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之川正要開口讓那名官宦趕走他,一個小小的身影闖了進來,蒼白的臉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小孩。
好似他,那個身影回到了幼時被欺負的樣子,一模一樣。
張陽默默地看着一切,一開始他就在這,目睹了這個比他大一點的男孩從排隊因爲衣着襤褸受人排擠到查出他身無分文被打的全過程。男孩的倔強,堅韌讓張陽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本來不欲多管閒事,可還是邁出了步子,忍不住冷冷的問了一句:“爲什麼?不求饒?”
男孩沒有理會,半閉的眼睛只斜斜看了一眼便收回,緊咬牙關,盡力的不讓鮮血流出。
谷之川心情愈發的差,冒起青筋,要不是這些年修煉有成,稍稍有些涵養,指不定會把
面前的幾人都給一陣收拾了。
張陽不曾移開視線,繼續問着:“爲什麼?不求饒?”
蒼白臉龐下是熾熱的眼眸,充滿了生機,是那樣明亮,那樣專注,注視着他。男孩不禁開口道:“學不來”
聲音有氣無力,遊絲一般傳進張陽耳朵,他嘴角微微一鉤,看男孩一副孤傲的樣子確是學不來。
“什麼人?死小鬼”刺耳的聲音又響起,那名官宦快步走到張陽面前,正要質問。
張陽看到,不免覺得此人噁心,偏偏這時候又不能表露出來。只得轉過身去,在那人發火之前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琉璃杯,淡綠色,腰部有三道凸起弦紋裝飾,十分通透,像玉一樣精美。偷偷的塞到那官宦手上。
悄悄低語道:“大人請饒恕此家僕,我有一玉盞琉璃,品質可謂上乘,是家父生前留下,爲了此次甄選,專門送來給大人這樣的有品調又英武不凡的人。”
聽到張陽這般奉承加上價值不菲的琉璃杯,再怎麼心胸狹窄的人都要受不了。笑罵道:“小鬼頭,倒是挺會做人,這次就不計較了,快帶這賤奴離開!”袖子裡不停的摸着那杯,愛不釋手。
谷之川看着這惡俗交易,眉頭一皺,甚是不喜。不過倒沒有多管之心,他一修煉之人對這些事都只持觀望。他小移一步,輕喝道:“此間事了,便快些進行甄選,吾只留五天,過後不再停留半刻。”說完揮揮袖子,抽身離去。
衆人聽到急忙散去,進入緊張的選試當中。人羣消退,張陽跟着,也正要準備排隊進行甄選,對於選試他早胸有成竹,因爲在來之前就已經測試,資質上等,純火之體。
張陽還沒邁出步子,躺倒在地的那少年叫住了他。“等一下,我沒想過要你幫我。不過我不喜歡欠人什麼,我還是會還你。”
他雙手撐地,慢慢站起來,搖晃着身體。沙啞的聲音配他狼一般銳利的眼神,不屈人前,不甘人後。
張陽不去看他,隨手拋下十枚金幣。
淡淡地說:“還?你還沒有這個本事,現在的你比我還弱,等你變強了再說吧!”
“我叫龍勝衣,我一定會變得比你強。”
........
這一年,寒風冷冽,肆虐着城裡的一磚一瓦,一花一木。
但人心躁動,絲毫不受冷風影響,全城凡是十五歲以下的孩子紛紛涌去城主府及其附近,時不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而更多的是意冷心灰。
大多數孩子在寒冷的冬天不穿衣服,渾身塗滿黑泥,一臉興奮緊張,在等待測試。
一個接着一個的進去爲測試天資建造的特殊房子,房子從外面看是半圓形,碧綠色的外表由一塊塊六角形的某種硬殼組成,光滑錚亮,上面紋路繁雜。相鄰兩塊一凹一凸,略感奇特。
走進半圓建築裡面,沒有多餘的裝扮,只在中間有一白色圓柱,圓柱中部透明,上方有一個凹進去的巴掌印,四周牆壁各嵌有大大小小十幾顆散發着綠光的不規則晶石。散發出的綠光好似被什麼牽引住,全部凝成射線,匯聚在掌印處。
下一個便要到張陽,他看着眼前這個塗滿黑泥正躍躍欲試的同齡男孩,很是不懂爲什麼要塗成這樣。
這時候在張陽後面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張陽回過頭一看是乾瘦黝黑少年。少年指着他說:“哎,你怎麼不脫衣服啊!”
張陽迷惑道:“爲什麼要脫?”
少年滿臉喜悅的說道:“脫了衣服,塗上從沼澤裡挖出來的引靈泥啊”
“什麼是引靈泥?”
