必要幫他搞定,如果不是因爲有把柄在他手上的話。“……好,我會找,找到後你就會把證據給我了吧。”他決定在拿到自己要的東西后就把神木律殺了。

“嗯。”神木律又望向了窗外。

天野一是神木律的同班同學,成績很好, 和神木律的身高差不多。家庭情況並不樂觀。

第二天,院長果然把天野一找來了。

天野一起先並不知道爲什麼有神經病人要找自己,但看到神木律的一瞬間,他只覺得後背發涼。

“好久不見,天野君。”神木律坐在牀上微笑着向天野一打招呼。

作爲同班同學,神木律的事情他還是聽說了的,但他看神木律的樣子,並不覺得他像個殺過人的神經病,倒不如說,現在的神木律看起來十分柔弱呢。

“神木?你……不是神經病吧?”他把自己心裡想的如實說了出來。

“對的,我不是。”神木律依舊微笑的回答他。

天野一皺了皺眉,“那你爲什麼……”

“因爲我殺了人,但我想要活下去。”神木律知道他想問什麼,所以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讓天野一有些警惕他,“那……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神木律看了他一眼,然後問:“你家裡最近還好嗎?”

天野一一愣,“什麼意思?”他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神木律又笑了,“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做個交易。我知道你家因爲你父親的原因欠了高利貸,債主打算把你妹妹和弟弟賣了抵債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天野一汗水直流。

“我說了,我想和你做個交易。”神木律有些不耐煩的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

“什麼交易?”天野一不解,他有什麼值得這個有錢人和自己交換?他不知道。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還債,剩下的錢足夠讓你家過上一般人家的日子,但是,交易是交易,可不是我單方面的付出,你也要回報我。”神木律再次看向天野一,眼裡是出奇的從容不迫。

“你想讓我替你待在這家神經病院裡?”天野一恍然大悟,這個人想要自己給他當替死鬼。

“我是這個意思。”神木律點了點頭。

天野一對他大吼:“開什麼玩笑!”

神木律只是微笑,“彆着急嘛,我不會讓你現在回覆我,你可以回去慢慢想清楚,畢竟現在我有的是時間。不過,你的債主有沒有時間等你我就不知道了。”意思很明顯。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我是在幫你。”

天野一想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好,我會考慮一下。”

“我等你的答案。”天野一的回答在神木律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並不着急,就像他說的,他現在有的是時間。

“一哥哥,怎麼了?”天野聖介搖了搖天野一的手臂,自家哥哥居然在吃飯的時候走神了。

“啊?哦,沒事。”天野一敷衍的回答弟弟的擔心。怎麼可能沒事,神木律的說的交易在他腦海裡一直揮之不去,明明知道那是不能接近的交易,卻還是忍不住去觸碰。

天野母親似乎看出了兒子的心事,放下碗筷,看向天野一,“一,家裡的事都推到你身上,還有學校的事,很辛苦吧?”

天野一愣了一下,連忙搖頭,“沒有的事,媽媽。”

這個時候,門突然被人粗魯的敲打了起來,天野一家被嚇了一跳,天野聖介和天野明香子都躲在天野母親的身後,害怕的看着劇烈抖動的門。

“開門!給我開門!還錢!”讓天野一害怕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突然門被人一腳踹開。

“哇!”天野明香子嚇得大叫了一聲,然後她就看到幾個地痞流氓打扮的人闖進了她的家,爲首的人是來她家催了很多次債的胖男人。

“臭小子不是在家嗎,還錢!再不還錢我就把你妹妹和弟弟賣了!”胖男人看到天野一就讓人把他拎了起來,然後一腳踢在天野一的肚子上。

“一哥哥!”天野聖介大叫,然後一個男人把他們剛纔吃飯的桌子掀翻了,天野聖介被嚇到了才乖乖閉嘴。

“一……”天野母親叫着兒子的名字,看着兒子捱打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唔……媽媽,沒事的……”天野一隻是強撐着給了母親一個安心的微笑,只不過讓母親更加心疼而已。

“沒事?恐怕不是沒事吧?臭小子,錢呢?”胖男人說着又打了天野一一拳,把他的鼻血都打了出來。

“我……沒有。”天野一的聲音有些顫抖。

“哈,沒有?”胖男人讓那個男人放開天野一,然後其他人一起衝了上去,對天野一拳打腳踢。

“一哥哥!”聖介和明香子的哭聲在屋子裡迴響着。

天野母親看不下去了,拋下聖介和明香子衝了上去,抱着一個男人的腳,不讓他踢自己的兒子,“一!你們,不許打他!”

