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清脆的鬧鈴聲驟然響起, 她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有幾分羞赧幾分惶恐地雙手撐開兩人緊貼着的肌膚。方池墨也被這一陣鬧鈴從□□中清醒了過來,看着身子底下的她羞紅如燙的臉, 伸手將鬧鈴關閉, 將頭埋進她的長髮間, 吸取着她發間的清香, 低聲道, “入思,對不起。”
窗外,夏季的清晨, 第一縷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投射進來,灑在那埋着頭的人的腦後勺的髮絲上, 跳躍着和煦的光芒, 她伸手輕輕撫了撫男人的發, 引來他緊緊的擁抱。
這個暑期,方池墨很忙, 他所兼職的建築設計公司接了好幾個項目,很多時候他並不在家裡,即使在家裡也是在角落的工作間忙到很晚。
入思因爲替畫廊畫畫,也沒閒着,隔幾天就揹着畫架出去找靈感。A市是繁華的現代都市, 能夠找的靈感極少, 幾次下來, 她乾脆窩在屋裡, 憑記憶, 畫東漁鎮的各處風景。
沈珏常來電話,叮嚀她多照顧自己。尹楠和吳嘵嘵也偶爾有電話, 也無非是各自暑期的彙報與叮囑她一個人注意之類的,藍茜在東漁鎮度過了十天的假期,便回家去了。在各自的忙碌中,暑假很快即將結束。
這天,入思趁着暑期最後兩天,給方池墨收拾房間,在給臥房那一面牆的書架擦拭的時候,在書架的下層,發現了個很大的盒子,上面落滿了灰層,可見許久未有人翻動過了。她用抹布仔細地擦拭,後來禁不住好奇心的驅動,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本很大的畫集。
她翻開,畫集上是方池墨歷年來比賽獲獎的作品,均是他在上大學前的畫作。在她翻看的過程中,一件物件掉了出來,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撿起,才發現是一個透明塑料薄袋,待仔細看清,裡面的東西讓她震驚,心跳加快。那是一串貝殼手鍊,一張照片,以及一張草稿,這些東西落入她眼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同樣的照片她也有一張,那張畫稿,是她認識方池墨之後畫的,畫的角落裡那個模糊的影子讓那時的她糾結了好久,最後當着他的面丟進了垃圾箱,沒想到,他卻撿了起來,並且收藏了這麼久。
可是,這個盒子,連繫着的紅繩都落滿了灰層,可見,他這些年來沒動過這個盒子。她正疑慮着,突然聽到客廳那頭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於是趕緊將東西重新夾到畫集裡,放回盒子封好。
在她弄妥當之後,方池墨便進了來。看到她蹲在地上,將她抱起,放置一旁的沙發上,“怎麼蹲地上了?還有想什麼想的那麼認真?”
她擡頭看他,發現,最近他的笑容似乎尤其多,濃烈的笑意總是從他的眼角散開來。她終於忍不住問道:“阿池,那個盒子,裝的是什麼?”
方池墨順着她的手指的指向,落在那個暗紅色的盒子上,眯起了眼,許久,才淡淡道,“是年少時的畫作,那時候獲獎的作品太多,爸爸專門拿去叫人家做成畫集,買了個盒子仔細地收藏起來。”他的聲音很輕,似是陷在回憶中般,眼中清澈的笑意從眼底滲了出來。
他走過去,手輕輕地撫摸着盒子,飽嘗感情:“入思,謝謝你將它擦拭的這般乾淨,好幾年了,自從爸爸出事後,我便沒再打開它。這裡面有我最珍重的回憶。”
入思看着他潔白修長的手指來回的撫摸着盒子,輕輕地將手覆上他的指,“阿池,那就不用再打開它,免得世俗驚擾了它的安寧。”她想着那靜靜夾在畫集中的東西,心想,這塵封的記憶,就讓它隨着時間湮滅吧,或許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
大三新學年開始,寢室裡的氛圍便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尤其是尹楠,總是在下課之後就玩失蹤,問她是不是談戀愛了,她也只是淡笑不語。而吳嘵嘵,每天都疑神疑鬼地對林朗進行連環call,說是隨時隨地預防情敵的出現。她們笑她,“你家那位長得很是安全,你完全沒必要擔心這個問題。”結果人家來了一句:“防患於未然嘛。”而藍茜,暑期東漁鎮一遊後,情緒有些鬱鬱寡歡了起來,問她,她也只是道沒事。
九月,滿校園的桂花濃香,吃完晚飯,方池墨送入思回宿舍,直到入思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他方纔轉身離開。
“池墨哥!”脆生生的女聲,自身後叫住了他。
他尋聲望去,謝之夢站在宿舍區中心的圓形花臺前,朝着他笑得燦爛。他走了過去,“小夢?怎麼不回寢室?天涼了,小心着涼。”
謝之夢擡頭,望向眼前依然俊美如斯的男子,眼裡滿是炙熱的愛慕,歪頭甜笑,“我在這裡等你啊。”
方池墨聞言,蹙眉,聲音淡淡,“有事?”