“這都不知道啊,虧你還穿着一身錦衣,見識比村裡的人還少咧。這引靈泥塗上之後可以引出體內隱藏的靈力哦!你看這裡誰不塗啊,我跟你說沼澤的泥都挖光了還不夠,所以很多都要去買,看你人好我纔跟你說的”少年悄聲說着,表情生動異常。
“真的有用?”張陽對這種味道帶腥的黑泥表示質疑。
“有,這是城主大人說的,而且還是他第一個運來黑泥給我們的,城主大人的女兒可是星劍閣的,而且手下還有玄階強者呢!”少年一臉羨慕,眼裡崇拜之意不可置否。
“呃......”且不說黑泥有沒有用,只是讓他這樣在大街上就完全是不可能的。
這黑泥對他一點用處沒有,張陽沒有再理會少年,說話間測靈人選已經輪到他了。
張陽緩緩的走進圓頂黑屋,距離圓柱三步之內停下,視線落在中間的被綠光映照的掌印,負責測靈的人也不含糊,直接就叫他將手放到掌印上面,那層綠光會引導出測靈人體內的靈力;張陽略帶稚嫩的臉不由得嚴肅起來,只見他深呼吸一口,從寬大袖子裡探出蒼白的小手,輕輕的印下去。下一刻,張陽感覺到手心的溫熱轉變成炙熱,再由炙熱變爲滾燙,彷彿火山內部的滾燙的岩漿,不斷的翻騰,就要把張陽的手融化一般。
張陽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哼,青筋暴起,綠色的熒光在他的手上就似磷火附着其上。這時候,圓柱開始震動,由白轉紅,光芒大顯,手掌被淹沒在光芒中,整個屋子都填滿了火紅的顏色。
在裡面觀察的人大吃一驚,顯然是料不到這座城竟然還有這樣根骨非凡的人,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大概張陽也沒料到這次的反應居然會這麼大,他可不想一進山門就被重點關注。趁着光芒大漲張陽悄悄把手掌稍微上移了一點,只留四個手指頭稍稍接觸掌印,如此一來圓柱發出的紅光立即如鯨吸水,如海回潮。雖然依舊充盈着整個圓柱,但是顏色卻在一瞬間變成淡紅色。
下一刻張陽臉色愈加蒼白,抽回右手,退後兩步,竟還搖晃了一下,額頭上滲出絲絲汗珠,他不停的大喘氣,好像剛纔的測試把張陽體力抽乾了一樣。
身旁觀察之人,表情可謂豐富,方纔還一臉驚訝,以爲這次撿到寶,上報給谷之川,指不定他一個高興賞自己一星半點也夠自己一整年的收入了。
還沒來得及高興,臉就好像懸崖瀑布,拉得老長。即使眼前的這個孩子表現在這裡頭已經算是頂尖,去往宗門參加終選基本可以確定,但是這資質在宗門只能算是勉強壓線而已。
其人撇一下嘴,隨意的在簿子上寫上幾字:中上等,一瞬爆發可達上等。
寫完後淡淡的道:“可以了,你走吧!”
張陽心裡還是有點緊張,他並不很確定自己剛剛的做法是否正確,但事已至此,他只好先行離開,如果這裡不行他只能冒險連夜乘飛舟去往別處再測。
離綠澤不遠處,有一座凡人所在城池,這是離綠澤最近的一座。城門口行人熙來攘往,絡繹不絕。裡面更是人潮涌動,密集程度不亞於螞蟻巢穴。
而在西北面有一小鋪,簡陋非常,只在門口豎了一塊牌子,刻有售賣武器四字。這樣簡陋的店鋪竟也有不少低階散修過來,不過也只是轉了一圈,粗粗看看便離開,甚少有買的。
這天中午,難得的有太陽高照,一個帶着蛟龍面具,麻布披身的道人走進了鋪子。向一夥計低語幾句後掏出一塊玉牌,隨後被帶往後屋。
店鋪看着不大,可深入裡面才知道內有乾坤。路似是無窮,一直向前走,時不時分叉幾條路,面具男子顯然十分熟悉這裡,沒有一點焦急情緒,跟着那夥計東拐西拐。不多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道亮光,一步邁過。一道破爛的漆黑木質門出現,門頂上掛着一塊牌子,四周鑲着金邊,上刻着兩個醒目的血色字“影門”,處處凸顯着怪異,這好像是通往地獄的門,門後可能會是黑暗的聚集地,深不見底,吞噬一切。
夥計躬身,聲音溫和道:“先生請”
他帶着面具,沒人能看到他的臉,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害怕着,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上面兩個字。良久,他纔有了動作,生硬,緩慢。身體明明是抗拒,卻還是在向前。
再次拿出玉牌,慢慢放進門上的一個凹槽上,咔嚓,這道破爛的門自行的打開了。
只見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裡面都是合着地步打就的牀几椅案。從裡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後院,有大株梨花兼着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後院牆下忽開一隙,清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牆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男子一邊走一邊暗暗驚奇,饒是他也沒有想到門後是這樣一番景象。他獨身走到後院,只覺異香撲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牽藤引蔓,累垂可愛。奇草仙藤的穿石 繞檐,努力向上生長。中間放着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有兩人在其中。一個是清冷氣質的少女正坐着看書,一個是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向她彙報張陽現在的情況,此少女正是凌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