那人不耐煩的踢開天野母親,然後又朝她吐了口痰,“嘖,老不死的,滾一邊去。”天野母親本來身體就弱,哪禁得起這般折磨,直接暈了過去。

“媽!”天野一看見母親昏倒,也不管自己身上的傷就推開打他的那羣人衝了出來,把母親抱了起來,然後掐她的人中。

“媽媽……”聖介和明香子也跑了過來。

胖男人一看到聖介和明香子就對身後的人說到,“去,把那兩個小東西給我抓起來。”

胖男人身後的兩個人點了點頭就走了上去,聖介和明香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人一人一手抓住了,聖介可是劇烈掙扎,而明香子則是放聲大哭。“一哥哥!不要!放開我啊!救命啊一哥哥!”

天野一聽到明香子的呼救後大驚失色,因爲不能放開天野母親,所以他只能衝胖男人大吼道。“聖介!明香子!放開,放開他們!”

胖男人只是不屑的說到:“放開?憑什麼?我說過吧,沒錢還就拿這兩個小東西抵債,忘了嗎?帶走!”

“一哥哥!媽媽!”明香子哭的更大聲了,聖介沒有掙扎脫,也被她感染了一樣開始大哭。

眼看着弟弟妹妹就要被帶走了,天野一急的不得了,但越急越是什麼都想不到,弟弟妹妹的哭聲還在耳邊盤旋,他真的也快急哭了。突然,他想起來神木律說的交易,急忙大喊。

“等、等一下!”

“哈?又怎麼了?”胖男人不耐煩的轉過頭看着他。

天野一放下母親,跑到胖男人面前,拍着自己的胸口說到,“再,再寬限一天!一天就可以了!明天,明天我一定還錢!相,相信我,明天如果還不了錢我就把我這條命給你們!”

“憑什麼相信你?”胖男人挑了挑眉,他並不覺得這窮鬼能在一天之類搞到那麼多錢。

天野一突然冷靜下來了,他呼了一口氣,說:“催了這麼久了,你們也不差這一天吧?再說了,我母親病成這個樣子,我也跑不了不是嗎?”

胖男人想了想,然後點頭,“那好,我知道你是個孝子,我可以再寬限你一天,明天我再來如果你還沒錢還的話,你就等死吧。走。”說着讓手下的人放開了聖介和明香子,帶着他們離開了。

“一哥哥!”聖介和明香子直接撲到了天野一的懷裡,剛纔把他們兩個嚇壞了。

天野一抱着弟弟妹妹,感覺到了他們身上的溫度才鬆了口氣他也被嚇壞了,摸着他們的頭,想到了什麼,又緊張起來了,關心的問道:“聖介,明香子,你們沒事吧?有沒有受傷?”明明自己身上的傷更嚴重,但他首先想到的卻是弟弟妹妹。

直到聖介和明香子搖了搖頭表示沒事他纔再次鬆了口氣。

天野母親已經醒了,她慢慢走到天野一身邊,心疼的看着兒子身上的傷,“一,你纔是沒事吧?你身上這麼多傷,痛不痛?還有,明天你上哪去弄那麼多錢啊?”剛纔天野一和債主的對話她都聽到了,這纔是讓她擔心的事。

天野一隻是對母親微笑到:“……媽媽,相信我,我有辦法。”

天野母親只是搖了搖頭,她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傷了,她抓住天野一的肩膀,有些焦慮的說:“……不,實在不行你就帶着聖介和明香子逃跑吧,我不要緊的。”

天野一被母親的話嚇到了,他大聲反駁到:“開什麼玩笑!媽媽,相信我。”

看着兒子認真的眼神,她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只是用手捂住自己的臉,然後抽泣着。

“一……對不起……”

天野一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

這是深夜了,因爲剛纔的事情,天野母親疲憊的睡着了,而明香子也蜷縮在母親的懷裡睡着了。

聖介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走到還在桌子上寫作業的天野一身邊。

“一哥哥。”

天野一回頭看了聖介一眼,摸了摸他的頭。

“聖介,還沒睡嗎?”