謝之夢依然笑得嫣然,“池墨哥,什麼時候,我得有事情才能找你了?”
“小夢,我不是這個意思。”
“呵呵,池墨哥,聽說暑假裡,你和雲入思住一起。”提到雲入思的名字時,謝之夢的聲音裡變得異樣,似乎在隱忍着什麼。
方池墨不悅地皺起眉頭,“小夢,這不是你該問的。”
“爲什麼?這麼些年,你難道看不出我——”
“小夢!!!”方池墨聲色嚴厲地打斷她即將出口的話,“我以爲上次我說的已經夠清楚了。”
謝之夢聞言,身子微不可見地一抖,她知道他口裡的“上次”說的是哪一次,那次,他決絕的話語再次迴盪在她耳旁,“小夢,我一直當你是妹妹。”以至於那天晚上她喝得爛醉,還推倒了入思。
她記得她那天心有不甘地追問,“是不是因爲雲入思?”
“如果沒有她,你依然是妹妹。”那人說這句話時,態度決絕,將她殘存的希望給掐滅,連半點可以燎原的火星都不剩。
今晚,他依然態度堅決地阻止她即將出口的話,她絕望,揪着方池墨的胳膊,語氣近乎哀求,“爲什麼?爲什麼我不行,我哪點不比雲入思好?”
這樣的糾纏引起過往的女生的側目,個別吃驚地停了下來,好奇地看着兩人。
方池墨輕輕拽下她抓着他的胳膊的手,“小夢,感情不是誰好就喜歡誰,我喜歡她,只是因爲她是雲入思,並不是她身上有哪些過人的優點,僅僅是,她是雲入思,世上獨一獨二的雲入思。”
方池墨說完,停頓片刻,看着謝之夢滿面淚痕的臉,掏出紙巾,輕輕給她拭去淚水,“小夢,你將來會遇見那麼一個人,他愛你,僅僅是因爲你是謝之夢。”
謝之夢抱着他正擦拭的手,因爲男人對決絕後的體貼,終於不可抑制地痛哭了出來。
愛上一個人,僅僅是因爲她是她,獨一無二的她。
504寢室,剛回來的吳嘵嘵,神色有幾分焦急地奔向入思的書桌前,“入思,我在樓下看到方池墨和謝之夢,他們態度親暱——”
“嘵嘵!”尹楠厲聲打斷了吳嘵嘵沒經大腦脫口而出的話。
入思從書本中轉過頭,看向吳嘵嘵,“嘵嘵,繼續說呀。”
“沒,沒什麼可說的了,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吳嘵嘵後知後覺地掩飾。
“呵呵,嘵嘵,阿池和謝之夢從小一塊長大,有時候態度親暱,也是正常的。”入思承認,這樣的釋懷,連她自己都沒法說服。
藍茜看着仍逞強的入思,抱了抱她,“入思,其實這也沒什麼的,說不定真是嘵嘵看錯了,你要相信他。”
“嗯。”她雲入思怎會是小氣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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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大三後,入思的課程更是緊密了起來,火鍋店的工作只得辭掉。方澤苡的數學成績已經有很大的提高,今年也步入高三,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入思於是跟方家提建議,不要給方澤苡太大的學習壓力,順帶提出不再輔導的想法。方瑜山萬般挽留,入思只得說,如果方澤苡有什麼問題要問她,她再過來輔導,但是輔導費說什麼也不收。方瑜山無奈,只得依了她。
新學年開學沒多久,便迎來了十月,北方的十月的風總是不留情面,雖然在A市上了兩年多的學,但她依然不習慣這樣的天氣,這個季節的風總是來勢洶洶般,卷着塵土、沙礫,遮天蔽日。
入思沒想到,方池墨的母親方謹棋也會似這樣的天氣般,來找她,而且大有來勢洶洶的氣勢。
她多多少少知道方謹棋找她的目的,方池墨學的建築設計專業爲五年制,成績好的學生一般在大三、大四的時候便被學校推薦到國外留學。A大每年都會有有限的指標,方池墨已經放棄了兩次。畢業這年還將有一次針對畢業生提供的出國深造的機會,她也跟方池墨提過,希望他考慮出國,但是方池墨一如前兩次般,依然是那句話:“我不考慮出國。”
外人看來,似乎方池墨是爲了她才放棄這樣的絕好機會,但是她知道,除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因素是他的父親。
方謹棋約她在A大附近的一家茶館,方謹棋是個打扮很精緻、端莊得體的女人,繼承了方家良好的基因,雖步入中年,但五官保養得體,可見年輕時是個數一數二的美麗女子。做事雷厲風行,典型的事業型女強人。早期在G市建設局任上層,前幾年不知何原因,突然辭去官銜,回到A市,從商了起來。經過幾年的打拼,在A市也算是地產界耳熟能詳的地產巨鱷。