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我和木雲天兩個人並肩靠着垂柳樹, 誰也不說話。

已是清晨,東方晨曦微露,路上時不時走過三三兩兩的行人, 邊走邊好奇的回頭看一下我們。

我是心中懊惱, 不想說話, 木雲天居然也由得我生悶氣, 不着急回木府。

兩個人靜靜的沉默着, 彼此清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我居然也沒有哪裡不自在,反而覺得就應該這樣。

我忽然才發現, 其實我一點都不討厭木雲天。

當然不是因爲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這完全是兩回事。

至於爲什麼, 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許是有點喜歡他吧。

我閉目養神了一會兒, 不小心差點睡着,爲了打起精神, 我終於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是誰的?”

“我還以爲你不會問了。”木雲天語聲中帶着笑意。

我沒好氣道:“耍着我玩很有意思是吧?”

“是有意思。”木雲天坦然道,笑意更濃。

“你……”我忍着氣道:“你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是我的?”

木雲天道“你沒來之前我就知道了。”

“不會吧?!”我幾乎又想跳起來,叫道“是誰告訴你的?”

我來木府的事,除了我爹孃沒有任何人知道,除非……

果然, 木雲天道:“令尊令堂在你來之前, 就已經飛鴿傳書告知於我。”

我怔了半晌, 喃喃道:“我爹孃爲什麼要這麼做?還瞞着我?”

木雲天道:“你的武功又差, 脾氣又壞, 又完全沒有一點江湖經驗,有我照看着你, 令尊令堂才能放心。”

我道:“這話是我娘說的?”

木雲天道:“是令尊說的。”

我道“我娘呢?她說什麼?”

木雲天頓了一下,才說道:“也沒說什麼,就是要我幫你留意一下,有什麼青年才俊的,好把你嫁出去。”

我道:“說得好像我嫁不出去一樣,瞎操心。”

“她老人家擔心的也有道理。”

木雲天說得一本正經。

我不滿的哼了一聲,說道:“男人什麼的一點也不重要,我真的想嫁人了,自己會找,用不着任何人多事。”

木雲天突然不說話了。

“喂?”我等了半晌,忍不住一個後肘捅了他一下,說道:“你不會在我每次出門的時候都跟着我吧。”

木雲天道:“那也不是,只有我認爲你出去有可能遇到危險我纔會跟着,在木府我也有很多事要忙,不可能時時刻刻的看着你,其餘時候只派了人留意你的行蹤。”

我訕訕一笑,說道:“現在想來,倒是我不識好歹了,其實一開始你就應該戳穿我,也沒有那麼麻煩,何必繞那麼大一個圈子呢?”

木雲天道:“你喜歡玩,我陪着你就是。”

他說着嘆了口氣,又道“你那時還太小,整天除了哭,就是不停的睡了吃,吃了睡,我逗你,你也不愛理我,我總覺得你好像什麼也知道,只是說不出話罷了。現在你長大了,說起話來,果然是半點也不饒人,一點也沒有小時候可愛。”

我沒好氣道:“我不可愛還真是對不起你了,你說這話,好像我們很熟一樣,如果我沒記錯,除了我出生那一個月,我們從未見過面吧。”

木雲天道:“沒見面不能說明什麼……令尊令堂和家母常有書信往來,你的事我幾乎都知道。”

我聞言也不意外,這事我自然知道,只是沒有在意罷了。

我道:“夫人倒是常常和我說起來。話說,夫人知不知道我就是她口中的小丫頭?”

木雲天搖頭,說道:“我還沒告訴她,找個合適的時候再說吧。”

我道:“雲娘肯定也不知道嘍。”

木雲天點頭“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我知道他心裡有疙瘩,所以提起這個妹妹,他總是不願意多說。

我終於吁了口氣,說道:“那就好,不然我多尷尬,先暫時這樣吧。當丫環也沒啥,還自在些。”

木雲天道:“其實我當時接到令尊令堂的書信,也猜不透你想以什麼方式接近我,我心裡還是有點……”

他說着突然咳嗽了一聲,才說道“好奇。”

我道:“然後我就來了,我也是光明正大的好吧,你們木府剛好招人,我也不過是懶得另外想辦法,做你木府的丫環最快最方便。”

木雲天道:“其實當時只招家丁,你偏偏硬要進府當丫環,福伯稟報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來了,囑咐他們按正常手續招你進府,剛好洗衣房缺個人,就讓你做了。”

我道:“洗衣服倒也沒什麼,也沒多累,我應付得來。”

木雲天道:“那是我囑咐福伯丟幾件衣服給你做做樣子,免得你疑心。”

我道:“那我還真是謝謝你的照顧了。”

木雲天道:“不必客氣。”

我道:“後來你又怎麼急着要把我調到夫人身邊?”

木雲天道:“那還不是因爲你一連傷了七個人。我再不把你放在身邊,說不定沒幾天你就要拆房子。”

“沒那麼嚴重,我做事自有分寸。”我說得絲毫也不心虛,說道:“那七個人是活該,沒宰了他們已經是我心慈手軟了。”

木雲天道:“那七個人確實是我管教不嚴,已被我逐出府去,我保證木府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我想了一下,到底沒有提起木嘯林,這種家務事我還是少摻合的好。

木嘯林現在行蹤不明,要麼是他自己躲起來了,要麼就是木雲天在煙霞閣趁我離開時,帶走了他,總之沒我什麼事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我得問明白,就是白紫嫣那天晚上一心想殺我的事,木雲天肯定知道我很多不知道的事。

木雲天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轉頭看着我,說道:“你臉色不太好,還有什麼要問的,回去再說。”

我懶洋洋的不想動,一天一夜沒睡,我已經是一灘泥水了,我道:“再呆一會兒。”

“好吧。”木雲天說着,一隻手撫過我被風吹亂的額發,低低說道。

現在正是陽春三月,和風薰柳,春天柔軟的涼風吹在我的臉上,我不知不覺的昏昏欲睡,我累了一天一夜,能撐到現在也是奇蹟了。

“聆音,別睡在這裡,我們現在回去,你再好好休息。”

木雲天站起身,彎下腰,攬過我的肩,說道。

男人溫柔低沉的語聲,有如催眠曲一般拂過了耳邊,沁入了心裡。

我迷迷糊糊的“哦”了一聲,翻了一個身,完全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我似乎被木雲天抱了起來,我居然沒有掙扎,沒有一點警覺,這對我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我只是覺得身子飄飄蕩蕩的,說不出的溫暖,軟綿綿的心裡十分安心,就這麼睡了過去。

而從這天開始,我就生了一場大病,忘了說一件事,別看我平時活蹦亂跳的,強壯的可以拍死一頭牛,其實外強中乾,身體並不好,最怕的就是風寒入體,春日的風對我來說,還是太涼了。

身體不好的原因,是十八年前出生時那個雷雨之夜,受了風寒,差點丟了一條命,是木夫人請來了最好的大夫,治好了我。

我之所以心甘情願來木府報恩,這纔是真正的原因。

凡事有因必有果,一命還一命,我的命似乎綁定在木雲天身上了,掙也掙不脫,逃也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