聖介只是搖搖頭,然後鑽進了天野一的懷裡,小時候就是這樣,他睡不着的時候天野一就抱着他哄他睡,“沒有,睡着了,但是突然醒了。一哥哥在寫作業嗎?”他趴在桌子上翻天野一寫的作業,看了一會兒就沒興趣。

“嗯……”天野一含糊的回答,他是在做作業,這本書他快要做完了,每道題的旁邊都有仔細的分析,雖然老師連課都沒有上完,但他已經自學完了。他寫這些是留給聖介和明香子用的。

“聖介,一哥哥,想跟你說個事,能答應一哥哥嗎?”天野一突然說到。

“嗯。”聖介打了個哈欠,似乎又困了。

天野一溫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臉蛋,說到:“聖介,現在開始,你就是家裡的男子漢了,明香子和媽媽,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們,答應一哥哥,好不好?”

聖介被他這麼一說弄糊塗了,擡起頭十分認真的說:“……一哥哥,我答應你。但是,一哥哥,爲什麼要這麼說呢?一哥哥要離開嗎?”

天野一愣了一下,然後看向陽臺外,剛好可以看到天上的圓月,“嗯……會離開一陣子。”

“那你還會回來嗎?”聖介有些窮追不捨的樣子。

“……會的。”他只是對弟弟笑了笑。

得到哥哥的肯定聖介才放下心來,對天野一露了個大大的微笑,“那好,一哥哥不在的這段時間,明香子和媽媽就交給我了!我可是男子漢啊!”

“謝謝你,聖介。”天野一微笑着摸了摸聖介的小腦袋,然後把他緊緊抱在懷裡,輕輕抽泣起來。聖介被他的頭髮掃的有些癢癢的,小男孩不知道自家哥哥的悲傷,只是樂呵呵的笑着。

“喲,歡迎光臨,天野君。”神木律微笑着歡迎臉上還有淤青的天野一,他心情看起來很好,天野一不知道一個明明是正常人但卻被關在神經病院的傢伙是爲什麼會吧這麼開心。

天野一吸了口氣,然後下定決心般的說到:“我考慮清楚了。”

“哦?”神木律挑了挑眉,他早就知道答案了,昨天晚上那個胖男人聯繫他的時候他就更加確定了,但還是想聽到天野一親口說出來,因爲在他看來這樣比較好玩。

天野一擡頭看向他,“我同意這場交易。”他不知道神木律只是想戲弄他而已,如果他知道神木律在拿他重要的家人和他開玩笑的話,估計他會和這個神經病拼命。

但神木律並沒有表現的高興,只有疑問,“……爲什麼呢?”他這樣問天野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自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跟之前和立花薰的婚禮時一模一樣,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他覺得十分生氣。

天野一被他問糊塗了,他也覺得現在的神木律應該高興的大笑纔對,但他現在這幅樣子,完全看不出來他哪裡高興了。

“爲什麼……這還用問嗎?聖介和明香子是我重要的弟弟妹妹啊,我怎麼可能讓那麼小的他們因爲父親的原因去抵債啊。他們的童年,應該幸福快樂的度過啊。”這是天野一的回答。

“幸福,快樂……嗎?”神木律自言自語着,然後想到了自己的童年,那個在天野一口中應該幸福快樂的童年。

『隨你處置。』

13年前的那一天,父母冰冷的聲音再次在神木律的耳邊迴響。

隨你處置啊!他的童年早被父母拋棄任人處置了啊!

然後他又自言自語般的看向天野一,“我不明白……”

“什麼?”天野一真的被他弄糊塗了。

“我不明白,爲什麼你要那麼關心他們。”天野一覺得神木律的表情有些扭曲了,像焦急,又像氣憤。

天野一覺得自己也快被他逼瘋了,“當然……是因爲他們是我的弟弟妹妹啊,這是,親情啊。”他覺得自己語無倫次了,他現在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和一個神經病和平相處了。

神木律只覺得天野一在敷衍自己而已,然後他把手邊的水杯丟向了天野一,天野一躲了過去,水杯丟到地上被打碎了,神木律對天野一大吼着,“所以我不明白啊!爲什麼,你可以和弟弟妹妹相處的那麼融洽?爲什麼,你可以那麼爲家着想?我的父母因爲弟弟的出生拋棄了我,所以我看見我的弟弟我只想殺了他, 我感覺不到所謂的親情,愛情也不曾感覺到,甚至自己親手摧毀了一段得之不易的友情。”

天野一詫異的看着這個接近癲狂的少年,那一瞬間,他深深地同情了神木律一下,這個人,是真的太缺愛了。

“神木……或許,你神經真的有點問題。”

神木律躺在牀上,撩起劉海,看向天花板的瞳孔一點色彩都沒有,“不,我很正常。”

天野一也不想刺激他了,誰知道他是真瘋還是裝瘋啊,“那好,錢什麼時候能給我?”

“已經打在你的卡上了,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什麼?已經……”天野一愣了一下。

“因爲我知道你一定會同意這場交易。”神木律只是無所謂的說着,語氣非常平靜。

“……你不怕我拿了錢跑了?”

神木律看了他一眼,笑了一聲:“我信你。”天野一挑了挑眉。

過了一會兒,神木律又開口了,聲音冷冷的,“今天晚上,來這裡代替我。”

“……好。”

“不錯嘛,真的拿到錢了,還一次性還清了。”胖男人數完了最後箱錢,剛好還完天野父親欠的所有錢和利息,滿意的拍了拍天野一的肩膀。

天野一厭惡的把他的手拍開,不耐煩的說:“現在我們家已經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了,給我滾。”

胖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讓手下的人拿起裝錢的箱子,看了天野一一眼,對手下說到:“哼哼,走。”手下的人跟着他離開了。

天野一家的樓下,胖男人打電話給神木律告訴他拿到錢了,神木律讓他把錢再次全部打在天野家的卡上,胖男人答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天野母親有些懷疑的看着天野一,問他:“一……你哪來的那麼多錢啊?”

“啊……一直以來打工掙得錢我都存着,不知不覺就這麼多了。”天野一下意識的這麼說了。

“這樣啊……”天野母親雖然還是懷疑,但她告訴自己要相信兒子。

“一哥哥好厲害!”聖介和明香子抱住天野一的手臂搖晃着,天野一也隨他們去了。

這樣的日子,只有今天最後一天了啊……讓他們兩個小傢伙,任性最後一次吧。

可就算再不忍心也還是要說出口,“對了,媽,學校有個外交學員的名額,我被選上了,可能到畢業了才能回來。”還是說出來了。離別的謊言。

母親愣了一下,然後瞭解的笑了一下,天野一清楚的看見了母親的苦笑。“這樣啊,這是沒辦法的事啊……沒關係的,你去吧,到了外面好好唸書,我和聖介明香子會等你回來的。什麼時候出發?”

“今天晚上……”天野一的聲音很小,他低下頭,不敢看母親的眼睛,但一低頭就對上了聖介和明香子的視線,這也讓他不好受。

“這麼急啊?”母親的聲音有些詫異。

“嗯……”但是就是不敢擡頭。

“那我趕緊給你收拾行李去。”母親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天野一看着明香子的眼睛,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酸酸的。

“媽,不用了,學校已經安排好了。”他擡起了頭,看到了母親正在拭去眼淚的樣子,他開始深深地自責。自責自己的任性,自責自己的不負責任。

“……現在就要走了嗎?”母親帶着哭腔問他。

他只是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母親吸了下鼻子,讓聖介和明香子到她的身邊去,然後對天野一說:“好,那你去吧,家裡不用擔心,好好唸書。”

天野一看着母親滄桑的臉,然後把口袋裡的卡遞給了母親,“媽,這卡里還有點錢,你拿去補貼生活費吧,聖介和明香子的學費也能交上了。密碼是聖介和明香子的生日。”

母親只是默默接過。

天野一嘆了口氣,然後換了一種輕快的語氣:“那,我走了。”他轉過身,背對家人,慢慢打開了門。別再用那種悲傷的表情和語氣了,大家都會傷心的。他在內心這樣告訴自己。

“一哥哥……”明香子突然跑過去拉住了他的衣角。

天野一愣了愣,然後轉過身摸了摸明香子的頭,然後看了一眼強忍着眼淚的聖介。

“聖介和明香子要好好聽媽媽的話哦,聖介不可以欺負明香子,明香子也不可以欺負聖介哥哥。”這是他最後的囑咐了。

“是!”聖介回答的很響亮,因爲他和一哥哥約好了,那是男子漢之間的承諾,所以他一定會守信的。就像他相信一哥哥讀完書後一定會回來一樣。

明香子隨後也點了點頭,然後繼續低頭抹眼淚。

得到聖介和明香子的回答後天野一才放心的離開了。

“一!”走在走廊上,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天野一回頭一看,是追出來的母親。

“我爲你感到驕傲。”母親這樣對他說到。

愣了一會,然後對母親微笑到。

“嗯。”

回不來了,他清楚的知道,神木律絕對不是讓他替自己待在神經病院那麼簡單而已。

夜晚,天野一如期來替代神木律了。

“來了?”神木律已經換好了自己的衣服,正在喝茶,瞥了天野一眼,讓他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就不管他了,天野一看着這空曠的病房,並不知道該坐哪裡,索性站着。

神木律也懶得管他,起身把他之前穿的病號服丟給天野一,讓他換衣服。

“跟家裡說清楚了?”

“騙過去了。”天野一很快的換好了衣服,神木律的病服他穿起來意外的合身,怪不得他要找自己來替代他呢。

神木律滿意的看着他的樣子,點了點頭,“那好,今後,就委屈你了。”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 。

天野一愣了一下,然後神色一下變得焦慮起來,他看向神木律,“……能不能拜託你件事?”

不用說神木律也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放心,我會幫你照顧你的家人的。”

“謝謝……”這下他真的可以放心了。

神木律已經離開病房了,他把病房鎖死了,通過小窗口,他看見呆呆坐在牀上的天野一,說了一句幾乎自己都聽不見的“對不起。”

院長室,神木律來到了這裡,來履行和院長的承諾。

“你已經自由了,可以把證據給我了吧。”院長看着坐在沙發上蹺起二郎腿的神木律,努力壓制着內心的怒火,想和他好好聊聊。

“哦,證據我已經燒掉了。”神木律不以爲然的繼續坐在那裡蹺着二郎腿。

“什麼?”院長愣了一下。

神木律笑了笑,“不過我用腦子記了下來,你不用擔心。”

知道了神木律的意思院長一拍桌子站起來,對他大吼道:“神木律你這個混蛋!”

神木律也站了起來,慢慢走進院長,“作爲神經病院的院長,表面上對病人顯得關心,私底下卻把病人的臟器變賣給黑市,賄賂**人員,甚至拿毒品給病人食用,還揹着老婆找了不少女人……這些罪足以讓你家破人亡人頭落地了。”一件一件說着院長犯的罪行。

“夠了,夠了……”看到院長驚慌失措的表情神木律就覺得好玩。

於是他繼續說:“你這樣的人渣居然活到了現在,真是個奇蹟啊。”

院長受不了他的冷嘲熱諷了,對他大吼:“那你呢?你不也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嗎?”

神木律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是,那又怎樣。”

院長詫異的看着他,他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這麼淡定,他有些後悔沒給他做個全身檢查了,說不定他真的是個神經病。

“你,你這個惡魔!我詛咒你下地獄!”院長已經找不到語言來反駁他了。

神木律突然亮出了小刀,一步步逼近院長,“那你就去地獄詛咒我吧。”本來他還想和他聊聊,再逼他兩下說不定能看到更多精彩的表情呢,真可惜啊。他現在不想看錶情了,他想殺了他。

“你想幹什麼!不!不!”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神木律,院長慌了,他忘了這傢伙殺過人,根本不是可以招惹的對象。

把院長的頭切下來後,他把院長室裡酒櫃上的酒全部撒了出來,離開時還在身上帶了兩瓶,撒在了他離開神經病院的路上,走到大門口後,他把剩下的酒丟在了地上,走出了神經病院,點燃了一個打火機,然後把打火機扔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整個神經病院都燃燒了起來,神木律把所有的出口都鎖死了,他聽見神經病院裡傳來的呼救聲,然後大笑起來。一些人跑到大門口想要出來,但鐵門已經被鎖死了,裡面的人伸出手來,想要神木律救他們,但神木律只是發狂的大笑,然後戴上衣服上的帽子,一蹦一跳的離開了,任身後的呼救聲漸漸被火聲掩蓋。

“這場大火火因不明,因爲醫院在山裡,等人發現來救援時,整個醫院都被燒了,雖然阻止演變成森林大火,但醫院的所有人都被燒死了,火好像是半夜燒起來的,沒有人逃出來,病人加上院長和護士,一共一百二十人,都死了。”一個警員這麼向黑木警官報告道。

“確定是一百二十人?沒有少,或者多出來的屍體嗎?”黑木警官問道。

“沒有,剛剛好。”那個警員回答道。

“這樣啊……”

那個警員想到了什麼,但又不知道該不該說,“只是……”

“只是什麼?”黑木警官瞥了他一眼。

“剛纔一個姓天野的婦人跑到這裡大哭了一場,然後突然暈倒了,現在已經被送去醫院了。”

黑木警官想了想,問那個警員:“難道她的家人也在這裡?”

警員只是搖了搖頭,“不清楚,但是,這家精神病院沒有姓天野的病人。可能那位婦人之前受過什麼刺激,看到大火就想起了傷心事。”他這麼回答到,還附帶了肢體語言。

回想起發現火災的時候,那個婦人十分狼狽的從山下爬了上來,看見大火時她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真是把在場救援的人都嚇了一跳。不過,警員想起那位婦人的表情,他覺得有些可憐,那位婦人像個失去最喜愛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樣,哭的太慘了,好幾位同僚火都不救了光上去安慰她了,看到她哭暈就立即送醫院了。這位婦人讓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老孃。

“想像挺豐富的。”黑木警官沒有看到那一幕,也不懂這個警員在這裡感嘆個什麼勁,所以他有點不想理他了。

但那個警員卻很高興的說:“謝謝老大誇獎。”

黑木警官敲了敲他的頭,“沒誇你,幹活去,別賴在我這裡偷懶。”說完就要攆人。

“是!”在黑木警官攆人前那個警員就跑開了。

看着那個警員的背影,黑木警官撓了撓頭,自言自語似得:“天野……嗎?”

“神木律……你這個瘋子。”神木憂咬牙切齒的看着神經病院的殘垣,他是在沒有想到,自己那個哥哥,爲了逃出來,可以不顧神經病院一百多個人的生命,就這麼一把火燒了。

他現在真的懷疑神木律到底是天才還是瘋子了。

畢竟,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差。

感覺到背後有人在接近,神木憂轉過身去,他被人抱住了,然後胸口突然一陣劇痛襲來。

“神木律……”

他清楚的看見了神木律眼中自己放大痛苦不堪的臉。

“說你是蠢貨還真是蠢啊。”神木律嘲笑的聲音在神木憂的耳邊響起。

“你!”剛想和他辯論神木憂就覺得心臟越發的痛,痛的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真想知道爸爸媽媽知道自己最愛的小兒子死了是什麼表情呢,”說着他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脣,“永別了,弟弟。”然後轉動手裡的小刀,看着神木憂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他覺得興奮。完全把神木憂的心臟攪爛了他才把刀拔了出來,然後看着神木憂趴在地上抽搐,然後完全不動了他才轉身離開。

緋村異太郎的案子算是順利破解了,緋村異太郎的家人想向神木家索要費用,然而神木的父母都在德國,已經沒有神木家的人留在日本了。

伊東雅子的死家裡人完全不知情,他們只知道女兒有天晚上出門說有一陣子不會回來也沒在意,沒想到後來看到的居然是女兒的屍體,夫妻倆哭的嗓子都啞了。

知道神木律就是殺害小野寺光的兇手時,小野寺光的父母居然原諒了他。聽說小野寺光死後,他的家人去掃墓的時候發現小野寺光的墳上經常多了一把花束,花束裡的卡片常常寫着一句“對不起”。

立花薰的屍體居然無人認領,學校聯繫了她的親戚,那些人竟然裝作不認識這個親戚,後來還是被學校花錢葬了,不過屍體太過恐怖,沒有火化,也不知道被葬在哪裡了。

天野一的失蹤無人問津,只是在那過後,天野母親一直重病住院,後來不久就去世了,天野聖介和天野明香子相依爲命,靠着大哥留下的遺產過活。

神木憂的屍體被運到了德國,神木夫婦只是簡單舉辦了葬禮,連哭都懶得爲他哭,參加葬禮的黑木警官那個時候覺得神木律後來會變成神經病也是有理由的。

至於神木律,所有人都覺得他死了,死在了那場大火裡。但作爲縱火者他在北海道隱居起來了,時不時去給小野寺光的墳前送束花。閒的無聊的日子過久了他也開始寫日記了,記錄他現在的生活,然後和鏡子裡的自己自言自語,他覺得自己遲早會瘋,或者說他已經瘋了。

啊,我和你在夏天相遇,你在夏天死去。我以爲我愛着這個夏天,但夏天卻只會把我拋到寒冷的嚴冬裡。後來我明白我不愛夏天,我想回到以前,但好像回不去了,我不想再過一個沒有你的夏天,卻想不起原來喜歡什麼季節了。

你,明明像夏天的蟬一樣惹人厭煩,但親手捏死它的存在後又覺得這個夏天少了什麼,我開始尋找,你就開始躲起來,我找不到,以爲抓到了,張開手心裡面卻是空空如也,我繼續向前走,向着前方的黑暗找尋,我已經連來時的路都忘記了。

我癡迷着夏天,因爲對我來說這是最後一個有蟬聲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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